王強瞧著這位執著的姑娘,心裡有著太多的感慨,可師弟交待過一定不能說出他就是黑衣人,這等於就是拆散了這對相知卻又不能相認的有情人,但師弟的話自己不能違背,所以只能憂傷地:“李小姐,我師弟他、他死了。”
李雅琴驚得叫道:“不,他不會死的,他的武功那麽高,沒人能夠害死他。”
王強歎息道:“哎,再高的武功也躲不過槍子,他被日本人打死了。”
李雅琴驚呆了,熱淚頓時流淌下來,七年的期盼竟然等來的是一場噩夢,她的心碎了,失神地呆站著,任憑淚水流瀉。
王強也禁不住流下了淚水,為師弟的無奈,為李小姐的執著,可謊言必須編織下去,只能輕聲安慰道:“李小姐,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吧。”
李雅琴悲苦地:“大哥,告訴我,他是怎麽死的?”
王強趕緊低頭抹淚,停頓了一下想好對策後才說:“四年前的一個晚上,師弟說要去除掉一個大漢奸,讓我去一條小巷接應,沒想到卻上了鬼子的當,他剛剛出現在漢奸家的屋頂上就響起了槍聲,大批的鬼子包圍了他,亂槍之中他無處可逃,我只能眼睜睜地瞧著他被鬼子打死。”
李雅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問道:“他埋在哪,你把他埋在哪了?”
王強說:“他的屍體被鬼子拉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埋在哪。”
李雅琴哭喊道:“告訴我,他叫什麽名字?”
王強急忙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師弟曾經交待過我,不能向任何人說出他的名字,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黑衣人的存在,因為這是一個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秘密,我就是死也不能說。李小姐,我師弟已經不在了,就讓他的一切都消失吧,你也就當做不知道我師弟這個人。”
李雅琴急促地:“你說,你和你師弟是不是共產黨?”
王強吃驚地:“共產黨?不不不,我們不是。李小姐,你可別亂猜,這可是要殺頭的。”
李雅琴瞧著他慌亂的表情,心裡也清醒過來,他們倆要是真的是共產黨也不會承認呀,便放下手悲傷地:“大哥,我不問了,你叫什麽和住在哪也肯定不會告訴我,但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我弟妹吧,我這輩子永遠隻屬於你師弟,等將來你能告訴我一切時,希望你能讓我知道他是誰?”
王強含淚點頭道:“好,到時我一定告訴你。李小姐,別難過了,我送你回去吧。”
李雅琴搖頭說:“不,別送我,讓我自己走走。”
王強也就只能瞧著她悲苦地離開,然後拉起黃跑車就跑,李小姐回來了,那武雄也肯定回來了,昨晚街上已經傳開藤原病死在醫院的事,證明李小姐和武雄回來一定是師弟的安排,就是讓藤原最後見一眼武雄,那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趕緊去看看侄兒,小家夥都六歲了,自己這個伯伯卻還沒抱過他,今天一定要好好抱一抱。
他心裡想得很美,卻忘記了師弟不能與武雄見面的交待,所以不論怎樣都無法與侄兒親熱,因為他扭不過師弟的意志。
吳小凡家,他疲憊地坐靠在沙發上閉目沉思,兒子回來了,藤原死了,秋野走了,這個家又只剩下自己和弟弟、兒子,今後的路同樣艱難曲折,必須讓兒子養成獨立的習慣,不然一旦自己出事,不僅弟弟會受到牽連,而且兒子也難逃孤苦伶仃的命運,只有在生活中時時刻刻磨練他,才能讓他懂得如何生存下去。
再就是抗日戰爭已經勝利,自己也該把父親和秀蘭、兒子小斌斌他們的遺骨找回來重新安葬,以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只是不知王強哥是否還記得父親他們的安葬之地,得趕緊去找他問一下才行。
這時,小武雄拿著幾張寫滿字的紙和鄒三毛從臥室裡跑出來說:“爸爸,這是叔叔讓我寫的字,叔叔讓我拿來給你看。”
鄒三毛笑道:“哥哥,武雄的字比我還寫得好。”
吳小凡接過紙瞧著一個個寫得端端正正的毛筆字,高興地:“武雄真的長大了,字也寫得非常好,爸爸好高興。”
小武雄說:“這都是媽媽和爺爺奶奶教我的。爸爸,我還會背很多唐詩,我背給你和叔叔聽好嗎?”
