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梧桐樹下雨蒙蒙》第74回 劉偉與紀雅君車間巧遇 工友在保管室發現秘密
  劉偉的事情好久沒說了,總的情況是他去齒輪廠上班了。

  這家廠是解放的時候沒收官僚資本成立的國營工廠,廠長叫紀雲翔,是老牌大學生,技術骨乾。劉偉年前報到的時候沒有見著廠長,不過廠長對劉偉的關心,人事科的乾事已經轉達了。劉偉記得當時人家說他的工作廠領導還沒有商量好,要他安安心心過完元宵節再回廠裡上班的。

  過完年,也就是初八,劉偉跟劉金殷講起回廠上班的事。一旁的李昭福說道:“這英雄也有變回普通人的時候。去朝鮮的那麽多人,還有許多死了的,你能說你到底作出了好大的犧牲了嗎,當著那些死了的人,你敢說嗎?不敢呀!你現在是在沾那些死了的人的光,別人沒有想到這一點,你自己不能不清楚。”劉偉回應道:“我知道了。”李昭福繼續說道:“多少年了,別人看不起我們中國人,欺負我們。現在解放了,情況好了些,還是不行。我們都指望著這一仗打出威風來,讓那些想欺負我們的人收回他們的念頭。你是在這麽的情況成為英雄的,你這個英雄不是你個人的,不是劉家的,不是金家台的,是所有中國人的。”劉偉點了點頭,他有了從來沒有過的清醒和冷靜。

  劉偉初十回到齒輪廠,當時廠裡面沒有人,連傳達室都沒有,只是小門開著。劉偉喊了兩聲,沒聽到人回應就進去了。他先到辦公樓,也沒有找見人。他記起自己的行李放在人事科,可好不容易憑記憶找到人事科,看到的是門上的一把將軍鎖。

  正在這時,樓下某個地方傳來聲音。劉偉下樓找到了車間,看見一個人戴著藍色單帽在一台機器前做什麽,機器的托盤上有一些凌亂的發出五色光的東西。他走過去,問道:“你在幹什麽?”那人抬起頭,才知道是個女的,劉偉嚇了一跳,轉身離開。“欸!欸!你站住。我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見到人就想走。”劉偉隻得回來,說道:“這裡只有你?”“還有看門的李老頭。你是什麽人,還穿著軍裝,冒充的吧!”“我是退伍軍人。”“你說本地話,還說是退伍軍人,不信。”劉偉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又不好離開,隻得走過來看著她做事。她是在做蜂窩煤的模子,一節鋼管已經用車床裁了下來,放在鉗工台上,鋼管除一頭車出了錐形外,裡邊也車了一刀。因為推板要在鋼管裡邊滑行,所以鋼管內表面有一定的光潔度要求。

  女工放下鋼管,在鉗工台的另一邊坐下,在用作推板的鋼板上繪圖,以便確定各圓孔的位置。劉偉見鋼管裡邊光潔如鏡,用左手去摸,燙了一下,迅速縮了回來。女工笑了,說道:“蠢不蠢,你沒看見我摸的時候帶著手套嗎?你以為上面有機油就沒事呀!真笨!”其實,劉偉根本沒注意到那東西上面還有機油,也沒注意到這女工剛才摸過,他是看見裡邊像鏡子一樣反光,覺得稀奇才摸了一下。

  “你到底是什麽人?”這女工又問上了。劉偉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問道:“你這是做什麽?”“做煤球的機子。”“做煤球還要機子,我們都用……”劉偉想說“用手捏”,突然想到自己的右手沒了,也就沒往下說了。女工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走了過去,拿出了劉偉放在口袋裡的右手手臂,女工的眼睛紅了。

  “你是劉偉吧!”女工坐回鉗工台的凳子,繼續說道,“年前就聽說你安排到了我們廠。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劉偉說道:“廠長要我過了元宵再來上班。我家老輩人說,

