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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樹下雨蒙蒙》第45回 成濤托夢尋找回家的路 喜豆安心做個未亡之人
  賀憨頭的二胡又拉響了,這已經是過年後的第二次了,大家都猜不透理由,議論紛紛。有人問賀憨頭昨晚為什麽拉二胡,賀憨頭很驚訝,說自己一直在睡覺,沒有起來拉二胡。也是!這麽冷的天,賀憨頭這麽單薄的身體,半夜起床,能受得了嗎?那到底是誰拉二胡呢?按說除了賀憨頭不會有其他人了。又不是只有一個人聽見,好多人都聽見了,假不了的。

  很多人都在議論這事,越傳越玄乎。只有劉喜豆好像知道其中緣由似的,從不參與議論。那些日子要不是劉家人,要不是水井邊的婦女們,也或者是楊香椿、朱韻竹這些鄰居,經常來成家陪劉喜豆說話,每天晚上劉喜豆家總會有客人,燈盞點到很晚都沒有滅。大家閑著沒事就議論這些事情,每當有人問起賀憨頭拉二胡的事,劉喜豆總是淡淡地一笑,不予回應。

  朱韻竹是李昭乾的堂客,她陪劉喜豆的時間最多。她漸漸覺得不只是賀憨頭怪怪的,劉喜豆也有些怪怪的。

  劉喜豆早就知道賀憨頭為什麽拉二胡。成子是冬月二十五那天死的,那天,賀憨頭拉了一夜的二胡。成子是撞在了六七裡頭,也就是正月初七才真正離開。所以,正月初七那天賀憨頭又拉響了二胡。據此,劉喜豆推測二月初七賀憨頭還會拉響他的二胡,果然應驗。

  初七的月亮正好是一個神奇的半圓,太陽下去時,掛在靠西邊一點的上空。點燈的時候,到了西邊的半空,如果天氣好,這時的月亮很亮,能臨時替代一下太陽,給晚歸的人照路。

  正月初七是一個很好的晴天,半圓的月亮很亮,還帶著淡淡的黃色,也或者是紅色,辨不太清楚。這之後就不行了,天天下雨,沒見到過太陽。和越來越不明朗的天氣相反的是,有一件事在人們的心裡漸漸清晰明朗起來。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一個夢,也或者說是解夢的說辭。

  有一個人在被賀憨頭的二胡聲吵醒之前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好大好大的半圓的紅色的月亮掛在西邊的半空中,這時他背著鋤頭回家,正好碰見了成子,成子問他:“你知道我的家在哪裡嗎?”“你的家誰不知道,上磨山坳牛草坡。”“你能帶我回家嗎?”“可以呀,你跟我來。”到了牛草坡,來到那間門口貼著紫色對聯,對聯上寫著“翁婿共飲雲上酒,孺子還念母愛深”的房屋前,成子卻說這不是他的家。“這怎麽不是你的家,喜豆和你兒子都在家等著你呢!”成子流著淚說道:“這個家我回不去了。他們說,我的家是一個土包,土包下有一個木頭做的房子。我要找的是這樣的家。”

  這人第二天同朋友說起了這個夢,請他幫自己解一解。可巧的是,這人的朋友也說自己夢到了同樣的事情,也想請人解夢。過了幾天,說夢見過成子,成子求他找家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相約去找李半仙。

  李半仙說:“確實有仙人下界了,不知是那位仙人,也不知所因何事。你們說的這孽障既然是刀槍所殺,又回不了原籍,必然是要變成厲鬼來害人的,現在沒見到災異,想必是這位仙人在,把那孽障給鎮住了,它才興不起妖風,翻不起惡浪。只是主管這一帶的甘塘土地公公、土地婆婆近幾日不在家中,去親戚家吃酒去了,需要盤桓幾日才能回來。等倆老回來了,打探出法子來,再來告訴大家。”

  二月初七那天,一改前幾天的陰冷,出了太陽,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好些人地裡田頭忙了一整天,

