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雖然卑鄙了些,但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隻怪自己當初思事不周,隻想著除掉王德儉而忘記他身後的家族,甚至因為協助李世民當上太子而得意忘形。
殷清風執著的想除掉王德儉,是因為他在原來的歷史上是一個十足的小人。他想要避免悲劇發生,完全可以建議李世民給他們父子一個永不敘用的處置,而不是直接去打琅琊王氏的臉。
但事已至此,再後悔也沒用。
雖然他將王續一家帶回山莊後並沒有役使他們,但無法改變這段期間他們是以私奴的身份被“關押”的事實。用現代話來說,已經對他們和他們的家族造成了精神傷害和名譽傷害。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如果想和平解決此事,也不是沒有辦法。
殷清風信奉的是,用錢去砸人。
每一個家族被評為世家,都不是一早一夕的事兒。短則兩百年長則三四百年,才能被世人認可。所有世家的共同點,便是世代官宦。
這些世家子出仕的目的,說是施展胸中所學,那是假大空。真正的目的是抬高和保持家族的聲望,並為家族斂財。
這些世家一面鄙視商人的不事生產、敗壞倫理,一面又積極行商。古代國人當中最明白錢財的妙用的人,就是這些世家。
而今,加盟會召開在即,殷清風想要擺平“扣為私奴”的風波,只要拿出讓琅琊王氏不得不動心的利益去交換就可以了。但這麽做不是沒有後患的。
琅琊王氏本身就虛弱了,若殷清風開出比其他世家更優渥的條件,“平白無故”的便宜了他們不說,還得罪了其他家族。
殷清風召集這些人來加盟,不是真想著讓他們一團和氣的去發財,而是想激化更多的矛盾。他可不想最終是他成為千夫所指,將矛頭對準自己。
所以,只有讓他們一家人徹底消失永除後患的辦法。
決定了王續一家人的命運後,殷清風又讓人將許敬宗帶過來。
再次見到許敬宗時,他已不複最初見面時的瀟灑。一臉枯槁的許敬宗見到殷清風時,身體甚至抖動了幾下。
說許敬宗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的確有些過了,但他德行有虧總是沒錯的。他固然貪生怕死、貪財好色、阿諛奉承、政治投機、驕奢淫逸...可也比王德儉那種陰損的小人要強得多。
對王德儉他會毫不猶豫的進行人道毀滅,對許敬宗他還想壓榨一下剩余價值。畢竟,許敬宗若是能用心去修路的話,效果肯定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現在就看怎麽去說服他了。
兩人一坐一站沉悶了許久,殷清風說道:“許氏從祖地高陽南遷後,在江左享名已久,貴祖詢更是與王羲之王右軍、孫綽孫興公、僧侶支遁等人以文義冠世。
本公子與你既無私仇也無世仇,偏偏你為了榮華富貴而加害於我。你說,本公子會如何處置你以及你的家人?”
說完,殷清風站起來走向許敬宗,並圍著他來回的踱步。
或許是受不了殷清風這種強烈的心理壓迫,許敬宗的身體抖動得更厲害。
殷清風在他面前站定,眼睛死死的盯著許敬宗,面無表情且聲音低緩的說道:“人,無非一死了之。可,真的那麽簡單嗎?呂雉將戚夫人做成了人彘、太史公遭受大辟之刑、伍子胥掘墳鞭屍...你說,想死是不是很難?”
許敬宗咬緊牙關,既不敢與殷清風對視也不敢回嘴反駁,就那麽股戰而栗的等著殷清風說出讓他更驚心的話。
殷清風見他還硬撐著,不再是當初三句兩句就被嚇趴下求饒的慫樣兒了,心知他的心理防線還沒有被突破。
殷清風身體前傾,繼續緩緩的說道:“自古帝王最無情,尤其是遭受臣子背叛的帝王。你能想象出秦王被立為太子後,打算如何懲治你以及你的家人嗎?
是本公子向太子勸言隻懲治你許氏在長安的這一族人,也是本公子向太子請求將你們交給本公子處置,因為,你還需要給本公子一個交代!
