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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樹下雨蒙蒙》第54回 李禹成進中學諸事不順 高啟航偷東西還怪別人
  暑假後開學,李禹成就該去清水坪讀書了。他是杜李小學第一批升學進入初中的三人當中的一個,其他兩個是三塘鄉的。他們班就十六位同學,能有三個人進初中那是很不容易的。杜李小學各科教學中,數學最好,他們三人的數學成績都是很好的。語文差一些,有人說關鍵是標點符號。三塘的那兩人以前在清水坪讀書,學過標點符號,李禹成的標點符號是黃蔚教的,所以他們三人考上了中學:這也是不無道理的。

  還不只是這樣,李禹成他們高小還差一年才能讀完。可清水坪中學本學年不能沒有新生,沒法隻得從五年級中選一些人來讀初中,其余的繼續在高小讀六年級: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這些選中的人,成績是一方面,身體成熟情況,心智健全程度也是有考量的。

  李禹成第一次去清水坪中學,李昭福沒有去送,讓田毛頭去送。田毛頭也沒去,李禹成不讓,問他為什麽不讓他沒有說。送他去的是黃蔚,黃蔚幫他背著被子,他自己提著箱子和米。兩人並排走在去清水坪的路上。黃蔚去送,是王校長安排的,也不只是為了李禹成,還有其他的那兩位同學。黃蔚有幹部培訓班的同學在清水坪中學。王校長希望黃蔚通過這層關系給杜李去的這三名同學安排一個好一點的班級。這件事,王校長出面也能做到,但這等小事沒必要他出面。

  學校在清水坪往長風鎮去的路上,李禹成對此並不陌生,前不久坐車去縣城路過這裡時,他正好看到了,當時有棟房子正在蓋頂,一排人坐在房子頂上蓋瓦。

  教室是用磚頭砌的平房,走出教室的門,兩步跨過屋簷下的階基,在排成一排的房梁支柱外,就是平坦的草地。教室牆面沒有抹砂漿,刷一層石灰就算是裝修了。房頂用的是從縣城運來的機制片瓦,一層油毛氈墊在瓦的下面,也就算是做了防漏防曬處理。如果油毛氈上有破洞,而且這個破洞隔瓦與瓦之間的縫隙不遠的話,陽光可以直接照射到課桌上邊,照到正在閱讀的課本上;刺眼得很。

  寢室和教室一模一樣,而且牆面沒有刷石灰。一個年級一間寢室,初中一年級有兩個班,寄宿的同學又多,床位嚴重不夠,一些床位還得擠兩個人。黃蔚跟她的同學,高副校長說了,李禹成才沒有同別人擠著睡,不過只能睡上鋪,不能睡下鋪。李禹成說上鋪還乾淨些,只要不跟別人擠就行。

  李禹成自己把床鋪鋪好,將裝衣服的箱子就放在腳邊的內側。因為牆是用立著的磚砌起來的空心牆,沒法在牆上釘釘子,黃蔚又從高副校長那裡拿來了四根竹竿,這樣最難辦的掛蚊帳的事情也解決好了。有些同學沒有掛蚊帳,下鋪好掛也沒有掛,李禹成有些搞不明白。李禹成的蚊帳是於蕾弄來的,不是苧麻做的生布蚊帳,輕柔、透氣許多;這裡沒有其他人有這種蚊帳。

  黃蔚離開學校的時候,李禹成沒有出來相送,黃蔚沒讓。李禹成記掛著黃蔚喝水的事,臨別了還在說這事。黃蔚說她現在喝水沒有以前多了,準備自己隔天去金家台打一次水。

  黃蔚走後,食堂開始收米了,李禹成找到其他兩位同學一起去食堂把米換成飯票。接著就去食堂打飯,食堂只打飯,不打菜。菜都要從家裡帶來。這樣的大熱天,一般的菜不能過夜,只有鹽菜、剁椒可以,用罐頭瓶裝著,可以吃幾天。菜,李禹成的比其他同學的好一些,來的前一天晚上翠娥給炒了一碗鹽菜炒臘肉,炒了一碗豆豉炒乾魚。

其實也不是純粹的乾魚,切得很細,裡面還有麂子肉什麽的。當然數量也是盡可能的多,只要罐頭瓶子能裝得下。炒菜的時候,田毛頭還說經常去清水坪,到時候給李禹成帶菜,李禹成沒讓,說別人問起懶得解釋。  其他兩個同學的鋪位在中間兩排,不和李禹成在一起。李禹成把自己的菜拿過去他們合著吃。開始還很高興,李禹成的菜好吃,吃得也快一些。到晚上打飯時,那兩個同學特意找到李禹成,一個說道:“還是各吃各的,一個星期炒多少菜也是有定數的。一下子吃完了,到星期五、星期六就沒菜吃了。”另一個說:“自己吃自己的自在些。”李禹成也就不好再拿著菜過去吃了。確實,李禹成的菜不夠了。從量上說他的菜不比別人的少,主要是鹽放得少。

