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兒就這麽給逼出來了，林希山要是不想扯可以避，當然也可以正面交鋒。可那位名字叫辛覺紅的學妹卻很直接，不亂扯，就是面對面硬杠，跟林希山叫板，不搞什麽陰謀詭計，硬來。此女，要按照網遊角色的配給屬性，是血牛型戰士，鋼鐵直擊的基礎技能，典型的敢跟所有男人秀肌肉的女漢子。

　　林希山因為有了唐老先生漢族儒學的啟蒙，奉稟著好男不跟女鬥的謙讓原則，能避就避，不跟小女子一般見識爭什麽長長短短是是非非。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誓不還。林希山從朗老師那兒拿了毛筆和那剩下的墨和宣紙，回到教室，用行書寫了這麽一句。

　　自勉。

　　僅以自勉。

　　假如有一天，要真是能成名成家，這幅隨手寫出來的字，沒準兒能值幾個錢。

　　林鍾緯迷蒙著眼，從凳子上坐起來，問林希山:“朗老師走了。”

　　“走了。”

　　“朗老師到了京城，你那字，要是讓啟功先生看到了，你就大發了。”

　　“你夢遊呢，咱們是坐在井裡觀天，看到的天能有多大?”

　　“你說多大就有多大。”

　　林鍾緯扯了這麽一句，又躺到凳子上睡了，一會兒的功夫，就打起了呼嚕。

　　教室後面幾排的桌子上，橫七豎八躺著走讀的男生，也此起彼伏地呼嚕著。本來斜面的老毛子國的那桌子，用書洞裡的書墊平了，倒也可堪當床。

　　林希山也想睡會兒，可看到教室外柳樹後面某位女同學幽憤的眼神兒，那點兒睡意一下子就沒了。

　　這沒來由地，言情劇要變成宮鬥劇了，難不成，這無處安放的某同學的愛之幽憤要由我林希山買單?

　　愛情這個東西，那，不是你想要就能要，想有就能有地。這東西，是很複雜地，必定不是單體的一個人，或者是另一個人的線性相關，這裡面，有攪不清的非形而上的情緒上的感染，還有社會群體非狹義性渲染，還有人體之物質性和非物質性因素交互刺激迸發出來的盲目幻想，很多時候，這樣的幻想都是肥皂泡，破是必然地。

　　林希山想了這麽一套說辭，卻沒打算說出來。

　　僅以自明，不帶給非線性相關的異性同學說教地。

　　沒那義務。

　　人類的進步，都是要靠自悟自明，光靠別人逼你，是逼不出來什麽好結果地。

　　……

　　下午的上課鍾聲響了。

　　田老師和一位女同學進了教室。

　　田老師上了講台，說:“給你們介紹一位新同學，她是從省城第十六中學轉學過來地，已經獲得保送上大學的資格，你們都要以這位同學為榜樣，好好學，努力學，都考上大學。”

　　“我叫聞磊，跟你們一樣，都是高二的學生。”聞磊沒秀優越感，只是極簡單地介紹一下自己。

　　葛向軍可是好有優越感地跟同桌吹:“知道嗎，人家那是保送地京城廣播學院，將來那是電視台主持人，咱們根本就高攀不上。”

　　同桌不服，哼鼻子，“吹，你怎麽不吹，她上聯合國了。”

　　後面的一位同學也哼鼻子，“你讓她坐火箭多好，直接離開地球了。”

　　“靠，就你們那點兒見識，不信拉倒。”葛向軍閉嘴，眼神兒偷偷地瞄著聞磊。

　　省城裡的女生就是不一樣，看人家這氣質，這談吐。

　　田老師給聞磊安排座位，林希山右邊，那個空位子。這個位置有點兒靠後，

是倒數第四排，那位馬上要跟聞磊同桌的男生，緊張地臉都紅了，忙不迭地站起來，還用衣服袖子把課桌擦了擦。　　掀蓋地老毛子國的斜課桌，據說，是人體工學的設計。女生們用地好象是平面的中式課桌，林希山沒注意這些東西，也沒太在意聞磊坐到自己的右邊。

