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暈倒為熙兒埋下隱患。暈倒後,很快就被教官掐人中,然後緩緩醒來。問題是醒來後的熙兒顫抖不已,她甚至無法控制。這不是熙兒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了,第一次是在她高二的時候,因為一個渣男,也因為熙兒自己不夠強大的心理。
那時候,熙兒怕極了那個渣男,自己臆想很多可能會出現的被傷害事件。當時的高中班主任把安全工作做得太到位了,以至於熙兒的膽子都變的像芝麻一樣。這種恐懼一直伴隨熙兒到大學,說來可笑,即使大白天,她也從不敢獨自乘坐出租。那個男生倒也沒有過什麽對熙兒具有實質性傷害的行為,就是語言恐嚇。他甚至聲稱熙兒是“小綿羊”,他是“狼”。熙兒裝作一點兒不怕的樣子,可在她心裡,她怕,而且怕極了。
加之高中的壓力,熙兒崩潰了。那天晚自習,熙兒不由恐懼,她開始哭,甚至不能呼吸,全身發抖。後來,朋友陪熙兒走出教室,到教室外面的小廣場上,她席地而坐,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眼角的淚一直流著,大口大口喘氣,給人感覺下一秒她好像就要上不來氣了!熙兒那一刻想:我快要死了!真的、立刻、馬上就要死了。
沒想到,這個噩夢隱性地持續了這麽久,三年過去了,他竟然還在悄無聲息地影響熙兒。重現當時的模樣,除了呼吸沒有當時那麽那麽艱難之外,其他一切症狀和當時簡直一模一樣!
熙兒根本不會想到的是,居然因為這個,自己最終離開了那個地方——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進去的那個地方。
出現那種情況,熙兒驚慌失措,但也沒覺得會有什麽很大的問題。可是,完全相反,上面的人很重視,從教官甚至到連長。
熙兒被三番五次帶去醫院做鑒定,從當地軍醫,到後面另外的軍醫院,再次鑒定。熙兒也取了藥,吃藥。但熙兒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鑒定結果。熙兒按時吃藥,但是她甚至從不曾認真看過藥物使用說明書。
有機會和家人打電話的時候,熙兒就把情況告訴了母親,母親也只是詢問幾句,沒說別的,也沒時間說別的。熙兒繼續著自己的“修煉”,只是常常感到有點兒力不從心了。偶爾熙兒不得不放棄之前對自己過於高的自我要求,只求別拖戰友後腿就好。
該來的,還是來了,不管是早是晚。某位熙兒所在軍區領導找她來談話,說了很多,大致的意思是: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待在軍隊,我們擔心會對你造成終身不可挽回的損害,你需要回家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可能再找另外的機會再回來。這不代表你是個不優秀的兵,相反,事實上,通過你的教官們反映,你是個很優秀的新兵,但是某些現實性因素,我們必須考慮。如果沒有什麽意外,將在這個周末過完,也就三四天吧,送你回去。
聽完,熙兒哭了。從來到這裡,除了給母親打電話的時候,其余任何時間,她都不會肆無忌憚地哭,甚至不會哭。因為熙兒要強,很要強。但此刻,這些話對於她意味著什麽,她明白,這位領導也明白。所以熙兒終於強忍不住了,如孩子似的哭了起來。
哭完之後,熙兒也不是一點兒不通情達理,漸漸冷靜下來,她選擇接受這個結果。 也許是太疲憊了,不想再折騰了;也許是真的認輸了,結果是——熙兒要走了,又一次要走了。
為穩定軍心,這樣的事情是不許聲張的,
當然熙兒也不想聲張,畢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情。回去吧,回去了。熙兒突然很想她的母親,想撲到她的懷裡大哭一場。 不過短短數月,熙兒經歷了人生最高峰,又跌到人生的最低谷(在熙兒所經歷的十九年人生中)。她想:大概沒有人比我更波折了吧?估計連坐過山車都沒有這麽刺激!熙兒用灰色幽默調侃著自己,可能那樣,不會讓她在自己面前那麽狼狽。
既不聲張,也不謂“告別”。常見的、關系好的戰友從熙兒的狀態漸漸猜到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點什麽事情,但都絕口不提。熙兒又開始珍惜了,珍惜每一次答“到”的機會,珍惜可以為這個集體做最後的貢獻的機會,珍惜……
又一次,時間到了,又該走了。
那是早上,熙兒正和戰友一起吃飯,突然,教官對她說了點什麽。熙兒知道,是時候說再見了。她還是笑著,謹慎的,擺放好自己的餐具,迅速吃完最後一口飯(因為不可以浪費),跟著教官,走出餐廳。她和她的戰友們沒有一句竊竊私語,這是規矩,也是戰友們對她的尊重。她們彼此之間就一個眼神對視,就能明白一切了。
這場告別,沒有一句“再見”,但卻如此無聲、如此刻骨銘心!這大概就是軍人之間的告別吧!也許仍沒有通過新兵連的她們還不夠資格去被稱之為“一名軍人”,但此時,這些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