  李禹成他們帶來學校的是米,食堂裡的人一過稱無論好醜按斤兩給飯票。也有不帶米帶紅薯的。上半年,街上還有把紅薯換成米的人,現在沒有了。學校也考慮過交紅薯,領紅薯票,食堂裡的人不乾,說是:不好分,飯是可以分的,一個缽子飯四兩,劃一下是二兩,劃兩下一兩,出入不大,紅薯就做不到了。其實,這理還不在這裡,主要是多數人認為讀書那是讀得起書的家庭子弟該做的事情,你說連飯都沒有吃的,你不趕緊想辦法弄錢買米,讀什麽書。這孔夫子立下的規矩,歷朝歷代都是這樣做的。現在倒好,把這些窮得當(dàng)褲子的人也弄來讀書,還免書籍費。好處也不能讓他們佔盡了,得在紅薯這件事上為難為難他們。

  學校綜合了大家的意見,讓這些帶紅薯的,自己管著自己的紅薯,每次蒸屜上灶前用大缽子裝著紅薯,交到食堂來,單獨放一層,和飯一起蒸。學生們各自記著自己的缽子別搞混了就行。這樣的同學不多,到下學期,春夏之際青黃不接,糧食困難的人會多一些。這個時候不多,二年級有兩三個,一年級有七八個,合起來也就十來個。開餐的時候,他們不用排隊,直接去櫥窗找專門管這事的胖阿姨取走就是。

  李禹成的下鋪高明敏就是這樣的一個吃紅薯的學生。他也不是只有紅薯吃,有時候還有一些米飯,得計劃著來。他每天都要把飯票和紅薯拿到床邊盤算好久,有時候還要用筆記下來。有一次,李禹成煞有介事地過來幫他分析,計算。搞得這之後的幾天,高明敏老是喊他幫忙。李禹成不耐煩了說道:“別算了,我給你兩斤飯票。就是路上難得背。”高明敏當然不會要。也難怪他這樣,這高明敏個頭比李禹成高好長一截,飯量很是可以。要是盡他吃,他一餐吃一斤米(大致相當於現在的一斤三兩,650g)都有用可能。

  高明敏的同鋪也姓高,應該是同宗,叫高啟航,他家的情況連高明敏都不如。高明敏有大米,大概每星期有兩斤,他沒有,他只有紅薯吃,而且看他帶過來的紅薯還沒有高明敏的多,不及三分之二。

  因為是上下鋪,李禹成,特別是星期一吃中飯的時候,還是會喊他們吃自己帶來的菜,讓他們嘗嘗看好不好吃。高明敏有時會吃一些,這時李禹成就會非常熱情地用調羹挑好多好吃的野豬肉、麂子肉給他好吃。李禹成就愛聽高明敏問他,這是什麽肉。而高啟航不同,他會慌慌張張地跑開,連自己帶來的菜都不敢回來拿。所以一兩次後,李禹成就不喊他了。不過他家的鹽菜還真沒什麽吃頭,扔到水裡都浮不起半點油星來,還鹹得要死。

  李禹成和其他同學不同的是從小家裡沒有玩伴,這樣的人際交往能力一般都不是很好,有了高明敏這樣的玩伴,對高啟航也就疏遠了些。李禹成時常會想起第一個星期六回家前的情景來。那天下午隻上了一節課,班主任老師告訴同學們下了課就可以回家了。老師還交代了離校之前必須做的幾件事情,其中一件事就是要洗一洗,讓自己漂漂亮亮、精精神神地回家,家裡的人見了也高興。

  大家一窩蜂跑回寢室,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洗漱。高明敏大聲說道:“只要把手腕、脖子洗乾淨就可以了。媽媽只會檢查這些地方。”大家聽這麽一說,也就紛紛用臉盆打水端到寢室外洗臉和脖子,洗雙手和小臂,擦得通紅。

  只有高啟航沒有,他什麽也不做,背上東西就離開。高明敏喊他等一下,他沒有停。李禹成正打水回來,攔住高啟航說道:“喊你呢!”高啟航說道:“你讓開!”伸手一扒,把李禹成扒得轉了一百多度。接下來,高啟航看都不看一眼李禹成,徑直往校門外走去。

  這事之後,李禹成開始有些怕高啟航了,覺得他性格古怪,不好打交道。

  這天,高明敏被體育老師喊去搬器械,吃飯遲到了一會,到食堂時,發現食堂裡沒紅薯了,而他裝紅薯的那個缽子清清楚楚地碼在那一堆空缽子一起。這說明他的紅薯被別人拿走了,他問胖阿姨:“我的紅薯呢?”胖阿姨有些慌亂地問道:“你沒拿走呀!不是都拿走了嗎?”胖阿姨繼而又說道:“肯定你記錯了,你是不是沒有拿紅薯來蒸呀?”