　　人家走人家的陽關道，咱還得擠咱們的獨木橋，屬於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心裡稍感安慰的是，班裡有了這麽一個漂亮的女生，那肯定是臨水十二中的校花了，肯定要引起轟動。

　　比顏值的話，沐語喧可以跟聞磊站到一起，比氣質和儀態的話，在村裡長大的沐語喧就比不過人家了。

　　還好，沐語喧在第二天就轉學走了。

　　聞磊的座位前移，坐在了沐語喧那個位置上，班裡，男女同學之間仍然是界線分明。

　　二班自從有了聞磊這個插曲，班裡一下子熱鬧了100倍。

　　——有點吹了，要是量化的話，大概得比原先的氣氛熱鬧五倍。

　　有位在班裡一直挺活躍的名字叫初建尚的男同學，唯恐校花注意不到他，竟然在課間練開了散打。

　　別說，拳架子起地還行，有點兒模樣，就跟《精武英雄》裡演陳真的李某傑的動作差不多，滑步，出拳，可以加上華麗這詞兒，力量和攻擊準確度就差強人意了。

　　反正，也沒誰跟他真打，就是比劃。

　　二班的偷著練傳武套路的男生，大都能比劃幾下子，且亂且珍惜的課間，就算是女生也喜歡運動運動，人家沐語喧是當仁不讓，穿著那樣的短袖運動服跟朗老師和林希山打羽毛球，可惜，來了沒多長時間，就又轉學了。

　　下課鈴一響，女生們不再跟汪校長的規矩抗議了，雖然身上是長袖上衣加長褲，卻依然蹦蹦跳跳在地教室外享受課間十分鍾。就因為班裡來了一位校花，那什麽，青春躁動的因子又勃發出來了。

　　林希山沒出去，坐在教室裡整理數學題。錯了七八道題，田老師批得又特別仔細，簡直就是慈母手中線的感覺，林希山再大條，也不敢枉費了數學老師的這番苦心。

　　聞磊去了老師辦公室。

　　拿錄音機。朗梅特意打電話回來，讓聞磊把錄音機拿給林希山。

　　聞磊回到教室，把錄音機放到林希山的桌子上，“你朗老師千叮嚀萬囑咐地，讓我拿給你，讓你聽那個，千千闕歌，你可要好好地聽，聽出味道來。”

　　“磁帶拿出來。”聞磊伸手，等林希山從上衣口袋裡拿出那盒朗梅特意贈給希山同學的磁帶，就放到了錄音機裡。

　　摁開。

　　“徐徐回望，曾屬於彼此的晚上……明晨離別你，路也許孤單得漫長，一瞬間，太多東西要講，可惜即將天各一方。”

　　……

　　朗梅知道了自己要去米國留學的消息，一瞬間，不知幹什麽好了，迷蒙蒙地走到陽台邊兒，聽到了樓下音像店裡傳出來的歌子。

　　朗梅的媽看出了端倪。有人偷著打電話了，不是那種善意的提醒，是惡語嘲諷的口吻，說是，身為老師，不務正業，跑到學生家裡，跟學生睡在一起，能對得起老師這個稱呼嗎，臨水十二中有這樣的老師，校風怎麽會好，再說了，就算不是老師，也不能自降身份，跟不三不四的流氓學生混到一起。

　　“梅梅，來，吃飯了。”朗梅的媽要趁著吃早飯的時間給女兒敲敲警鍾了。

　　女孩子家，名聲比什麽都重要。

　　“梅梅，吃飯了。”朗梅的媽又喊了一聲。

　　朗梅恍無所聞，坐在自己編的草墊子上，兩手抱著膝蓋，耳朵裡只聽到樓下音像店的音箱放出來的歌子:當某天，雨點輕敲你窗，當風吹亂你構想，可否抽空想這張舊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