吳小凡說:“好啊。”
鄒三毛催促道:“快背,叔叔和爸爸可要好好聽聽。”
小武雄便站直身子,背著雙手認真地背起了李白的《靜思夜》,他字正腔圓而又充滿童趣的語調表現出了一個孩子的聰慧和純真,他規規矩矩站立的姿態表明受到了良好的教導和培養,雖然這可喜的一面是一個孩子無意識的表露,但恰恰說明李雅琴一家對孩子付出的真情。
接著,小武雄又毫不停頓地背誦了杜甫的《望嶽》和白居易的《憶江南》,一個六歲的孩子竟然一字不錯完整地全部背出來,這也表明他有著與生俱來的超凡記憶力。
兄弟倆開心地鼓掌,吳小凡趕緊抱起兒子坐在膝蓋上說:“武雄,你能背這麽多唐詩爸爸很高興,只是爸爸和叔叔天天要上班,不能在家裡陪你,你不僅要看好家,而且從今天起,你自己的事都要自己做,不僅晚上要一個人睡,而且穿衣服、洗臉不能讓爸爸和叔叔幫你,再就是吃完飯後要洗碗……”
鄒三毛急忙地:“哥哥,武雄才六歲,這些事怎麽能讓他做。你放心,家裡的事我全包了,也不用你插手。”
吳小凡嚴肅地:“不,三毛,我倆必須要讓武雄養成獨立生活的能力,如果有一天我和你都不在了,他也能自己活下去。”
鄒三毛責怪道:“哥哥,你瞎說什麽,鬼子都被我們打敗了,我倆怎麽會有事,你別嚇唬武雄。”
吳小凡盯著他說:“這不是我嚇唬他,而是天有不測之風雲,誰也無法保證自己明天是否還活著,你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從小就死了父母,如果不是靠自己獨立生存下來,你能看到今天嗎?”
鄒三毛吱唔道:“這、哎,你怎麽突然想到了這些。那好吧,我會教他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但你不能逼他。”
小武雄卻笑道:“叔叔,我在重慶時就是自己睡,自己也穿衣服和洗臉洗手,還會自己洗臭屁股。”
“哈哈!”兄弟倆都被小家夥的話逗樂了。
小武雄又認真地:“爸爸,我會做事,可我想媽媽和爺爺奶奶,我會聽話,因為媽媽跟我說,只要我聽話,就能見到爸爸和叔叔,我要是聽爸爸和叔叔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去媽媽和爺爺奶奶家玩?”
吳小凡瞧著兒子期盼的眼神,只能點頭道:“只要武雄聽話,爸爸就會讓叔叔帶你去爺爺奶奶家,好嗎?”
小武雄高興得拍手道:“好,我能見到媽媽了。”
鄒三毛瞧了哥哥一眼,興奮地抱過小家夥說:“我家武雄的媽媽誰也奪不走,總有一天媽媽定會回家。武雄,是不是?”
小武雄笑道:“媽媽回家囉,我媽媽去爺爺奶奶家了。”
吳小凡瞪了弟弟一眼,看了下手表已經快八點,便起身道:“三毛,你今天就在家裡陪陪武雄,我去站裡看看。”
鄒三毛說:“行!武雄,跟叔叔洗碗去。”他和小家夥去了廚房。
吳小凡大步出去拉開院門,正好看到王強拉著黃包車氣呼呼地跑來,他吃驚地小聲叫道:“王強哥,出什麽事了?”
王強瞪了他一眼說:“武雄回來也不告訴我,要不是李小姐大清早把我攔下,我還被蒙在鼓裡。”
吳小凡吃驚地:“李小姐找到你了,你是怎麽說的?”