  胖阿姨這樣說,完全是為了推卸責任,害怕別人說她做事馬虎。蒸紅薯的缽子比中號裝四兩米飯的缽子大一些,這一批缽子學校食堂不多,也沒當大用,因為這批缽子都是一些次品。也不是不圓,主要是品相不好,釉疤多,一個缽子一個樣,沒有哪兩個是相同的,這一特征使得這批缽子給學生蒸紅薯用反倒很恰當,正因為這個原因,胖阿姨堅信不會出現端錯缽子,錯拿紅薯的情況。這種事從來沒發生過。

  這一點,高明敏也相信,他急衝衝跑回寢室檢查自己的紅薯。李禹成吃完飯洗碗回來,走在他後面。讓過來後,準備爬上上鋪,見高明敏拿出紅薯袋,問道:“你這個時候拿它幹什麽?”高明敏忙自己的事沒理人,李禹成又問道:“怎麽啦!是不是你沒吃飯?”“我記得我是去了的呀!”“你說什麽?”“下第二節課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我拿紅薯去食堂?”“我上哪裡去看?我只看見你離開了教室,過操場這邊來了。其他我沒看見。”“怎麽會這樣。”“那個缽子放在它們一起,而且,紅薯的數量也不對了,這都說明是蒸了的呀。”“莫想了,”李禹成說道:“我這個星期有多余的飯票,你拿半斤去。”“不是。”“什麽不是,”李禹成拿出半斤飯票給高明敏,說道:“再不去,食堂沒飯了。”其實李禹成無意中看見了高啟航到食堂拿紅薯的過程,他可以斷定高明敏的紅薯一定是高啟航拿走了。李禹成沒有告發此事,他推測高啟航一定經常吃不飽餓肚子。同學們有句話叫做“竊書不算偷”,李禹成認為為了飽肚子,拿別人的東西吃也不能算偷,只是應該堂堂正正地講,也不該拿同樣受餓的人的東西吃。

  沒過幾天,高明敏猜到了那事是高啟航乾的,找到管學生生活的張老師,要求調換床位,張老師問為什麽,高明敏沒有說,也就沒有得到批準。高明敏多找了幾次,張老師最後同意了,下鋪也就只剩下高啟航一個人了。

  再過一兩個星期,學校的新食堂開張了。到新食堂就餐有個好處,那就是可以買菜票,憑菜票打菜了。這對於李禹成來說是再高興不過的。可大多數的同學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們沒錢買菜票,每個星期回家帶菜來吃,仍然是他們的最佳選擇。

  這天,是星期五,國慶節剛過,喜悅氣氛還在,學校大門的門楣上貼著的“歡度國慶”的字還在,高年級學生在國慶節寫的詩還貼在大路邊的宣傳欄裡。同學們又開始為另一件事忙碌起來,那就是“打倒美帝國主義”。學生會幹部到處說:“朝鮮戰爭爆發了,我們國家要出兵,高年級的同學好多都報名參軍了,低年級的同學不能落後,也要出力。同學們!明天是星期六,我們上街遊行,聲討美帝國主義的暴行,打倒美帝國主義。”

  來學校之前,李禹成從自家的話匣子裡聽說過朝鮮的事,是說打贏了的,所以一開始,他並不怎麽關心,沒其他人那麽積極。李禹成情緒不高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王學友老師同他談話了。王學友是才定下來的一年級二班的班主任。王老師對李禹成說:“我來我們班聽到的第一個反映就是反映你的,說你次次在食堂裡買的都是最好的菜。你還是學生,你哪來那麽多錢,你覺得你那麽花錢心安理得嗎?好多同學,他們學習比你刻苦,成績比你好,但是他們吃的、穿的都不如你,你好意思嗎?……”李禹成沒有回答王老師,王老師的邏輯李禹成還懂不了。他只能照老師說的去做,晚上打菜就沒有打自己喜歡的菜,打了一份煮老豇豆和一份老南瓜。他把菜吃完,剩下的飯就吃不下了,又不敢把飯倒了,勉強把那些沾有菜湯,帶有鹽味的飯吃了。見井台沒人,走過去從井裡提上水來,裝著洗碗的樣子把碗裡的飯搓散,泡在水中衝進了汙水溝。汙水溝裡不只有他倒下去的飯,還有一些黃色的飯粒。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紅色的蟲子在黑色為底色的汙水溝裡遊動著。

