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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樹下雨蒙蒙》第69回 王友晟審16耀武揚威 高啟明哄昭福貽笑大方
  張十六關在小房子有三天了,也沒什麽不好的,每餐有人送飯。這裡的飯比家裡的好,沒有放紅薯,菜也不差,主要是油水足一些。有好的飯菜吃,當然經餓些,十六好幾天沒聽見肚子裡面有響聲了。他當然不知道他這幾日的夥食是從供給那邊出的,當然吃得好。他知道這些飯菜都是他叫做“鐵叔”的張大胡子給弄得,他認為一定是因為父親跟鐵叔說了,鐵叔才這麽舍得放油,有時候放的還是豬油。

  可這天,十六不安分了,大叫不止,還罵娘。唐三賴沒娘,他也罵。民兵副大隊長趙懷政過來問他為什麽罵人。他說道:“你問我幹什麽?你去問唐三賴。問他為什麽娶王毓英做老婆?”“我問人家這個幹什麽!”“你去問,你去問。”“我不去!”“你不去,我還罵。”“你再罵,我打你!”“我又沒罵你,你打我!”“那你說,唐鄉長為什麽不能娶王毓英做老婆?”“她是金家台人。”“是金家台人就不能娶了。”“當然!”“什麽當然?是都不能娶,還是只有唐鄉長不能娶?”

  也不知道這趙懷政那根神經搭錯了,跟神經病講道理。

  張十六說道:“唐三賴一個人。”“為什麽?”“他在金家台討過飯,”“在金家台討過飯就不能娶金家台人,是嗎?”“不只是金家台,所有地方都一樣,你在哪裡討過飯就不能娶那裡的人做老婆。”趙懷政笑了一聲說道:“你這是什麽邏輯,不準罵了!”

  趙懷政走了,十六還罵。張十六心中也有自己認定的理,他對自己認定的理的態度,比一些正常人做得還要好。至少有一點,他不會懷疑他自己心中的理,而我們多數人往往會懷疑,哪怕是堅持大半輩子的理,都可能懷疑;以至於一生渾渾噩噩,說不出一句在理的話,做不出一件有理的事。

  唐三賴對付張十六罵娘,采取了兩項措施:一是要張豐凱拿米來,說道:“十六不能這樣白吃白喝,菜錢你家也拿不出,米不能少吧!”張豐凱沒辦法,隻得拿。也不能一半大米、一半紅薯,囫圇著全給大米,紅薯留給自己吃。第二項措施是趕緊研究,放了算了。到了外面事情多了,也就不會罵了。唐三賴想起張十六曾經屎尿失禁這檔子事來,他讓雷雨田去看看,那小號裡有沒有臭氣。他希望天氣變熱,臭氣散開,大家受不了,就把人給放了。可雷雨田告訴他,小號裡不臭,周圍也不臭。

  區楚良沒有按唐三賴的要求去和熊承繼商量釋放張十六的事。熊承繼說過破壞土改是極其嚴重的,怎樣處理張十六,要看金家台土改進展情況,搞不好要送東鄉判罪。區楚良明白這叫辯證法,也就是要把事情想複雜點,想穩妥點;張十六有沒有罪得看張豐凱對土改的態度,得看金家台的人對土改的態度,張十六的命運操縱在別人手裡。這就是辯證法,用大白話來說就是“犁沒犁到,耙也要耙到”。區楚良認為唐三賴參加革命的時間不長,可能不懂辯證法,沒有作進一步的解釋,隻簡單拒絕了事。這使得唐三賴很不舒服。

  這天,王友晟按熊承繼前一晚安排的,帶著易向東來提審張十六。參加提審的除了他們兩個,還有趙懷政。提審地點在小號旁邊的值班室。來之前,王友晟還跟張豐凱打過招呼,張豐凱不肯來。

  趙懷政問道:“你為什麽要破壞秧田?”張十六回答道:“你問得怪。你為什麽不去問你媽媽,她為什麽生你。”趙懷政手一指,厲聲說道:“你跟我老實點!”“你惡麽子呢!我都惡。