忙到很晚才回來。晚歸的人們再一次看到了一個好大好大的半圓的紅色的月亮掛在西邊的半空中。停止忙碌的人們在昏暗的油燈下吃完飯,再也不想做其他事情,紛紛洗洗睡,以排遣一天的疲勞。他們剛躺下,就又開始做上月初七做過的同樣的夢。很快,他們醒來了,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鈴鐺聲。這是約定好的聲音,是李半仙來了。剛才就是李半仙的鈴鐺聲把他們喚醒的,早就有話傳下來了,他們要跟著李半仙去完成一項神聖的使命。  李半仙帶著兩個小少年從牛草坡開始,向東北摸索,那些從夢中醒來的人紛紛跟在他們的後面。過了水井邊,他們沒有往龍獅坳方向去,而是上了石橋,拐進了上金家台的路。在梧桐樹下,李半仙站住了。這時,月亮下山了,天很黑,伸手不見五指,這些人瑟瑟發抖地在寒風中站著。不一會兒,賀憨頭的二胡聲傳來了,這些人依然瑟瑟發抖地站在寒風中,一動不動。

  過了半個時辰,有了一些天光,李半仙才從坐著的地上站起來,燒了一把神符,又讓人把他帶來的香分發給大家,每人一根;要他們點燃後跟著自己。李半仙拿出鈴鐺和一個發光的羅盤走在最前面,讓一個少年端著他剛才燒了神符的水跟著,而另外一個少年跟在他倆後面,每走幾步輕輕敲一下手中的小鑼。

  他們從壩上走過,來到李家老屋,在屋前凹凸不平的曬谷坪轉了幾圈後,從房子西側繞到了房子後面,發現了一塊松軟的動過沒多久的土。

  這是年前,劉金殷帶成仕雄來弄的。劉金殷讓成仕雄在上邊加了一些土,當時,成仕雄還想走上去踩,被劉金殷拉住了,說:“怎麽可以踩?記住了只能往上面堆土,不能踩。”“多堆點。”“夠了,清明再來堆點,不能起來過高,更不能凹下去。”

  李半仙拿著羅盤繞著這塊土繞了兩圈,然後指揮拿香的人,圍著把香插了一個圓圈。待圓圈插成,李半仙拿過少年手中裝水的缽子,走到圓中央,邊念經邊挖出一個坑來。接著將缽子扣上,將土回填蓋住了缽子。

  天光很暗,這麽多人沒有人指引,但秩序井然。他們來到梧桐樹下,李半仙又讓大家點著香,男人們在下面這棵樹,女人們在上面那棵樹,一一跪下去磕了三個頭,然後把香插在樹下後離開。李半仙強調半裡地內不準高聲說話,都遵照做了,沒人違逆。

  完成了法事,李半仙師徒三人沒有回去,而是在劉喜豆鄰居楊香椿家住下。李半仙這次也很受累,在梧桐樹下坐了半個多小時,下身濕透了。他洗了澡,換了乾淨衣服,跟楊香椿一家人說起了這法事的過程和今後應該注意的事項。

  李半仙說:“這成子原本是洞庭湖裡的一江豬,修行上千年成了精。因為一時高興弄翻了一條漁船,淹死了兩個人,上界怪罪被貶為世人。前一世不知投胎在哪個地方,只聽說是被人拐走後,進了一山寨,當上了山寨的頭頭,時常勒索東來西往的商賈馬幫。本來是應該遭報應的,因為後來結識了一個達官顯貴,成了叱吒風雲的將軍,說是做下了許多好事,以前那些打家劫舍的事也就忘記算,給漏了過去。這才又讓他投胎做人,投到了成家。”

  有人插話:“那成家敗落是不是也因為他?”“那不是,”李半仙說道,“世間的所有事都有定數,有些事情,原因不止一個。成家敗落,關系到很多人的生死、榮辱和幸福,不能這麽簡單。上界辦事不像人世間,很講原則的,這麽大的事,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還是說成子吧!誰知道,原來的苦主跟上界的人說起了成子上輩子作惡的事,上界這才知道事情做錯了,所以成子死了。死是死了,麻煩事也來了,奈何橋過不了,管事的拿著的冊子上沒有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在後面好些年呢。他不得不回來,陽間是回不來了,只能讓他暫時住進他自己的墳墓裡,所以他才找你們問路。”

  其實,這李半仙,也就是一個半仙,哪能全知道。他說成子原本是一江豬,其實不然。實際情況是陳老頭的除穢、非毒、伏矢三魄,在江豬身上待了一段時間,跑到一個到湖區做生意的人身上去了。這人就是那天成子從東鄉搭船往上走,遇到的那人,也就是後來成為周梅老公的那人。

