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平祥雖然變得為人不齒,但確實幫了我許多次。
我心中還掛念著一件事,他們為何沒有問及太滄劍?
須知太滄劍器型不凡,藍光耀目,便是不懂兵器之人見了,也知道這是件寶貝。
我若只是個尋常孤兒,這樣好的兵器可不易得。
耿家軍的老軍師,應該要跟著新首領曹甬,那麽劍譜應該也在曹甬這裡。
得想法子留在曹甬身邊。
“這個人我留下了。”正想著,就聽曹甬對耿平祥說道。
耿平祥諾諾答應。又聽曹甬說:“事情還不算徹底清楚,派手下人看好他。”
耿平祥問眼下如何行動。
曹甬將茶杯端起來,咂麽著茶水答道:“你當然回秦嶺駐守練兵。”
耿平祥垂頭歎氣:“可我的腿……”
曹甬嗤笑道:“不是所有的將軍,都要殺敵陣前。本不用你帶兵打仗,你只需坐鎮帳中。我用你,不是因為你是你,只是因為你姓耿,且懂事。”
“那您?”耿平祥問出了我急於知道的問題。
“宮裡等著要人,我先回去,至於李……嗯?來人!把他押下去嚴加看守,我隨時要拿他問話的。”曹甬抬眼看見安靜叩拜的我,喝令人進來先將我帶走。
“是!”幾名軍士被召進屋內。
跟在曹甬身邊是實現了,但是嚴加看守,我還怎麽打探劍譜所在?
我的耳力原較常人要好,出了耳房,隱約聽見曹甬說了“李膺”、“殺絕”等話。
軍士催促快走,我不發一語,跟著他們穿過庭院。
一般人家頂多有個場院,這家居然有庭院?如此好的園林在北部邊境可是少見。
雖已入秋,依舊有火紅楓葉,蒼翠灌木,伏地爬牆的秋開花朵,假山石橋,活泉清流,一應俱全。
我心情剛得些許放松,忽聽見一間偏房中傳來殺豬樣的叫聲,打破了一時寧靜:“官爺饒命,我說了獄卒全都被迷翻了,只知道是一夥鮮卑人,旁的真不知道啊。”
“你給我小聲說話!驚擾了將軍,好多個死法等著你。”屋裡軍士沉聲罵道。
不知動用的何種刑具,聽著就讓人心驚,押著我的官員搡了我一下讓快走,多聽一句,命少一截。
受刑者應該是那個秦地官員,就是在他所轄監獄,圖雅一夥人劫了李膺。而他畏懼大太監淫威,竟知情不報,畏罪潛逃到北地。
這家夥也是活該倒霉,既做了這樣機密事,就該將秘密帶進墳墓裡。知道自己酒後愛胡言,還要自鳴得意,在酒肆與人吃酒說大話。世界就是這麽小,不妨被人聽見了,縱然逃到邊境,兜兜轉轉還是被捕。
我就被關在了這個傻子隔壁。
因為馬上就要起身回東京城,我們被關押在此,也隻得一夜的功夫。
入夜,忽發事端。
門口亂哄哄一片,軍士收拾行囊。曹甬下令不等天明,眾人連夜趕路,離開此地。
原來有快馬來報,秦嶺駐軍突遭襲擊,起義軍攻城略地,已佔領數十個村鎮、奪下關鍵河港,正乘勝向北部侵襲。
有人來將門鎖開了,押著我出門,和隔壁的秦地官員一同進囚車,跟著曹甬一隊先行回京。
我看見這秦地官員長相,長綹胡須,眼眉低垂,一幅愛躲事的老實人模樣。
他睜著兩隻亮晶晶的小圓眼,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皺著眉頭問道:“你好眼熟,我是不是見過你?”
我忙撇清,
哪裡見過。 轉念一想,該不會是圖雅他們劫獄之前,和這官員打過照面,而他見過扶風吧?
這小老兒腦子不好使,記性倒不尋常,難怪他命短。
軍士命我兩人收聲。
我們趕到囚車前,這次連個擋風的板子都沒有,就只是木條做成的簡陋囚車。
耿平祥誤了事,戰戰兢兢聽訓。
曹甬嫌棄罵道:“……你把這愛居功,沉不住氣的脾性改改罷!此番若不是那少年,秦嶺一帶全被攻下,可是傷筋動骨的敗仗,你便有十個頭也不夠督公砍的。”
少年?什麽少年。
曹甬接著吩咐道:“我沿路經過秦嶺駐地,就提拔那少年領兵,你不用回去了!你就在此地你耿家的院子裡好好呆著,記著我給你分配的任務,不要拖泥帶水。要快,要絕!”
說罷,他拂袖上車,帶著一隊人馬先行離開了。
我和秦地官員分坐兩輛囚車,跟在最後面。
“哎,喂!”他還抻著脖子要跟我搭話。
我低下頭不理他。
騎在馬上的軍士回頭瞪了他一眼,他消停下來。
不多久,他又蹭到囚車尾部,悄悄叫我。
他可真愛講話啊,我煩躁地背過身去,心想把這貨帶回去又能問出什麽,快來人給他個痛快吧。
“夥計!小老鄉!”他小聲招呼我。
也許他並不認為我和劫獄的鮮卑人有何關聯, 只是想起來自己在秦地見過我。
“個瓜皮,還不理額。”他忽然飆起方言罵我。
我回道:“你認錯人了,少說話,一路上沒幾口水喝。”
這一回應可好,他是個不甘寂寞的靈魂,又興衝衝跟我講話:“膩是秦地人不?額沒啥別的本事,記人截活,所以朋友多。”
太熱情了,都被押送進京了還想著交朋友。
反正聽不太懂,我裝著不理他。
誰知他說著說著,忽然語出驚人:“等咱兩個回切,額有接應滴,找個由頭躥了,神鬼不知。”
我忙擺手讓他別說了,好在他用方言聲音又小,軍士並沒聽見。
我操著蹩腳的方言回應:“老哥先別說,等到地方再安排,額聽你滴。”
我要真是個秦地人,還真被他的直率與鄉情感動了。
可惜我不是。他話多,走了正好,我不能逃,我得跟定曹甬找劍譜。
說不定此次進京,還能有機會直接擒賊。
車行幾百裡,主要走官道,也免不了穿山越嶺。我經受車馬勞頓,一路上吃喝衣物不足、憂心忡忡,人已憔悴瘦弱一圈。
那秦地的老兄卻更圓潤了,大概是路上不用受拷打盤問,他恢復精神,仿佛喝風都能長胖。明明是心寬體胖,啥事不愁,他卻非說自己是餓浮腫了。
馬隊行進得快,隻七天便回到了秦嶺駐軍營地。
沒有了耿平祥,他的親兵護衛隊、各都統前來迎接。
我看見了護衛隊為首一人,不是教習,而是小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