王強惱火地:“我還能怎麽說,只能說黑衣人已經死了,她立即就哭了。小凡,她對你可是真心實意,你就不能……”
“別說了。”吳小凡警戒地掃了胡同兩頭一眼說:“王強哥,李小姐的事只能這樣處理,你不許告訴他真相,否則我和你就只能恩斷義絕,今後你也不能來這樣,要是被別人注意就會引來麻煩。”
王強不耐煩地:“好了,我知道怎麽做。我是來看武雄的,你該不會連孩子都不許我見一眼吧?”
吳小凡說:“我可以讓你見武雄,但他不能叫你大伯,因為這孩子太聰明,記憶力也非常的好,他今後會去李小姐家,要是他告訴李小姐自己還有個大伯,那一切都完了。”
王強氣得小聲叫道:“你你你,我就是他大伯,你卻不讓他叫我,你這是……”
吳小凡低吼道:“王強哥,如果孩子今天叫了你一聲大伯,他下次不論在哪看到你就都會叫大伯,消息一旦傳開,你是我哥哥的事就瞞不往,那我就會失去的伯伯信任,李小姐更會想到我就是黑衣人,那我悄悄做的很多事就會全部暴光,最後的結果不是被我伯伯槍斃,就是被共黨暗殺,你願意看到我死嗎?”
王強驚愣住了,師弟的話讓他不得不放棄自己的想法,只能不解地:“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麽秘密怕別人知道,好,我看一眼武雄就走,這應該可以吧?”
吳小凡內疚地:“王強哥,對不起,有些事我總有一天會告訴你。對了,我爸爸他們埋在哪你還記得嗎?”
王強點頭道:“我記得,那個地方我永遠都忘不了。”
吳小凡說:“那好,過段時間我們一起去把爸爸他們的遺骨找回來重新安葬,埋在武漢的話我們也就能年年去祭拜他們。”
王強說:“行,我也有這種想法。”
吳小凡說:“我去抱武雄,你去一邊等著,但一定不能叫他。”
“我知道了。”王強不情願地拉著黃包車走到一旁。
吳小凡趕緊回屋,瞧著正蹲在廚房裡洗碗的叔侄倆說:“武雄,去書房把爸爸的鋼筆拿來,好嗎?”
“好!”小武雄笑著跑去了臥室。
吳小凡忙小聲地:“三毛,王強哥在外面,你要裝著不認識他,不能讓武雄知道還有這個大伯,否則李小姐今後就會猜測到我就是黑衣人,你可千萬不能感情用事。”
鄒三毛急忙站起身說:“我知道了。”
小武雄跑來舉著鋼筆說:“爸爸,鋼筆。”
吳小凡接過鋼筆抱起兒子說:“武雄送爸爸去上班好嗎?”
小武雄高興地:“好!”
吳小凡抱著兒子走出院門,瞧了王強一眼後把兒子交給跟隨出來的弟弟,然後鑽入吉普車揮揮手說:“武雄,再見!”
小武雄也揮著手說:“爸爸再見!”
王強望著孩子流了下眼淚,趕忙拉著黃包車跑走了。
鄒三毛含著淚水望著遠去的王強。
吳小凡無奈地吐出一口長氣開車離開了家門。
此刻,李雅琴家外,李先生夫婦焦急地站在門前注視著大街,當看到女兒坐著黃包車回來時,李夫人急忙迎上去關切地:“雅琴,找到他了嗎?”
李雅琴笑著說:“找到了。”
李先生欣喜地:“找到了就好,你怎麽不把他帶到家裡來?”
李雅琴搖頭道:“他目前還不能公開露面,否則就會有危險。爸、媽,你們一定要記住,對誰也不能提起他。”
李夫人焦慮地:“那你們結婚的事怎麽辦,別人總會知道的呀。”
李雅琴說:“我們暫時不能結婚,只有等他再次以黑衣人身份出現在我們家裡時,也就表明我們能在一起了。”
李先生歎息道:“唉,這要等到何時呀?”
