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腳步聲起,趙菱和月華一瞧,甚是詫異。
只見溫天宇與沈仲元,一前一後,緩緩進屋,溫天宇二話不說,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展昭剛才坐的椅凳上。
“姐夫,什麽風把你吹來了?”趙菱嘲諷道。
月華嗔然瞪了他一眼道:“郡馬爺,你是不是覺得,上次毒我不死,現在又想變著法子害我?”
自從那痛苦的溫門記憶被喚醒,月華心中對溫天宇僅存的那一絲情義也隨之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滿腔憤怒和厭惡。
溫天宇冷冷瞅了她一眼,本想說幾句挽回顏面的話,哪知這一瞅,他竟生生怔了起來,他瞪大了雙眼,毫不避諱,毫不掩飾地瞧著她,雙眼發了光。
月華被他瞧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起那晚他的肆意凌辱,心裡便十分難受,那晚的事,若被展昭知道了,會怎麽樣?
“郡馬爺,你,看著我幹嘛?”月華嗔道。
“別動。”溫天宇仍舊地瞧著月華,隻說了兩個字。
展昭心上一陣憤怒,溫天宇坐的位置,正好能瞧見月華沒被面具遮掩下的小半張臉,他心裡想什麽,同是男人,自然十分清楚。
月華狠狠瞪了溫天宇一眼,滿臉怒容,心裡極不情願,又無可奈何。
溫天宇可不管她情不情願,還命人拿了筆墨紙硯,鋪開畫紙作起畫來。
“姐夫,你在做什麽?”趙菱也頗為惱怒不解。
“菱兒,你忘了?前些日子,你要本郡馬作一幅媛媛的肖像......”溫天宇瞧了月華一眼,又低頭勾勒繪圖,神情十分專注。
“鍾嶽兒跟姐姐一點兒都不像,你畫她做甚?”趙菱道。
“像?笑話,她怎及你姐姐萬分之一,但......”他抬頭深深注視著月華,眼中充滿熾熱。
四個人各懷心思,在凝固的沉默和寂靜裡,氣氛甚是尷尬,不經意間,月華瞥見坐在一旁的沈仲元,此時他正好瞧了瞧溫天宇,眼神如刀似劍般鋒利,牙關更是一緊,而後便恢復神態自若。
——沈大哥怎麽如此惱怒,還有些嫉恨?
這時,他微籲了口氣,像是在極度忍耐和壓抑憤恨,難道他隻為替展昭抱打不平,還感同身受了?
月華暗暗思忖,不知過了多久,只見溫天宇畫筆一放,將畫作一展,三人才看,畫中之女,一襲米白衣裳,側身端坐,一縷陽光投射在她身上,她微微揚頭,側臉的線條甚是柔美,高挺的鼻子、長長的睫毛、明眸櫻唇,肌膚白皙,身段豐腴,讓人遐想聯翩,沉迷其中。
他心裡的她,美麗如故,可當年他為何如此絕情?
月華不屑地看了一眼,冷冷道:“郡馬爺,我可以下床走動吧?”
“鍾姑娘真會明知故問。”溫天宇冷傲道。
“姐夫畫功精湛,此畫惟妙惟肖,菱兒甚是喜歡,你就贈予我吧。”趙菱甜甜笑道。
“能博菱兒歡喜,本郡馬榮幸之至。”他自傲一笑,將畫遞給趙菱的侍女收好。
“沈老弟,借了你的鍾姑娘作畫,請勿見怪。”溫天宇轉頭對展昭冷冷一笑,似乎頗為得意。
“郡馬爺真會開玩笑......”展昭極力壓抑著心頭熊熊燃燒的怒火,若他是展昭的身份,早就上去狠揍他一頓,把他打得倒地不起。
“本郡馬有些話與跟鍾姑娘說,還請二位暫為回避。”溫天宇公然道。
“姐夫,連菱兒也要回避?難不成,你要加害於她?”趙菱蹙眉不悅。
“哪裡的話,本郡馬保證她毫發無傷。”溫天宇不溫不火道。
沈仲元笑著與趙菱一同出屋,離去那刻,月華特意留心,只見他略略回頭,佯裝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眼神充滿了別扭慍怒,這到底意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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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房裡只剩月華與溫天宇,月華立刻下床,在離溫天宇較遠的椅子上坐下,不禁想起了十三歲那年在溫門經歷的一切,心中痛楚難耐。
“你到底想說什麽?”月華惱怒道。
“她,還好嗎?”溫天宇沉吟半晌,突然憂傷道。
這下,她倒是很是吃驚,但心中又是一陣惱怒,嗔道:“當年在溫門,你對她如此絕情,如今還有臉提她?”
