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窪莊裡有不少人家有紅眼病。那位，偷偷跟林希山二哥在夜黑裡有了那啥關系的小學也沒念完的姑娘，她那一家人就見不得林家好。

　　家風完全不一樣，林希山打死也不敢相信，這樣人家的女的，會嫁到林家。

　　林老爹急著蓋房子，是聽到了風言風語，打問了二兒子，卻沒敢承認。

　　鄰居有看見地，那女的經常趁著林希山二哥看商店時，拿餅乾拿糖什麽地，從來不掏錢。臉皮真夠厚地，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林希山又看到了那個缺德媒婆。

　　特意來地，大喇喇地坐板凳上吃林老爹拿回家的西瓜，跟希山的老媽東扯西拉地不說正題。林老爹跟村會計正合計西瓜地的事呢。村裡打算把西瓜直接包給林老爹，等西瓜賣了，四六開，隊裡拿四成，林老爹拿六成。下一年，村裡北窪的西瓜地就成了叫行地，誰出錢高租給誰。雨窪莊人口地全分完了，剩下的是一些機動地，有些地角不好的，一包好幾年，有些喜歡種地的，一下子包了五十多畝。鄉間，沒什麽本事的，還是以種地為主，不管賺多賺少，這是本份。

　　林老爹沒跟村裡搞什麽四六分，直接算錢，大約估量了一下，給村裡300塊錢，兩清了。這筆錢不少了，往年，村裡連200塊錢也拿不到。林老爹可是門兒清，村裡的西瓜直接批給瓜販子，至少也能多賺600塊。

　　這一手精明。

　　媒婆看到林老爹得閑了，幾口把手裡的那片西瓜啃完，開始說正題了，給那位家風相當差勁的王家那女的提親，還說，人家女方越長越出條，那個頭快趕上希山的二哥高了。

　　光有個子有屁用，希山聽著特別不順耳。

　　壓根兒就沒瞧上王家那女的。她家那家風，婆娘在下面做了好吃地，一端到炕上，那是全家瘋搶，那位一家之主還喜歡吃小灶，偷偷地煮點肉，一個人喝小酒，要是家裡的婆娘敢偷吃，往死裡打。

　　這樣家風出來的孩子，還能指望她有什麽三從四德?

　　媒婆那嘴一張開，就沒個完了，說了兩個鍾頭，林老爹閉著眼，一聲沒吭，直到媒婆口乾舌燥了，實在沒話可說了，才說了一句:“那家人跟我們家犯衝，成不了親家。”

　　沒怎麽客氣地回絕了。

　　小姨騎著自行車來了，看到媒婆起身往外走，連招呼也沒打。等媒婆走遠了，小姨說:堅決不能同意，她那家人跟咱們世輩兒有仇。輕意不給林老爹說什麽的姥爺，聽到消息，特意讓小姨過來，把話說了，小姨還把二哥好一頓數落:憑著咱們家的條件，什麽樣的好人家找不到，看上那麽個要什麽沒什麽的東西。

　　林希山聽那媒婆胡說八道，心裡相當惱火，跟低著頭的二哥說:“找媳婦得找有人樣子的，她比我早上一年學，我小學畢業了，她才三年級，笨得跟什麽似地，能要嗎?”

　　二哥心裡發虛，這媳婦能要不能要，自己已經不能做主了。

　　肚子裡已經有了，差不多快三個月了，二哥一起初還不敢相信，到鎮上醫院檢查了，才知道是真有了。

　　林老爹知道個大概，要不然也用不著這麽大陣仗一下子蓋十五間房子。

　　給瓦工領工的四舅進屋了，手裡拿了一張紙，上面列地是趕緊要買的東西。

　　林老爹找的西水縣這瓦工隊，乾活挺利落，地基打完，基牆也壘得差不多了，馬上就要上梁了，這可是村裡蓋房子最緊要的大活兒，林老爹明天就要去買梁木，

家裡還要準備上梁用的小饅頭糖餅幹什麽地，明天姥姥家全家，還有鄰村的二姨，大姑，二姑，都要過來幫著忙活。　　林希山也請了五天假。

　　蓋完基牆，要用碎石往上壘牆，拉來的磚只夠壘角。林希山也沒用老爹吩咐，找了個拖車，往山上找石頭，家裡備下的錢還是不夠，姥爺把家裡存的錢拿來，才夠買木梁的，壘牆的石頭，雇的拖拉機，剛拉來就全壘上去了。