  那人在船上和成子一起打了一陣瞌睡,結果那三魄就到成子這邊來了。也就是這三個魄鬧著玩,跳過來跳過去,沒想到成子醒了,跳不回去了,隻得待在成子身上。

  人身上可以有貓和狗,那些畜生的魄,就像張十六那樣,可不能有人的魄。要有也只能暫時停放,最長不超過三十六個時辰。成子倒好,一下了有了三個別人的魄,還沒有人幫他取下來。這不是劫數,是什麽!本來這劫數是屬於周梅後來那老公的,最後成子替他頂了。難怪周梅一直對成子有不一樣感覺,對成子的死有難以言狀的悲痛,就是這個原因。

  成子過不了奈何橋,也不是李半仙說的那樣,那是那些只有四五成功力的人所能理解的,功力更高的人不這樣看。其實,功力越高越能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解釋人們的疑惑。成子之所以暫時沒有過奈何橋,是因為這三魄過不去。奈何橋這個關卡,隻依據“魂”來決定給不給過,不考慮“魄”的要求。也就是成子的三魂只能帶自己的七魄過去,沒法把陳老頭那三個魄帶過去。如果成子過了奈何橋,那撇下的陳老頭的魄也就只能打流,久而久之就會變回畜生的魄。這三個魄畢竟是在人身上待了幾十年的魄,哪能像其他魄那樣隨隨便便就扔了。這人世間的精魂不就是這樣一點點的丟失嘛,成子很痛惜,他不願意因為他的原因使人世間的精魂有所損失,所以他留下來了。他希望有機會找到陳老頭其他的三魂和四魄。

  李半仙還是有功德的,他把成子所有的魂魄找回來,放回成子的軀體、外形所在的地方,這樣成子的魂魄,連同陳老頭的也就可以集中在一起,不會走散了。

  有人問李半仙:“成子真的埋在李家老屋後面?”李半仙說道:“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找了好久,才找到。確實就在我們剛才去的地方,我把成子的三魂七魄收攏了,放在那裡,它們立馬就安生了。”

  你們說說,這李半仙的功力,明明是十個魄,他看成了七個。這人功力還真是不行。就像業余棋手老是下隨手棋,有時候“將軍”了都看不見,你不知道多看一眼呀!就算這樣,還是有很多人信他。

  有人問李半仙:“那他還會出來嗎?要是走岔了道,不又要來問我們呀?”“不會了,”李半仙解釋道,“你們不是給梧桐樹磕頭了嘛,那兩顆梧桐樹就是專門看護成子的,這是上界的意思,我剛才向他們傳達了。成子不同於一般人,不要等多長時間,奈何橋有他的名字了,他就還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他清楚這一點,不會亂來的。”

  這又不對,唉!算了,不說了。就算李半仙說的對吧,懶得解釋了,麻煩。

  又有人問李半仙:“我們死了就不能再投胎做人了嘛?你剛才好像就是這個意思。”“你聽誰說的,我們死了還可以投胎做人?有是有,那很少,極個別的人。”“是不是只有當官的才可以?”“又錯了,當官的更難。既要不冤枉好人,又要不欺負善良人,你們說,哪個當官的能做到這些。我們這些人前世都是做豬羊的,做一回人後,回到閻王那裡,在油鍋裡一炸就沒有了,煙子都沒有。只有極個別,處處替別人著想,處處想著別人的人,才有可能留下來再讓他們做一回人。所以,除了成子這樣的,其他人要是過不了奈何橋,一定會做厲鬼害人,最難弄了。”

  “你的意思我們不用怕成子害人喲。”“那當然,我們現在談論他,你們誰感到害怕,沒有人吧。他還可以給我們帶來好處,每個月初七你要是都像今天一樣,在那塊地上焚一支香,又到梧桐樹下再焚一支香,說不定就會有好事等著你,至少可以幫你躲過去一些災禍。”

  李半仙的話有人信,有人半信半疑,也有人不相信。無論信與不信,這種焚一兩支香的小事多數人還是願意去做的,所以這之後的每月初七都會有人去李家老屋後和梧桐樹下焚香。慢慢地除了金家台的人,就連龍獅坳、上下磨山坳和杜李的人也來了,他們在漆黑的夜裡,舉著一支香有秩序的、無聲無息做完所有程式,然後離開。

  這是後話,也是很多人聽了李半仙的說辭後產生的想法,下月初七是什麽情況還不知道呢。二月初七這天,用這種方式祭奠成濤的人並不多。都是那些做了夢,又試圖解夢的人。這種事情很快就會傳開,下個月初七不定有多少人呢。一些人對此有所期待。

  李昭福也做了類似的夢。那天和劉金殷一起翻紅薯地的時候,李昭福說起了自己的夢。李昭福說道:“我看到成子在一條河邊給牛洗身上的泥巴。我說:‘牛身上的泥巴不用洗,它又不上床睡覺。’成子笑了笑沒說話,繼續給牛洗身上的泥巴……”

  劉金殷插言道:“你不是說要買牛嘛,打算什麽時候去?”