是人家抬舉我才說那些話的,自己幾斤幾兩,自己應該清楚;所以我提前來了。”“你來得太早了,今天拜完年,明天開門打掃,後天才正式上班。”“今天還拜年呀,我們老家初三初四拜年,早拜完了。”“初三初四,兩天?那怎麽夠!就算中午、晚上都安排,一天也只能去兩家。我們車間二十三個人,至少要十四天,幸虧有我們幾個沒結婚的。那也還要九天呀!明天還有一天,上午掃完地,中午去我師傅家拜年,晚上去張姐家。”女工所謂的拜年就是去同事家吃一頓。  女工胡亂說著,劉偉聽得一頭霧水。理了理思維,想起她說過的明天打掃衛生的話來,說道:“你說明天掃地,那我就沒來錯,就是我的行李還在人事科。”“你只知道你的行李!還有睡覺的地方呢?”劉偉剛想說只要有被子隨便那裡都可以睡,女工搶著說道:“還有吃飯,你就不吃飯了嗎?”劉偉看了一眼女工,沒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女工突然放下手中的圓規說道:“哎呀!你還沒吃中飯吧。算了!我也不做了,你跟我來!”“幹什麽?”“吃飯。”“去哪裡?”“我家。”劉偉跟著女工走到一個大衣櫃旁,女工脫掉工作服換上櫃子裡的一件藍色女幹部服,雙排扣的那種。

  劉偉知道,這種衣服有兩點很重要。一是穿這種衣服的人個子應該高大些才好,像於蕾那樣;還有就是這衣服的料子最好是呢子:可這兩樣女工一樣不佔。

  劉偉問道:“你不做了嗎,那個機子?”女工扣好衣服說道:“我本來就做不好,要他們幫我做。”劉偉不知道她說的“他們”是誰,劉偉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劉偉跟著女工到了她家,可劉偉不敢進,因為她要領他進去的是一個門中有門的門。

  什麽叫門中有門的門,也就是一個院牆門,大門的門扇上開有小門。劉偉知道像李家院子那樣是可以這樣做大門的,工廠的大門也是這樣的,但沒見過誰家的家門是這樣的。他不敢往裡邊走,從開著的門往裡邊瞧,看見草和葡萄藤。

  女工問道:“你怎麽不進來?”

  劉偉扶著小門的門框,往裡面探頭,能看到天上的雲,才知道這也是一個院落,只是這院落裡長滿了草,不像他以前見過的院子那樣是三合土做的平地。劉偉走進門來,問道:“這是你家嗎?”“是呀!有什麽不對嗎?”“沒有照壁。”“照壁?什麽是照壁?”“也叫迎門牆。”“沒有,我家沒有。”“那也不應該長這麽多草呀!鋤了不好嗎?”女工沒有回答劉偉,把他帶進像齒輪廠的辦公樓那樣,下面有一排窗戶,上面也有一排窗戶的房子。

  走進門亭,推開旁邊的門,裡面有一個很大的房子,和李家院子的大廳差不多大,主要是旁邊還有幾個門。這些門應該不是後門,應該還連著其他屋子。最關鍵的是還有一架上閣樓的樓梯,這樓梯好像是和房子的牆連在一起的。女工讓劉偉在大椅子上坐下,自己進了一個小門。這大椅子很大,就是矮得很,椅子前邊的桌子也很矮。最不適應的是這椅子軟綿綿的,坐不實,老覺得屁股要掉到地上去一樣。

  正當劉偉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站起來伸伸腳的時候,傳來了一陣香氣,他覺得應該是荷包蛋的香味。沒過多久,女工端出來一碗面放到那邊高一些的桌子。

  面,劉偉吃過,養傷的時候吃的,他吃麵要吃蒜。“有蒜嗎?”劉偉問道。

  女工進了剛才的房間拿出兩顆大蒜來,說道:“你知道吃麵吃蒜?”女工把蒜子放在桌子上,見劉偉用左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才記起劉偉的殘疾來,說道:“真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能自己吃麵嗎?”