李雅琴堅定地:“我永遠等著他,一生一世永不放棄。”
李先生夫婦望著女兒無言地搖了搖頭,卻不知女兒的心已經死了,黑衣人的犧牲讓這位堅強的姑娘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可為了不讓父母擔憂,她只能用謊言來安慰老人,同時也決定終身不嫁,永遠堅守著對黑衣人的承諾。
這時,一輛吉普車快速駛來停下,林志剛抱著一束野鮮花和方繼宗跳下車高興地:“雅琴,伯父伯母,家裡的布置滿意嗎?”
李先生說:“謝謝林長官和方長官,讓你們破費了。”
方繼宗笑著說:“伯父,其實這都是志剛一個人操辦的,我就出了點力。”
林志剛把花交給李雅琴說:“雅琴,這是我早上特意去山上摘的,一是祝賀你們一家平安回到武漢,二是祝願你永遠年輕美麗。”
李雅琴笑道:“謝謝。”
方繼宗說:“雅琴,這可是志剛的一片真情,只是我就可憐了,就是有花也不知道該送給哪個女孩子。”
李雅琴瞧了林志剛一眼說:“你倆都會找到自己心愛的女孩子。”
李夫人自然看出了林志剛對女兒的好感,趕忙地:“對對對,兩位長官一定會找到自己心愛的女孩,快進屋坐吧。”
李雅琴說:“媽,你和爸爸進去吧,我和志剛、繼宗說點事。”
兩位老人隻好進屋,李雅琴急忙地:“我的事向尹鑫通報了嗎?”
林志剛興奮地:“你的情況我們剛剛已經通報了,他說馬上向組織上匯報。雅琴,七年了,我們都終於活著見到了勝利,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等趕走了日本侵略者,你才會考慮自己成家的事,今天我決定正式向你求婚,嫁給我好嗎?”
李雅琴吃驚地:“志剛,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在南京時就告訴過你,我對你只有尊敬,並沒有考慮個人感情,現在同樣如此,希望你能諒解。”
林志剛驚恐地:“雅琴,難道你還在想著吳小凡?”
李雅琴堅決地:“不,我早就忘卻了他。”
林志剛激動地:“那你為什麽不能接納我,這些年來我時時刻刻惦記著你、想念著你,盼望著勝利早日來臨,就是希望能與你共度一生。”
方繼宗也急忙地:“是呀,雅琴,志剛對你的愛一直沒變,十多年來他始終如一地堅守著這份情感,過去因為吳小凡夾在中間他不得不退讓,可既然你已經忘卻吳小凡,為什麽還不接受他,難道是怕吳小凡從中作梗?”
李雅琴痛苦地流著淚說:“不,為了愛情我誰都不怕,可我心愛的人已經死了,他死在了日寇的手上,我答應過他,一生一世永遠等著他。志剛,對不起,我應該早就告訴你這件事,不然以你的條件……”
林志剛也流著淚說:“雅琴,別說了,我不會喜歡別的女人,我會永遠等著你。”
他轉身大步跨上吉普車,方繼宗趕忙也鑽入車,林志剛開車朝前衝去。
方繼宗小心翼翼地:“志剛, 別難過了,雅琴也有她的難處。”
林志剛怒罵道:“都是那個該死的吳小凡,在南京時如果沒有他夾在中間,雅琴肯定早就接納了我,就不會又冒出另一個男人。”
方繼宗說:“過去是過去,現在可不能怪他吳小凡,昨天他特意通知我們去機場接雅琴,表明他是真的想幫你,只是誰想到雅琴心裡竟然又有了別的男人,不過你還有機會,既然雅琴喜歡的人已經死了,只要你始終如一地愛著她,我相信她一定會回心轉意。”
林志剛說:“我不會放棄她的,希望組織上能恢復她與我倆的聯絡,那樣的話我就能名正言順地找她。不過吳小凡始終是一個禍害,他兒子竟然叫雅琴媽媽,這就為他提供了接觸雅琴的機會,我不能再容忍這種事的發生,只要有機會我一定要除掉他。”
方繼宗說:“你可不能亂來,他現在可是民族英雄,又是局座的紅人,何況還有個伯伯為他撐腰,搞不好就會引火燒身,要除掉他就要有絕對的把握。”
林志剛咬牙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一定會找到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