  李禹成還是怕別人看見,他像是做了很嚴重的壞事一樣,慌慌張張從箱子裡拿著俄文課本,不敢朝兩邊看,徑直穿過操場,跑進了教室。他習慣性地去後牆拿屬於他自己的馬燈,站上凳子,這才發現馬燈不見了。想起剛才穿過操場時看見禮堂裡有異乎尋常的亮光,這才走出教室,往禮堂走去。

  馬燈是上星期劉明海給李禹成的,這之前,班上沒有誰有馬燈。李禹成的馬燈每天晚上都可以吸引很多同學來教室。每天晚上李禹成都被七八個同學圍在當中,很有優越感。

  學校不準用煤油燈,馬燈也只能在教室裡使用。這樣每個教室的後牆都有一排馬釘,搭著凳子就可以把馬燈掛上去取下來。高年級的學習任務重,馬燈多些;低年級,特別是一年級,學校不太建議用馬燈。畢竟馬燈昏暗,對學生的視力有影響。不過也不反對,畢竟是有利於學習的事情。馬燈是財富的象征,盡管也是炫耀的本錢,但使用起來卻帶有公益性,不會像去食堂打肉吃那樣扎眼,那樣遭人嫉妒。

  李禹成走出教室,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從時節上說,已經過了秋分,白天的時間越來愈短,晚上越來越長,可天氣還很熱,有時還會有幾聲蟬鳴。李禹成迎著遙遠的天際暗紅色暮靄走去,黑暗從操場邊那一排法國梧桐寬大的葉子中間蔓延開來。禮堂的大門敞開著,燈光從裡面照出來,依稀能看見門前灰色地面有一層淡淡的紅色。好些人踏著這淡淡的紅色走進了禮堂,走進了那紅色滿乾坤的殿堂。

  李禹成找到了高明敏,高明敏告訴他馬燈是班長讓拿來的。他還說,大家吃完飯就來忙了,已經沒多少事情,很快就會忙完。李禹成問他們忙什麽,高明敏把他帶了過去,一看才知道是在寫標語。到高年級那邊看,他們寫的是文章,大意是在問美帝國主義為什麽要侵略朝鮮?朝鮮人民做錯了什麽招惹了遠隔重洋的美帝國主義?的確高年級同學的見解很深刻,很有見地。李禹成看了一會,覺得大家的行為是對的,很鼓舞人,就是應該和美國人乾,於是加入到大家的行動中來,跟著大家練習喊口號。可李禹成畢竟晚餐沒吃飽飯,能量供給不夠,動了動就覺得有些累了。坐到牆邊的長凳上,想起美國人的長相來,李禹成見過美國人,那是他七八歲的時候,在龍潭看到的。那時候的美國人是好的,現在的不行了,現在的美國人是壞的;就好像一開始我們打贏了,現在又不行了一樣。這麽想著李禹成有些糊塗了。高明敏見李禹成情緒不高,就讓他回去休息。

  李禹成回到了寢室,也有少數同學沒有去禮堂在床上睡覺,寢室裡用蒲扇、書本打蚊子的聲音此起彼伏。

  李禹成躺了一會,爬了起來,手電四處照了好久,發現了一個蚊子,悄悄靠近,用嘴叼著手電,騰出手來猛地一拍,沒打到。如此操作五次,打到了。再照了照才下放心來,再次躺下,念叨著俄文單詞,也就忘記了饑餓,不知不覺睡著了。

  李禹成參加了星期六的遊行,其他同學都參加了。上午在鎮上轉了一個大圈,早早就結束了。吃完中午飯就可以回家了,所有人歸心似箭,急切地等待食堂敲響吃飯的鍾聲。李禹成已經兩次爬上上鋪,兩次爬下來了,這時他突然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高啟航沒在寢室。旁邊的同學說:“可能沒有拿紅薯去蒸。”李禹成認可了這位同學的說法,他的意思是說:高啟航因為沒去食堂蒸紅薯,也就沒有中飯吃,沒中飯吃那還等什麽,直接回家去了。李禹成還沒有來得及回應他的同學,高啟航跑回來了。緊接著,一批高年級的同學堵住了寢室的門。