溫天宇似乎早預料到她的反應,只是冷冷苦笑了起來。
”她,去哪裡了?”他似詢問,又似自問自答。
“不知道。”她斬釘截鐵道。
“你和她,如何相識?”他看著她,眼中少有地充滿了懇求。
“她是我師妹,我們都是一心師太的弟子。”她不帶任何感情道。
他深吸一口氣,醞釀一番,鼓足勁兒道:”她對展昭,真動心了?”
“這還有假,不然,他們怎會定親?”見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月華心裡竟有種復仇的快感。
“胡說八道,你胡說八道......”溫天宇怒吼一聲正欲發作,卻見她仰頭,毫無懼色地瞪著他,眼中充滿怨恨。
“哼......”
見溫天宇只是怔怔看著她,終究未發作,她心裡更是不快,長袖一拂,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臥房。
隨後,臥房裡傳出了桌椅板凳推倒踢翻聲和花瓶茶碗打碎之聲,氣得滿臉發黑的溫天宇,怒發衝冠地走出臥房,這場對峙,沒有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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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月華傷愈,沈仲元便借故常不在府,即便他在府中,月華要見他一面也難於登天,若若非他心虛,怎會躲著她?
這日,她在溫府的花園裡巡邏,恰逢他坐在湖中的涼亭裡給人算命,只見他拿著本古書,搖頭晃腦,眉飛色舞,一副天橋說書先生的模樣,他真的是展昭?
月華想起展昭從前曾喬裝成老者辦案,若沈仲元真是他假扮,那這喬裝扮演的功夫,可謂爐火純青,恐怕與黑妖門的“逆顏易心術”不相上下。
若沈仲元就是展昭,一切都那麽合乎情理,從東京橋頭、金錢堡到長沙城,他對她的反常失態,恰恰表明他心裡有她。每每念及,月華便害羞得臉紅到了耳根子。
可是,怎能證明,沈大哥就是展昭?若他是他,那他身上,定藏著她的定親耳環。
晚上子時,趁著溫沈二人去衝宵樓,月華穿上夜行衣,趁著夜深人靜,潛入了沈仲元的房裡,她點著火折子,靠著微弱的火光,到處查看。
他的寓所地方不小, 可屬於他的物品,少之又少。
屋內陳設清高素雅,案椅桌凳,一塵不染,床鋪被子整整齊齊。而他的所謂物品,僅是幾件方便替換的衣裳,更別提耳環這般女子物品。
查看了近兩個時辰,她幾乎連地板都翻個遍,卻一無所獲,這反倒激起了她濃厚的好奇心。
不知不覺,寅時已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她從窗而出,施展龍騰青雲步,如踏浮雲般,輕盈回到寓所,便聽到溫天宇與沈仲元回來,她松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溜得快,便馬上換好妝,和衣躺在床上小憩一會兒。
再說展昭回到房裡,多年練就的敏銳感,讓他立刻察覺出端倪。
屋內有一種與平日不同的氣味,火折子燃盡的氣味還未完全退去,還參雜了一股淡淡的幽香,隨後他發現所有物品俱被人翻過,他警惕地檢查一遍,沒發現什麽線索。
過了一個時辰,他見到月華走來,不久前中毒負傷,如今臉色仍舊蒼白,人略顯憔悴,他不禁有些心疼。
她是因為他才回來,這倔強的姑娘,他真想讓她知道,即便她不回來告訴他一切,他的心還是她的,想到她一直愛著他,他總會一陣興奮,繼而心如鹿撞,臉上泛紅。
“沈先生早。”月華微微一笑,對他抱了抱拳。
展昭自覺她臉頰驟然紅潤,眼中發亮,心中頗為詫異,禁不住臉上也略略紅了起來。
“姑娘身子恢復的可好?”他笑道。
“早好了,多虧先生醫術高明,救我於水火。”月華臉上更是紅得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