  劉偉回應道:“我能吃麵,左手。在醫院練出來的。你幫我剝蒜。”女工將蒜子剝好放在碗裡。

  “你不吃嗎?”劉偉問道。“我吃過了,你吃。”女工說道。

  劉偉用左手將面和了幾下,因為怕碗不穩,和面的動作很小,女工伸手幫他和勻了。劉偉問道:“你忘什麽了?”女工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沒忘什麽呀!是不是要加醋?”“不是。你剛才說你忘了。”“哦,哦!”女工說道,“我剛才的意思是說,我忘了你那隻手的事,給你下面吃,還讓你自己剝蒜。”“這樣哦,沒事。過年的時候,我奶奶還讓我幫她給繡花針穿線呢。”

  說完這話,劉偉笑了,女工也笑了。

  劉偉夾起一顆蒜子扔進嘴裡咬了幾口,接著吃了一口面。笑著說道:“你家蒜子香。”“北方人才愛吃蒜子。你……”劉偉將嘴裡的面吞下,說道:“我在東北養傷的時候,跟他們學的。”

  女工聞到一股大蒜的味道,女工皺了一下眉頭,問道:“回來以後呢,還這樣吃麵?”劉偉說道:“我家沒有買面條,也不會做,沒麵粉。”女工說道:“劉偉!吃蒜的人嘴裡有股臭味,你知道嗎?”劉偉停了下來,想了想,說道:“是這樣的嗎?是說呢,那個老宋,我問他哪裡來的臭味,他說:‘沒有,沒有。你不吃蒜,吃蒜就沒臭味了。’原來是這樣的呀!那個老宋。那我不吃了!”說完,把剩下的那一顆蒜子夾起放在嘴中吸了吸,吐到了地上。蒜子還在地上滾,劉偉就覺察出不妥來,往四周的地板看了看,彎腰去撿。女工拉住了他,把撮箕拿過來,將那顆大蒜子掃進了撮箕。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了,女工叫了兩聲“爸”“媽”,迎了過去。劉偉站起身轉過來向前走了兩步。女工的笑著爸爸走過來,讓劉偉繼續吃。女工說道:“爸!他就是劉偉。”“哦!”女工的爸爸連忙伸出右手,又快速換了左手。劉偉見自己的左手拿著筷子,慌忙向桌子移動。女工拉住劉偉,說道:“算了,握什麽手!你一直沒問我姓甚名誰,我爸你就更不認得了,你吃麵,吃完面再跟你講。”

  女工的父親就是最開始提到的紀雲翔,女工是紀雲翔的女兒紀雅君。紀雅君今年十九歲,讀完高中就急不可待地要參加國家建設,理由是:連蘇聯老大哥,幾千裡以外都來了,我們自己不能沒事的人一樣。紀雲翔沒辦法,讓她進廠當了學徒,學車工。也就是才學了小半年,出不了師,差得遠呢。

  劉偉稀裡糊塗地進了紀家,也稀裡糊塗地吃了飯。吃飯後又稀裡糊塗地跟著紀雅君打開了人事科的門,拿到了自己的行李。接著,還是稀裡糊塗地去了職工宿舍,進了一間房間。

  雅君說道:“這房間是以前我家住的,要得嗎?”劉偉環視著這空空如也、滿是灰塵的房間,應答道:“要得,要得。”雅君說道:“要得、要不得都只有這一間房間了,現在廠子裡房子緊張。這間,我爸是為專家預留的,要不是我霸蠻,他不會把鑰匙給我。你的手沒問題吧,打掃房間?”不待劉偉回答,雅君說道:“還是我來吧!”

  雅君借來工具把房間打掃乾淨,又把被褥鋪在牆角的樓板上。讓劉偉躺下休息,臨走時把鑰匙留給了劉偉。她沒有讓劉偉用手接,直接放在他的左邊口袋裡。劉偉感到了一陣陣的心跳。

  劉偉也不能老在雅君家吃飯,他必須自己照顧自己,這一點雅君很讚成。劉偉做了一個爐子,燒煤炭的爐子。只有芯子是買的,其他全部就地取材:外皮用的是廢棄的油漆桶,裡面的材料主要是碎的磚塊和從附近工地要來的灰漿。只是這爐門費了一些工夫,劉偉自己做的是上下拉閘式的爐門,關不攏,煤球燒得快不說,存不住火,每天早上都要早早起來生火。雅君知道了,焊上一個圓管式爐門,摸索了幾回,也就能很好控制了。

  工廠有食堂,離得並不遠,可劉偉覺得在食堂吃終究不是事,又不是沒時間。雅君也不同意在食堂吃,早年間,食堂出過事,雅君經歷了,現在想起來,她依然感到心悸。

  劉偉的工作,廠裡商量了幾次都沒有結果。紀雲翔征求過他的意見,他想去車間當學徒,可沒有那個師傅肯收。雅君想收,可她不夠資格。雅君的師父,陳道勝師傅試著帶了幾天,還是放棄了。他說:比方說上車床,進刀是需要左右手配合的,一隻手根本做不到。就算隻車簡單些的零件,那不還有一個測量的問題嗎,一隻手怎麽測量。