  “你莫打岔,說夢呢。夢是那麽好記的嘛!轉背就忘。我說哪裡了?”“轉背就忘。”“成子沒理我,拿起半桶水向牛潑過去。我問他:‘你在這裡好嗎?’成子放下桶子,說道:‘挺好的,我首先見著了我娘,沒幾天又見著了我爺,我爺的病好了,能到處走了。’我又問:‘他們說的那些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成子說道:‘你還要回那邊去,我不能跟你說。有人說壞人很難變成好人,這多半是不對的。其實,用好壞來評價一個人,這種做法本身就不對,應該說是不是懂道理。人要是懂道理就無所謂好壞,就算是很壞的人,只要懂道理,只要有人幫他把道理講明白了,壞人也會變成好人……’成子說得太亂了,我打斷了他,問他到底想說什麽。他說:‘我想說的是,一個懂道理的好人是很難變成一個壞人的。’”

  劉金殷聽完了李昭福說的夢,很久沒有說話,翻了半畦地後,才問道:“你這夢,是真的還是假的。你們在夢裡頭開會?王隊長開會才說這麽多的話。”“你家的貧農問題還沒解決?”“沒有。”“成子這事有影響嗎?”“怎麽沒有?說得倒是好聽,王隊長再三說成子的事和我們家沒關系,可其他人不這麽看。每次開會就隻解決一戶人的問題,好多人都爭著呢,你這有問題的,誰也不敢舉手呀!誰願意給自己惹麻煩。”“沒章程?”“什麽章程?”“夠什麽樣的條件是貧農,或者夠什麽樣的條件,不是貧農。”“沒有。哪定得出來。就是舉手,舉手的人多就是貧農,少的就不是。”“那都搞得好?又來一個張不靠當村長。”“也沒有其他辦法。”

  翻完紅薯地,兩人背著耙子回來。李昭福問:“前兩天的晚上,那些人在做什麽?”“哪些人?”“你不曉得,又是鈴鐺,又是敲鑼的。”“聽見呀!”“梧桐樹下還有燒香剩下的竹簽子。”“這我看到了,我還以為是你呢!”“我做那些事?你又不是不曉得。”

  李昭福連清明掛親,七月半燒包這等事都很少主動做,每次都要劉娭毑催,催幾道。這一點劉金殷很清楚。

  “那我回去問一問是怎麽回事,你也問一問翠娥。”“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你還真相信念經就能把人念死。罵都罵不死人,念經就能念死人,我不信!”“要是燒蠟燭,把山燒著了那可怎麽辦?還是問問。 ”“好!問問。”

  過了幾天才問出頭緒來,劉金殷這才把劉喜豆、李昭福、田毛頭喊到劉家說事。

  劉喜豆說道:“這個情況我也猜到了。聽偉子這麽一說,就更清楚了。無論是把成子當成妖孽,還是當成神仙,總比被別人忘了好。大家都記得成子,要是過好多年,有人再把成子的案子拿出來,搞不好還能找到一些什麽東西,還是把事情說清楚了。就讓他們這麽搞,我們不攔他們。”

  李昭福說道:“那我們也不能參與。要不要給成子燒香、燒紙,那是我們自己的事,我們自己做主,想什麽時候燒就什麽時候燒,不聽別人。李半仙,說一些嚇人的話,就有人信了。當時要不是李半仙把張十六弄成那個樣子,成子哪會出那事,捉鬼放鬼都是他。不信他的。”

  劉娭毑說道:“喜豆和昭福說的都對。是的,我們自己的人我們自己清楚,只要他們不作踐,我們就不去管。要是誰要作踐,那我們不能依。以前,喜豆不知道仕雄爺葬在什麽地方,現在知道了。我想跟政府的人說說看能不能起一個墳山。就算再壞,也是個人,他也有後人,不能像死了貓狗那樣,不能作踐呀!人到底能壞到哪裡去?真沒見到過。就算是日本人,殺了我們好多的人,不也有一個靈位嘛,能比日本人還壞?”

  李昭福說道:“親家娭毑!這事我和金殷先找他們講講,我們先不說立碑的事,先說起墳塋的事,慢慢來。金殷!清明叫上仕雄,我們一起給成子添點土,讓他安心。”劉金殷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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