”趙懷政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就想過去打人,易向東也非常氣憤,跟著趙懷政站了起來。張十六嚇得蜷縮起來。王友晟見狀,拉住了趙懷政。  過了好久,王友晟對張十六說道:“十六,吳方明池塘前的秧田是你扒的嗎?”“他要打我。”“你好生說話,他不會打你的。”“他早就想進屋來打我,我又罵他的娘,我罵的是唐三賴。”“誰的娘都不能罵,你說是不是?”“好人的娘不能罵,唐三賴是壞人,就該罵。”王友晟不知道說什麽為好,顯然用對付半大的兒子的辦法,對付不了張十六。

  “你覺得這裡的飯菜好不好吃?”王友晟來了個側翼進攻,以尋找突破口。“好吃。”“你不認真回答問題,我們就不給你吃。”張十六哭著說道:“我爺送米來了,你們不能不給我吃。”“你看見他送米來了?”張十六點了點頭。王友晟又問:“那你看見他送菜來沒有?”張十六搖了搖頭。王友晟說道:“那我們不給你菜吃。”張十六止住哭,罵道:“這個老東西!”“你怎麽這沒說你爺。”“就是他要我扒田的。”易向東眼睛一亮,趕緊把張十六的話記了下來。王友晟問道:“他跟你說什麽了嗎?”“說什麽?”“你剛才不是說,是你爺要你扒田的嗎?你爺跟你說什麽了?”“你的話我沒聽懂,你再說一遍。”王友晟沒辦法,再次詳細解釋了自己的問題。“沒有,”張十六聽清了提問,爽快地回答道,“他把我當牛使,沒有田種了,他就不把我當牛了。”這下輪到易向東搞不懂了,他向張十六問了幾個問題,才總算把記錄記全。“王隊長!你們怎麽搞的!”張十六說道,“這人這麽笨,還讓他參加工作隊。要不,你讓我也參加工作隊吧!”易向東還在認真做完記錄,沒太在意張十六的話,也就沒有理睬他。這下,張十六認定易向東真的是愚蠢的,比自己還愚蠢;正如他認定唐三賴是壞人,他把自己的認定刻在了骨頭上,易向東再也聰明不起來了。

  找到了張十六破壞秧田的動機,王友晟覺得沒必要再審下去了,可趙懷政不同意,他希望能審出什麽人來,最好是金家台的人,搞不好對趙懷德分田有利。趙懷政說道:“這可能是他的一個動機,要是還有其他動機呢?不能放過。”王友晟見他這麽說,說道:“吃中飯還早,小易,我們再進去審審。”

  趙懷政是趙懷德同母異父的弟弟,比趙懷德小三十歲。從小在杜李混,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他心裡能時刻想著趙懷德,說明趙懷德的母親也是個知情達理的人。

  趙懷政問道:“你爺還跟你說了些什麽?”張十六笑著說道:“你們還想知道這個!你瞎子爺跟你說過什麽,你先講給我聽聽。”“十六!”王友晟說道,“是這樣。我們不是聽你家的家務事,我們想知道你破壞秧田的真正原因,所以我們還想知道一些其他事情。”“你們知道其他事情幹什麽?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想我爺把我當牛使。就這些。”“那樣的話,你就可能坐牢。”“你們要我坐牢,我也沒辦法。他想要我說我爺的壞話,他不孝順,也應該坐牢。你們要我坐牢,我就要他坐牢。”趙懷政站起來說道:“信不信我打死你!”“他還要打人,打人的人都是壞人,他是個壞人,他應該坐牢。”

  王友晟招呼趙懷政坐下後,對十六說道:“那就不說你爺,說其他人。”“說誰?”“誰都可以。”“怎麽可以背後說人?”“我們是了解案情,如果我們不把事情搞清楚,冤枉了你,那你會怪我們的。”“那是的。”“那你就跟我們說呀!”“說什麽?”“有沒有人跟你提到過秧田。”“有。”“誰?”“我嫂子。”易向東忙問:“你嫂子是誰?”“我嫂子就是我嫂子唦,蠢不蠢。”易向東漲紅著臉,看了一眼王友晟,王友晟在他手臂上拍了兩下,輕聲說道:“算了。”

  王友晟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在什麽地方?”“你慢點。我又跑不了,你急什麽!我先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什麽時候,就是剁腦殼的唐三賴結婚的那天。”“那天!那天你不在這裡嗎?”“是呀,我嫂子就在外面的階基上呀。她在窗戶外面,我在裡面。”聽了這話,易向東一跺腳站了起來,走了出去。王友晟沒有去拉他。

