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他們其實還是應該勸說一二的。

　　想到這，他們都心有靈犀地看向昌黎汪浩等人。

　　昌黎汪浩又豈是易於之輩，怎能不知道這些人心中打的算盤。指不定有人想著把自己綁了，獻給賊軍呢！他可不會遂了這些人的意。

　　因此，他誠懇地說道:“諸位仁兄，逃亡途中，弟傷及到無辜，心中頗感愧疚。只是，當時諸位俱都和我在一起，卻未阻攔，若是賊軍頭目知曉，恐怕亦會怪罪於諸位仁兄。不如放我等離去，此事也盡可推到弟的頭上，絕不會為諸位仁兄帶來麻煩。”

　　這番話，既有威脅意味，又有服軟的意味。諸人聽後，不禁在心中暗自盤算利害得失，終於他們都想通了。

　　遼東王成點頭道:“既然金穆兄一力擔責，我等就不必再贅言其他。他想要離開，我等自會提供方便。”

　　謝飛質問道:“誠然，這一路上，我等對金穆兄屠戮百姓的行為沒有勸阻，自應承擔責任，但罪不至死吧?依金穆兄所言，他這一走，可以把所有罪責都扛起來。但是，你們相信麽?秦家相信麽?就怕到時，我等有嘴都說不清。至於消弭罪過，也就成為笑話。”

　　這番話聽得汪浩是怒火高漲，氣急敗壞。他譏諷地說道:“怎麽，謝老弟，月余來的兄弟之情，在生死面前，就如此對待麽?”

　　謝飛嗤然笑道:“兄弟，呵呵，汪兄，謝某可不敢高攀。”

　　汪浩心中有些後悔了。這一路上，除了遼東王成和范千，他誰都沒有放在眼裡。而謝飛，年輕而又有衝勁，他看不慣對方高調的舉動，常常以勢壓人，使得兩人這一路上針鋒相對。

　　誰曾想到，如今落到這番境地，一直落於下風的謝飛，竟然會借助困頓的局面，針鋒相對回來。

　　他有些服軟了，因為害怕。屠戮使他快樂，但他不想成為被殺戮的對象。

　　想到那些瀕臨死亡之人的痛苦、掙扎和尖叫，那心中的快感凝聚成恐懼。他萬萬想不到，報應會來的這麽快。

　　佛教，他聽說過。業報，他也知曉。可是，他不怕。因為他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他是人中之龍，高高在上。

　　那些貧苦的百姓，如同螻蟻一般的生命，殺了也就殺了。難道還能報復回來?他根本就不相信。

　　他只相信，弱者恆弱，強者恆強。

　　更何況，那些貧苦子弟僥幸做了官，也是積極地向地方豪強靠攏，絕不會去同情那些螻蟻。

　　這是社會生存的法則，也是向上攀爬的規則。古往今外，莫不如是。

　　心向下，則身隨之。心向上，則位等之。所謂的仁義道德，只不過是彌補社會階層裂痕的安慰劑。

　　盤臥在廣大民眾頭上吸食血髓的，除了權貴，就是惡霸。舍此之外，只有相互傷害的底層民眾。

　　汪浩之所以敢欺凌百姓，就在於他明白，這個世界，永遠都是屬於權貴者的。揭開溫情脈脈的仁義道德的面紗，唯有“吃人”二字。

　　“吃人”，想到這裡，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掠食者成為食物的時候，內心何嘗不曾絕望。此時此刻，他既是如此。

　　因此，他懇切地說道:“也許秦家不信，但至少，他不會僅憑懷疑歸罪於大家。說實話，我在，諸位都不自在;我不在，諸位也好安心。”

　　謝飛不再言語，因為他從其他人的臉上看到意動的神色。為了避免弄巧成拙，他唯有沉默。

　　遼東范千輕笑道:“既然謝老弟再無異議，其他人想必也無異議吧?”

　　諸人皆點頭，同意汪浩趁黑逃走。

　　夜色漸漸籠罩著整個北豐縣城，遠處的山林漸漸模糊不清，隱藏在夜色深處，只有山中鳥兒不時打破夜色的靜寂。

　　城牆上，浸著油脂的木頭燃燒著，發出劈啪的響聲。秦建計巡視著城樓，安慰著守城的士兵，提振士氣。

　　他不由得望向遠處，看著城下敵軍的大營。

　　寥寥的幾處軍帳矗立在荒野中，而大部分的兵士靜默地圍在篝火旁，寂然無聲，蜷縮著身體抵禦夜色的清寒。

　　秦建計雖然看不清敵軍士兵的面色，但想來並不好受。

　　再向遠處望去，是秦家軍的陣營。

　　軍中攜帶的後勤物資，都被秦明帶著親衛營運回。所以一應食物和軍帳，倒是不缺。

　　眾多的帳篷，恍如夜色中巨大的白花。 歡聲笑語，不時從遠處傳來。美酒的香味，燉肉和烤肉的香味，撲鼻而來。

　　哪怕秦建計已經吃過晚飯，仍然饞的口舌生津，禁不住咽了口水。他搖搖頭，露出欣慰的笑容。

　　據秦義所言，敵軍糧草短缺，士氣低落。而相比敵軍，秦家軍則物資充沛，糧草充足，士氣高昂。

　　兩相對比之下，孰勝孰略，一目了然。

　　秦建計叮囑城頭守衛的兩名隊正，讓他們注意敵軍的動向，切不可疏忽大意之下，讓他們得手。

　　當值的兩名隊正自是滿口應下。

　　下午的時候，他們親眼目睹秦家軍衝陣的威勢，心生羨意。後來，秦建計向他們六名隊正通報了戰果。

　　當他們得知秦漢大勝的消息，俱是懊悔不已。他們錯過的不是一場戰爭，也不是一場勝利，而是豐厚的戰功和獎勵。

　　秦家軍攻佔北豐城後，曾聚集所有將士，公開宣布獎勵。土地、財貨和宅院，足以讓每一位士兵都趨之若鶩。

　　而那些立了戰功的將士們，或獨佔一樣，或全部皆佔。豐厚的獎勵，讓跟隨秦建計而來的各族士兵眼紅不已。

　　後來，新兵營選拔新兵，各族士兵積極加入，為的不正是戰功和獎勵麽?

　　作為城衛軍的隊正，他們實力不弱，至少比新兵營的大部分士兵都強。

　　落選新兵營，原因很多，他們不是沒有想法。但是，秦漢曾親口許諾:所有城衛軍，皆有機會選入新兵營，甚至親衛營。但城衛軍的訓練，必須堅持和加強。因為，無論新兵營，還是親衛營，隻招收優秀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