　　差不多半個村子的人都在當小工，推沙合灰的，遞磚的，搬石頭的，西水縣的幾個大瓦工故意操著西翹翹的土話，大聲喊著要料。

　　林老爹跑了三個地方，都沒買到合適的梁料，最後，坐著公交車去了臨水縣木柴公司，才把貨料訂下了。

　　三天后上梁，來得及。

　　二哥除了乾活，還得看著商店。還好，唐老先生能幫著照看，唐傲學原本打算秋收完了就去南方打工，看到林老爹家這麽忙，就沒急著走，挺上緊地幫工。

　　村裡還有一幫人時不時地就到乾活的地場溜兩趟，等著看笑話呢。

　　要好這牆壘著壘著壘倒了，要好再摔下來個把人什麽地。

　　見不得林家好。

　　林希山看到了二哥那媳婦的爹，趴在一堵院牆後，索麽著眼瞅。

　　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你家閨女都那樣了，知不知道好好管管，整天撇拉著腿上我們家拿吃拿喝地，能不能要點兒臉?！

　　要真是想成一家子，你們家男勞力好幾個，露頭露臉地來幫幫工行不行，老狗日地，這是光想著吃現成地。

　　林希山實在是對王家沒有一點兒好印象。

　　也是該著了，興許是老天給安排的，拒卻不了。那肚子裡的孩子，成了王家的依仗了，還揚話，家裡的房子要是蓋不起來，就算孩子生下來，也成不了親。

　　林老爹也看到了那老貨，故意昂著頭，裝沒看見。林老爹就是想讓王家的人看看，我們林家在村裡這人脈，看看這大派場，你家那閨女配不配得上。

　　房子蓋得很順利，什麽意外也沒出，上梁那天，林希山和二哥，把銅錢，還有十五掛鞭炮掛到那十五根梁上，還額外又進了二十八掛鞭炮，用竿子挑著，四舅和唐傲學，還有姑家的幾個表哥，拿著粗頭香準備好了。

　　上梁，瓦工頭高喊了一聲。

　　鞭炮炸響！那彩紙飄滿了整個村子。

　　林家上梁大吉。

　　林希山突然看到雲霞姑娘了。她穿了一身男人乾活的衣服，戴了頂長沿的灰帽子，推著車子運沙子，幫著合灰。

　　雲霞一抬頭，看到林希山正盯著她，臉一下子紅了。

　　不想讓你知道，就是想幫你家乾點什麽。

　　開飯了。林希山的老媽，二姨，小姨，大姑，二姑，唐傲學大姐，鄰居的嬸子，都忙著給瓦工們和村裡的幫工弄飯食，

　　林希山拉著雲霞姑娘去了他家老房子那西屋，給雲霞端了兩碗餃子，一碗炒菜，還有一大包桃酥。

　　“你來了，怎麽不告訴我?”希山看著雲霞姑娘那樣子，簡直就想在她身上咬兩口。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怎麽就突然來了。

　　“我聽說，你在學校裡，有老師對你不好?”雲霞姑娘低頭看著碗裡的餃子，拿起筷子，挑了一個，遞到林希山嘴邊，“你快吃，一會兒還要乾活。”

　　“你吃。”

　　“我不，你乾活累，你快吃，一會兒還得乾呢。”雲霞把身體往希山身邊靠了靠，“聽我地，你快吃，別讓人看見，咱們在這。”

　　“你吃，你幫我們家乾活，我都不知道怎麽感激你。”希山硬是逼著雲霞連吃了三個餃子。

　　“你抓疼我手了，咱們一塊兒吃，要是，那個，房子蓋好了，裝上門窗了，我會再來看地。”雲霞腦子裡熱哄哄地，兩隻腳使勁地扒著地，手卻極靈活地往林希山嘴裡塞餃子。

　　她其實有句話想跟林希山說:要是你考不上大學，回了村裡，我就跟我那男人說，退親，嫁到你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