  “除了你嫂子,還有其他人嗎?”“還有。”“你說。”“我說了你就不能讓我坐牢了。”“那要看你說什麽。”“那我不說了,你讓我去坐牢。”“好吧,我答應你。”“說好了,我說了,你就不能讓我去坐牢。”王友晟很無奈的應答道:“好的!”“我也不怕你不答應。你不答應,那你就是壞人,是壞人我就要罵。”“那好,你說。”“還有彪子。”“山陽的邵華彪?”“你莫插話唦,我不說了!”“不插話,我不插話,你說。”“邵彪子說,他本來是把觀音娘娘請來了的,費了好大的力,人家才同意來。可到了秧田那裡,被一條蛇嚇著了,回去了。”見張十六不再言語,王友晟問道:“還有呢?”“沒了。”“就這些?”“就這些。”

  王友晟搖了搖頭,結束了這天的問話。

  聽說張十六犯了事抓起來了,好些人過來說最好不要放了他,特別是那些家裡有女孩的,張十六有個不好的習慣,一到六月天他就會故意把他那煩人的東西露出來。劉偉曾經喊人把他捉住,準備割掉那東西,他嚇著了,也就不敢再在金家台和上磨山坳亂來,而在其他地方,特別是杜李就沒人管得了他了。

  該犁田了,張十六還是沒有放出來。張豐凱想讓熊承繼把張十六放回來幾天,熊承繼沒有同意。不過還好,熊承繼要王友晟帶工作隊員幫張豐凱搞春耕生產。王友晟去了,牽著李昭福的牛去的。金家台的人都知道李昭福看重他的牛,很少牽他的牛做事,那天,楊開可用過半天,被劉金滿用自家的牛換下了。王友晟去牽,李昭福知道是幫張豐凱,嘮叨了幾句,極其不情願地答應了。轉背,放心不下,戴著鬥笠冒著細雨出了門,繞道到了山坡那邊遠遠地看著。

  李昭福也不是非要這樣緊盯著自己的牛,以前有人用他的牛,也沒像今天這樣。今天下雨,下雨天犁田,容易累的是人,牛比平常輕松些。李昭福卻跟了出來,為什麽?不放心。

  牛是王友晟去牽的可王友晟是老師出身不會用牛,只會給別人用。用牛的也就可能是兩個人:一個是張豐凱,一個是高啟明。張豐凱是個狠角色,用牛也是一樣。劉娭毑說他曾經累死過一條牛,說是為了把田犁深一點,犁下得深,牛犁不動就狠狠的抽鞭子。牛犁了三天,第四天沒有站得起來。除了張豐凱,高啟明也不能叫人放心。高啟明這人有點捉摸不透,劉喜豆說他盡是主意,嚇死人了。李昭福想到這些才戴著鬥笠出來的。

  李昭福也不是專門來看牛的,他得找到由頭,由頭就是察看修水渠的可能性。上面這條水渠已經和楊家屋前的水渠連通了,去年連通的。李昭福還想把送水到張豐凱種的這兩丘田來的水渠修整一下,加寬一些。這兩丘田以前由楊家的池塘供水,收回祖田的時候,楊開林把這丘田給了自己,前幾年一直作旱地使用,前年魏家和楊開可說好,試著種了一季水稻。去年給張豐凱種,沒有收租子,也沒留下多少糧食,症結還是在灌溉上。李昭福對自己說道:“是該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了。”他甚至設想,新池塘完工後的這兩年不缺水了,也不只是這兩丘田,旁邊的坡地也可以整出田來。他來回走了幾步,察看了地形,發現最好是從楊家屋後引水,那樣可以灌溉更多的地方。

  其實這個想法他以前就有,只是地方是楊開林的,楊開可做不了楊開林的主。現在地方歸了楊開可,這件事就也可以做了。李昭福和楊開可說過這事,楊開可說高幹部不讓買地,把字據作了廢,地方還是楊開林的。聽了這話,李昭福懷疑:土改幹部不是維護窮人的嘛,怎麽到楊開可這裡變了。他東猜西想找不到原因,隱隱約約覺得可能有了比窮人利益更高尚的利益,窮人的利益也就要靠邊了。要真是這樣也就不能說什麽了,就像偉子,一隻手沒有,那不是為了國家嘛!不能說多話的。