  紀雲翔跟他說:“你是英雄,為國家獻出了一隻手,我們應該養著你。”劉偉哭了,說道:“我真的就不中用了,要人養嗎?現在,仗還在打,別人還記得我是英雄。仗打完了呢?我不能一點本事都沒有,那樣別人還會拋棄我。”紀雲翔沒有再說什麽,他再次喊人來商量劉偉的工作。

  當晚,紀雲翔讓紀雅君把劉偉叫到家裡,當著一家人的面說道:“劉偉!你的想法我們知道,沒錯,一點都沒錯。人需要有一股子精氣神,你雖然殘疾了,可這精氣神沒丟,這是令人佩服的。只要你的這股子精氣神不丟,那就沒有人看不起你,至少我和我的家人不會看不起你,不會!”

  紀雲翔停了停繼續說道:“劉偉!可我們要面對現實,我們認為最適合你的工作是去保管室,當保管員。不要小看這份工作,你要是能把這份工作搞好了,做到帳目清楚,隨時要隨時能領取,那也是很難的,也是很有成就的。你答應嗎?”劉偉同意了。的確,保管室的各種工具琳琅滿目,品種、用途、規格、材質各有不同,這些對於沒讀過幾天書的劉偉的確是不小的挑戰。劉偉喜歡挑戰,他乾得很帶勁。

  雅君經常去保管室,主要給劉偉講解各種工具、器械、配件的相關知識,拿著厚厚的《五金手冊》,一頁一頁地跟他講,有時還會夾雜一些材料學的東西,講晶體結構,講熱處理。雅君的妹妹雅蘭,一找不到姐姐就來保管室,一來就是那句話:“劉哥!我姐姐呢?”有領料的工友聽見了,反問道:“蘭子!你姐姐不歸劉保管員保管,他隻保管圓鋼。”

  這樣的故事愈來愈多、愈傳愈多,也就演變成劉保管員和雅君談戀愛、軋馬路的各種傳言了。傳言傳到紀雲翔那裡,也就變成家庭會議的議題。

  紀雲翔笑了笑說道:“雅君!他們說你不好生上班,老是去倉庫。有這回事?”“哪有!”紀雅君說道,“我做完了自己的事才去倉庫的。”“你去倉庫是去教小劉?”“當然。”“你知道多少,還能教他?”“比他知道的多一些。 ”

  “小劉上班有一個月了吧?”“有了。”“有進步嗎?”“倉庫裡的東西能認識一大半了。”“只能認識一大半,那可不行,他的事沒人替他。當初討論他工作的時候,幾個人都說他文化不行,做不得保管員。他要是真敗下陣來,那就丟人了。”“不會的。”

  “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他們都這麽說。”“他們要說,就讓他們說去吧!”“你們沒有在談戀愛就好。我們那個時候有個規定,說學徒不能談戀愛。看來這個規定也不一定對,要是能相互促進不是更好嗎?現在都在宣傳《婚姻法》,要打破所有不符合婚煙法的規定。”“你懷疑我們在談戀愛,故意詐我的吧。”“哈,哈!”紀雲翔笑了。“你笑什麽?”“傻丫頭,還是讓你媽開導開導你吧!”紀雲翔笑著走出家門,到別人家下棋去了。

  紀雅君的媽媽讀過書,知情達理。她告訴紀雅君,戀愛是兩人之間的相互傾慕,這種感受往往是不經意的,愛情之所以美妙也就在這裡。但相互傾慕是不夠的,還需要相互承擔責任。這樣美妙就會變成美好。劉偉,拋開他戰場立功不說;他雖然是個農村的孩子,沒有多少文化;但為人善良,值得信賴,是個好小夥。我和你爸商量過,同意你們繼續交往。

  這之後的一個星期六,兩人都請了一天的假,來了一趟金家台。劉家把幾家人都請過去了,都說是很好的事情。令劉家人沒有想到的是,剛回去沒幾天,又來信了,說是準備結婚,家裡要是同意,就都去城裡參加婚禮。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