  張老師走進寢室,大聲說道:“都別動!所有人,都別動!聽好了,有菜票的同學,都拿好自己的菜票,把飯票也拿上,站到屋外去,其他同學留下。我再說一遍,有菜票的才出去,沒有的留下!在自己的床邊站好。”

  李禹成和其他六位同學走出了寢室站在屋簷下。隨後,寢室裡開始按床位順序逐一檢查。李禹成想轉身從窗戶看寢室裡的情況,被高年級的同學製止了。

  張老師問高啟航:“這是你的床?”高啟航點了點頭。“你的同床呢?”“搬到那邊去了。”“是高明敏?”“嗯。”張老師沒有讓人馬上搜床鋪,而是從上到下、從下到上地打量高啟航,問道:“剛才遊行去了嗎?”“去了。”“中間沒有回來過?”“沒有。”“好些人跑回來解手,你沒有回來?”“沒……沒有。”張老師猛地一拍上鋪的床緣,高啟航嚇得坐到了自己床上。“小屁孩!還跟我裝。給我搜他的褲襠。幾個高年級同學上前,果然,從他褲襠的一個補丁處搜出了一千二百元的菜票。”

  就這樣,高啟航被抓走了。星期一,學校來了一位頭髮花白,看上去有六十歲的老人。老人在學生上課的時候,跟隨張老師進了學生宿舍,拿走了李禹成下鋪的被褥和一口沒有蓋的木箱子。

  不久,有消息傳出,高啟航自己承認還拿過李禹成的錢,還不止一次。但老師問李禹成時,李禹成卻說沒丟。李禹成沒說假話,因為他只知道沒有了就去總務處買,而怎麽沒的,他從來不關心。可別人不這麽認為,都說他沒有是非觀,不知道善惡好醜。

  那天,也是星期六,黃蔚到中學有事,等著李禹成一起回杜李。高副校長同她說起了這事。黃蔚說道:“也不會是不知道善惡,應該是沒有記數吧。”“那也不該呀,哪有不關心錢的,大手大腳這還得了。”黃蔚尷尬地笑了笑。

  在回家的路上,黃蔚跟李禹成說道:“老師說你大手大腳,你是不是這樣?”李禹成回答道:“讀書有好多東西要記,飯票、菜票我也記過,轉背就忘了。”“那你可以記在本子上呀,分三列,第一列寫買進多少菜票,第二列記每天的用了多少,第三列寫余額。”

  黃蔚還告訴李禹成,高啟航的家在東面的大山裡的石塘鄉,家裡很窮,自家沒有田土,奶奶多病。他爸爸和一個哥哥租了四畝田來種,每年交了租子剩不下多少谷子,根本養不活家裡人。別人家,沒有谷子,還有紅薯。可他家的地也不多,冬天種白菜,夏天紅薯,也不夠一家人吃的。李禹成問黃蔚怎麽知道,黃蔚說是高副校長說的。 其實高副校長沒有跟她說這麽仔細,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很多情況是黃蔚自己想象的。

  後來,李禹成想讓高明敏帶自己去看看高啟航,高明敏說他和高啟航沒什麽交情,高啟航的情況他一概不知。李禹成不好再問,隻好作罷。

  李禹成不知高啟航最恨的就是他,還一廂情願地要去看高啟航。高啟航偷偷的吃過李禹成從家裡帶來的菜。打開罐頭瓶就有股香氣,吃起來就更不用說了,過年都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他是用手拈著吃的,他在罐頭瓶子裡翻來翻去,隻吃最好吃的。他翻得滿手油,雙手在李禹成絮被的背面用力擦了好久。

  高啟航還拿過李禹成的錢,他不敢拿著到街上去買東西,也不會用,偷出來沒有用過,都放在家裡的牆縫中。他拿得最多的是李禹成的菜票。他拿了菜票也不敢去排隊打菜,只有等打飯的同學都走了,他才敢去買一些剩下的蔬菜吃。

  高啟航最恨的,或者說最讓高啟航心焦的事是李禹成有蚊帳,他用蚊帳把蚊子擋在外面,咬不著他了,就會來咬高啟航,所以,這事最叫高啟航難受。每天晚上都難受極了,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睡不著,高啟航就會悄悄把李禹成蚊帳的門簾拉開,讓蚊子進去,也去咬李禹成。

  高啟航的父親實在搞不明白:到學校才這麽幾十天的時間,從世代都是老實人的高家出來的、比誰都老實的高啟航怎麽就變壞了呢?高父認為不是高啟航壞,是學校不會教人,學校的壞人多,他們只會帶壞樣,教人做壞事,就像以前的一些教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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