  用牛的吆喝聲打斷了李昭福的思緒,朝那邊看了看,鬥笠下的衣服是官衣,知道應該是高啟明在使牛,也就寬慰了一些。這也使得李昭福不敢近前,隻站在林子裡朝外面看。

  這丘田也沒怎麽被水泡過,紅花草也只是薄薄的一層,犁這樣的田牛最吃虧了。而這高啟明根本就不懂,比一般的田下犁還要深,四歲的牛哪有那麽大的力氣,哪裡受得了。李昭福越看越揪心,控制不住走了出去。

  “你怎麽下這麽深的犁!”李昭福也不理睬笑臉相迎的王友晟,徑直走過去大聲斥責高啟明。高啟明被李昭福的莽撞嚇著了,說不出話來。

  下田使牛也不是高啟明想乾的事。他曾經暗暗發誓這一輩子也不要下田使牛了,就在得知他被抽到土改工作隊,表現突出就可以留在城裡當幹部,再不用回石塘的時候。當時他弟弟高啟航對他說:“我就不信,我們就這樣了。哥!去了就不能再回來。”高啟明沒有說什麽,他相信新政府是要像他這樣的窮人翻身解放的,他一定不會再回石塘做回農民去。可今天又下田使牛了,這件事觸動了他敏感的神經,反感起來。為了擺脫困境,剛才他懇請王友晟去把張豐凱叫來,王友晟沒去,說張豐凱下犁太深,會把牛累死的。聽了這話高啟明沒再說什麽,他采用了張豐凱同樣的做法,下犁很深。而不懂稼穡的王友晟沒有看出來,直到李昭福的出現。

  王友晟跟過來說道:“牛就是這樣犁田的呀!”李昭福說道:“牛也是一條命,不能把它當成畜生。”李昭福這話有邏輯錯誤,王友晟笑著說開了。當老師就有這種本領,可以邊說話邊想詞,吹牛不打草稿。王友晟喊了一聲“李爹”正要開說,高啟明大聲說道:“你跟我回去!這是革命的牛,不是你李家的!”

  李昭福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牛經過別人的手就不是自己的了,那不是強盜,又是什麽?怒斥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王友晟過來示意高啟明不要回話,接著好言勸李昭福消消氣。這當兒,高啟明找到了說辭,說道:“你也不要和階級之敵人說好話。這牛是地主通過剝削農民得來的錢買的,從本子上說這牛不是地主的,是我們革命群眾的。”

  這話李昭福沒聽懂,他不明白“從本子上說”是什麽含義,他沒辦法,只有自己下田,他想通過自己犁田來把牛控制住,這樣晚上就可以牽牛回家了。於是,他大聲說道:“我不管你什麽本子不本子,我來教你犁田。”說完彎下腰去捋褲腳。

  高啟明被李昭福這話搞糊塗了,一個農民還要地主教怎麽犁田,這不成了笑話嘛!高啟明看著王友晟。王友晟也被剛才毫無理性的天馬行空的對話搞糊塗了,腦子轉了一圈回來,立馬明白過來,示意高啟明上岸。

  李昭福替租田戶張豐凱犁田了。當然犁得比高啟明淺,也當然犁得比高啟明慢。王友晟看了一會,說道:“李爹!我們還有事,你就在這裡犁著,我們先走了。”“走,你們走!”李昭福心想你們走了就不會找我要牛了。

  劉娭毑聽了這事後,哈哈大笑,對王友晟說道:“李爹絕頂聰明的人,被你們兩個給耍了。當年,他可是拿著槍頂著那個胖子軍官腦門的呀!”一旁的高啟明聽了這話,嚇得渾身冒起虛汗來。想了好久,鼓足勇氣跟王友晟說自己去把李昭福替下來。王友晟讓他吃了中午飯才去也不遲。

  翠娥知道了這事,挺著個大肚子要去找張豐凱,被田毛頭攔住了。來報信的高蘭蘭隻得自己去找張豐凱。張豐凱聽了這事後也被嚇了一跳,連忙跑去替李昭福。可李昭福就是不讓他,把張豐凱急得直跳。也不敢去劉家找王友晟他們,隻得去找魏長安,魏長安答應了張豐凱的請求,把李昭福替了下來。

  當晚吃飯的時候,劉金殷說起了這事。一笑之後,王友晟先是迷糊,最後還是領悟到了這裡面的理由;易向東沒有領悟,一直迷糊著。有趣的是:出身農民的高啟明也沒有領悟到,他的革命熱情把他應有的理智給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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