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二班教室，燈火通明，有人在演劇。

　　搞地挺大。整個教室的氣氛都有點兒大紅燈籠高高掛的高大上了，要是有現代派的那些新傳媒的物件兒加持著，簡直可以是大鍋樣板戲了。

　　那位跟林希山硬約小樹林的女同學放大招了，在教室裡弄了四個高瓦數的大燈泡，排演《雷雨》。

　　因為嫉妒，因為欲得未得，因為還沒開始就結束，於是，就有了恨，就有了暗地打黑槍。又於是，因恨而誕生出《新雷雨》。

　　這不打緊地，新雷雨的執筆大編叫辛曹愚(想來想去，還是給了她一個名字，這個名字，與寫作者的母校無關，也正象林希山和黑猿常這樣的名字一樣，與母校無關，因為，這不是自傳，是村上春樹先生說的，職業撒謊者寫出來的力圖接近真實卻不是真實的東西。)

　　愛的反作用力，反出了一個辛曹愚。

　　辛曹愚連續熬了兩夜，熬出了大話劇。

　　“辛君玉瘋了嗎，連戲裝都換上了。”沐語喧看著教室裡摞起來的桌子，還有那些擺著的書，再看看辛君玉和那位配合她的男生，兩人簡直是百分百投入。

　　這是要真演，80弄潮版《雷雨》。

　　“媽，你怎麽進來了。”辛君玉的妹妹辛覺紅，扮成了那誰，《雷雨》裡的魯侍萍的女兒。姐妹倆演母女倆，這角色扮演，跨度也是夠大地。

　　“媽，你怎麽臉色發白，你是不是熱著了。”

　　‘不，我怎麽好象做夢似地。’

　　“媽，你怎麽了。”

　　“我沒怎麽，我看到那對狗男女，我就來氣！”

　　辛主演出戲了，她看見了並肩站在教室門口的林希山和沐語喧。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們要這麽頂人眼眶子。

　　“哼，朝三暮四，不知羞恥，臭不要臉！”辛主演氣得把手裡的花布包袱都甩了。

　　“瘋狗！”沐語喧可不示弱，直接就回了一句。

　　“說誰呢你！”

　　“說別人能對得起亂咬人的瘋狗！”

　　沐語喧臉露不屑，直盯著快要抓狂的辛鈷錄。辛君玉在女同學堆裡的外號叫鈷錄那拉氏，順著嘴叫來叫去，就成了土味的辛鈷錄了。

　　“乾嗎呢你們，高三的還在複習呢，吵什麽吵！”物理老師聽見二班這邊有人吵，走到教室門口，訓了一句。

　　“沐語喧，回宿舍去！”

　　“林希山你怎麽沒回家！”

　　林希山也不知說什麽好，就糊弄了一句:“我來找朗老師，寫書法，校長要地。”

　　眼見著，這場吵鬧不好善了，林希山只能把汪校長抬出來壓人。沒等物理老師再說什麽，林希山叫著沐語喧去了朗老師辦公室。

　　巧了，朗老師正要找林希山。

　　汪校長把去京城送書法作品的活兒交給了朗梅。這也是好人做到底，這事兒，朗梅去最合適。

　　“林希山，你那印帶了沒有?”朗梅在桌子上鋪了幾張宣紙，還特意壓了豎格。這活兒要是擱古時候，是書童乾地。

　　或者叫，紅袖添香。

　　沐語喧看見朗老師，可就沒那麽大氣性了，沐語喧可沒有鈷錄那拉氏白癡一樣的嫉妒。

　　朗老師盡心盡力地給林希山跑省城跑京城地，怎麽能不讓當學生地從心裡愛戴。

　　愛後面多了一個戴字，外沿就大了，還厚重，還有三藏法師驅魔大典裡大愛的無疆。

　　朗梅找了上好的一得閣墨汁和一杆潭老師用的玉石杆的毛筆，

讓林希山再寫一篇。　　參賽嗎，多一手準備，二選一，保險一些。

　　林希山拿起筆，略一沉吟，下筆。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嶽飛的《滿江紅》。

　　沐語喧目不轉眼地看著。

　　好！棒！厲害！

　　連續三個感歎詞，沐語喧又把林希山正在寫的，高聲念: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聲震屋瓦，把柳樹上的知了都嚇飛了。

　　“小點兒聲，別影響高三地。”朗梅提醒了一句。

　　沐語喧捂著嘴笑了。

　　“朗老師，讓林希山請請你吧，你都替他辦了這麽多事兒，他連個謝謝都沒有。”沐語喧本來要請林希山吃小籠包，都走到飯店門口了，林希山臨陣退縮，沒吃成。

　　沐語喧攛掇林希山，其實還是想自己破費。

　　有個事兒沐語喧沒跟林希山說，她二叔馬上要調到西水縣冠城三中當副校長，下學期，有八成，或者，九成，沭語喧要再次轉學去冠城三中，那邊升學率比臨水十二中高多了。

　　就因為這個，沐語喧有了那樣的情緒。

　　要不然，也用不著跑林希山家琢磨來琢磨去地寫家信。

　　林希山愚鈍，楞是一點兒也沒看出來。

　　林希山鈐印。

　　一幅書法作品就成了。

　　要照著書法大家的標準，象林希山這樣的年紀，寫得就算再好，也算不得正規作品，只能算是參賽作品。

　　一行有一行的行規。

　　“朗老師，我請你和沐語喧吃小籠包，還有那辣椒油餛飩。”林希山也知道請朗老師吃飯，不能隻請她一個人，請一個人的話，那意思就變了。

　　一男一女在一塊兒吃飯，那叫二人世界，就是正兒八經地談戀愛了。

　　這可使不得。

　　“真請啊?”

　　“真地，我都備好錢了，隻管暢開吃。”

　　“林希山，你什麽時候成土財主了?”沐語喧打趣。

　　“還是別去了吧， 你們班那幾個人夠能鬧騰地，一會兒我還得去看著點兒。”朗梅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已經八點半了。沐語喧是住校生，按著規定，九點以前就得回宿舍。再說了，臨水縣教委那幾位來學校，明顯是有不良目的地，這個時候，不能給汪校長添亂。

　　“那這樣吧，反正我又不住校，我去買回來吃，我長這麽大，也就在西水縣城吃過一次，嘗過辣椒油餛飩那滋味兒，還真有點兒饞了。”

　　雨潭鎮和西水縣的名吃——辣椒油餛飩，一品飯館那大師傅可是給縣裡那些頭頭做過飯地，都帶徒弟了。

　　林希山風風火火地就出去了。

　　他手裡有小姨給地錢。

　　林希山進了一品飯館。裡面滿座，買賣夠紅火地，排隊等了半個多小時，才買到了。

　　真香，純肉丸的包子，那餛飩賣相更好，光看形狀就感覺，特別好吃。

　　真饞人哪。

　　林希山給了飯錢，又交了十塊錢押金，提了飯店給的食盒，一路跑著回了學校。

　　進了老師辦公室，把食盒放到桌上打開，肉香撲鼻。

　　“吃，朗老師。”

　　“沐語喧，來。”

　　“真吃嗎，本來該請你地，這多不好意思。”沐語喧又打趣，不過，她也讓肉香勾起饞癮了。

　　鄉下，就算是過得相對好一點兒，一年也吃不上幾次肉，更不用說下館子了。

　　吃！

　　朗老師一口咬開了一個小籠包，林希山拿出朗老師的飯盒，給朗老師盛餛飩。能讓朗老師吃得高興，比自己吃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