若你不想江左許氏從此煙消雲散,我想,你現在應該說點兒什麽,對嗎?”
許敬宗又堅持了一會兒,才雙腿一軟癱坐在那裡。
殷清風俯視了他一會兒,轉身緩緩的走回去慢慢坐下。
許敬宗身體斜傾,全憑一隻手支撐著才沒有倒下。
經過最初的恐懼,再經過這段時間的關押,他已經想好了各種應對殷清風的方式,並盤算著再次與殷清風對話的場面,心中篤定自己能逃過這一劫。可真的站在殷清風的面前,他發現他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妄想。
他當初跪在宇文化及面前哭啼求饒,何嘗不是為了留下性命等待報仇的機會?更何況,許氏到了他這一代,可堪大任的人只有他一個人。若是他當場橫死在江都,又指望誰來振興家族?
為了當初的誓言,他可以投靠李密、可以投身秦王、更可以轉投李建成...這一切都是為了許氏家族!
自己,哪怕是那些不成器的兒子或身死或為奴都可以,只要許氏的苗裔不要斷絕。可這小子為什麽會這麽可惡!若按照他剛才說的那人彘、鞭屍、腐刑,就算自己尋死都不成!更會累及整個家族!這讓他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許敬宗看似狼狽的坐在地上,但頭腦中一直在分析著。
“想要報復某,隨他施展車裂、腰斬、炮烙、宮刑、刖刑、剖腹、抽腸、截舌、烹煮...哪怕是具五刑都可以,但許氏不能就此消亡!
是要取某的性命?你想取就取吧,反正某已是刀俎上的魚肉了。可那小子還說了這麽多廢話,到底要做什麽?
那麽...他是不想某輕易的就死去,還是根本不想取某的性命?”
想到這裡,許敬宗的心跳動了幾下。
他想抬頭去觀察殷清風,又怕適得其反。他隻好繼續低頭沉思起來。
“許氏的財產,泰半都集中在某的手裡,江左那裡最多是一些田地尚可堪入目,但這應該不是他的所求....
不為財,難道是為色?也不對...殺某立威?可又給誰看...想收服某、甘心為他做事?”
許敬宗眼睛一亮,“這或許是最接近答案的答案了吧?”
“收服某...收服某...某是一族之長, 他想將許氏歸為附庸?那他所圖為何?是了!他現在尚不及冠又是太子的郎子,若乾年後,他要在朝堂上立足甚至權傾一時,某這出仕多年之人,對他的助力應該是極大的!”
許敬宗的心怦怦亂跳,但此時的心情已經與剛才的恐懼完全不同。一想到不但自己不用丟掉性命,甚至有可能再度興旺家族,他之前對殷清風的恐懼和對家族未來擔憂一下子就消散了。
許敬宗在那裡沉默越久,殷清風心裡就越不安。
他本以為許敬宗的心理防線被突破了,接下來就是任由自己拿捏的時候了。可許敬宗的反應並不像是認命的樣子啊~~~
剛才讓他表態,無非就是讓他再次重演江都伏地求饒的那一幕罷了。只要許敬宗再次為活命而求饒,他這一輩就別再想在自己面前抬起頭來!從此以後,這許敬宗就徹底的成為了他的小奴才了。
就像他對李世民說的那樣,修路在別人看來是留名青史的好機會,可他真不在意這個。許敬宗要能力有能力,要聲望有聲望,是眼下最好的人選。
可若是他真的因為出身世家而驕傲想一死了之的話,,其余許氏的族人對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價值。
殷清風給內心有些焦躁,“算了,實在不行,大不了抽調人手去做就是了。就不信沒了張屠戶,還吃帶毛豬不成?”
就在殷清風打算放棄的時候,許敬宗直起身形,以最標準的姿勢趴伏在地,口裡恭敬的說道:“敬宗恩謝郎君成全許氏一族性命,敬宗願帶領全體許氏族人世代為郎君之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