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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樹下雨蒙蒙》第17回 胡亮子表心跡寄予厚望 唐3賴回杜李刮目相看
  張桃花的事對胡亮的老婆是有觸動的,她想同於蕾說說自己的事,幾次去李家院子都沒找到機會,這次乾脆去找李昭福。李昭福知道了她的用意就帶她去了於蕾住的李舜成的房間。

  “紅生娘!這是胡亮的堂客,她找你有事。你把紅生給我。”

  於蕾見李昭福這麽嚴肅認真,也就重視起來,給文娟倒了一杯水,讓文娟坐下。文娟開門見山說道:“我和桃花姐有相同的情況。我原來是嫁給張豐凱家的張十六的,我離開了張家,進了胡家。他們說我嫌貧愛富,哪有那回事,亮子家也不富裕。在張家我做事,到胡家我也做事,能做事就不怕窮。我自己家的條件比他們兩家都好,我也沒有長得奇形怪狀,嚇死八個人。人不漂亮嘛,也還過得去,只是運氣差一點。”

  文娟說話有些亂,可她還在不停地說著:“運氣差點就差點吧,總比一些人好一些,我認了。好在胡亮對我好,胡家對我好,不像張家。我也不是恨張家,我也不恨誰,我就是想說,我是自己願意到胡家來的,胡亮也樂意。張家人幾次對胡亮的媽媽說,不能留我。他們想逼我離開胡家,我不願意,我想留在胡家。他們還說我不能生養,在張家那是張十六自己的原因,在胡家還只有這麽長的時間,能不能生養那得過一年半載再說。再說,我既然到了胡家,能不能生養也不是他們張家的事,是胡家的事,輪不到張家人在那裡亂說。就算是真的不能生養,也沒什麽。亮子、亮子的娘都說,不礙事,只要一家人和睦,沒有生養也能過一輩子。”

  於蕾說道:“你今天的意思是想我去跟張家人說說,不要去你家挑弄是非,讓你安安心心在胡家過日子。”“就是這個意思。”“亮子在嗎?”“在。”“你去叫他來。”

  今天胡亮把菜地裡洋薑都挖了出來,每年曬幹了都可以做兩大壇酸洋薑,今年也不例外。他和田毛頭正在井邊洗洋薑,文娟過去把他喊了回來。

  上山的路上,胡亮問什麽事情這麽急。文娟把剛才的事情跟胡亮說了,胡亮對文娟說道:“嫂子有好些事情要做,我們這樣的事,不說東鄉,就算杜李都不知道有多少,能這樣麻煩她嗎!”文娟回應道:“那說都說了,還能收回來呀!”

  翠娥見胡亮回來了喊道:“你怎麽回來了呀!毛頭一個人背不動的。”文娟說道:“分兩次背。”翠娥說道:“那你不要你男人分兩次背?”“當然!我男人我自己不愛,讓你來愛呀?那要不得!”翠娥聽文娟這麽一說,“哼”了一聲下山幫田毛頭去了。

  翠娥就愛和文娟吵架,翠娥嫁到金家台之前開始的。也怪!她們兩人、他們兩家人越吵越親。

  這幾天,於蕾正在考慮成立貧雇農協會的事,就這事她問過李昭福,李昭福向他提到過牛頭峴的趙懷德,說他家裡挺窮的,據說是早年遭了難欠下了不少錢,現在慢慢緩和了些。趙懷德和他兒子、兒媳都很勤快,為人也好。雖然家裡窮,附近的人都對他很尊重的。於蕾還問有沒有其他人,李昭福說:“劉爹、魏爹,大家都服他們的管,就是他們兩家都不是你說的很窮的人家,我們家遷回來之前也不是。”

  於蕾還問過成子,成子也提到過趙懷德。所以,於蕾剛才還在想用什麽辦法接觸一下趙懷德。於蕾還很猶豫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趙懷德年紀太大了,已經有六十多歲了。把貧協組織起來並能發揮作用,那是需要花精力的,還有就是於蕾擔心老年人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有限。

不是說趙懷德不行,只是說顧慮多了一些。於蕾同時還在考慮趙懷德的兒子趙小滿。  剛才文娟進來說事,打斷了她的思維。文娟前腳出屋,紅生後腳跟著跨了進來,於蕾還是不能靜下心來思考問題。於蕾想把紅生留在金家台,這也是一件還沒有來不及決定的事情。一旦進入角色,於蕾就有數不清的還沒有來不及決定的事情。李昭福告訴她,有些事情不必想得那麽清楚,本來許多事情就是想不清楚的。李昭福還說:“諸葛亮六出祁山,哪一次是完全想清楚了才去的?要真是那樣,就不用六出祁山,一出祁山就夠了。”於蕾又想起了李昭福的這句話,和紅生玩耍起來。

  別看於蕾看起來很堅強,像李家院子被圍這樣的事情都能遊刃有余地處理好,可她內心是脆弱的。她一到金家台就想給李舜成寫信,可那邊的仗還沒有打完,聽說已經打到了芷江,具體情況怎麽樣還不是十分清楚,更不可能知道龍潭那樣一個小地方的情況。

  的確龍潭很亂,各種武裝都有。當時,支持程主席的雪峰部隊,在地下黨的支持下逐步取得政權,再加上人民軍隊從常德沿沅江向湘黔邊開進,革命形勢並不比東鄉地區落後多少。只是因為山高林密,雜牌武裝、土匪武裝、少數民族武裝眾多,秩序還沒有完全恢復。

  昨天吃完晚飯,於蕾和李昭福聊起過龍潭的情況,李昭福說道:“那個地方,不亂則已,一亂起來就很難穩定下來。沒有準確的消息,不要向那邊寫信,你根本就不知道,信到了哪裡,能到哪裡。白白的等不說,憑空多了一些擔心。你放心,舜成是本地人,不會有事的。”“你還有沒有其他途徑?”“有個叫陳勁的,情況不明就先去找他。”“陳勁!舜成說起過這麽一個人,好像不是那邊的人,是長沙這邊的。”“是的。那可是個狠角色……”李昭福饒有興趣地說起了發生在他們叔侄之間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胡亮在門口的詢問聲,把於蕾喚回了現實中。於蕾讓胡亮進來,讓文娟把紅生抱了出去。

  於蕾問胡亮文娟對他,對她媽媽好不好,胡亮直點頭。於蕾問胡亮怎麽看張桃花這件事。胡亮說道:“我們老百姓,講的理很簡單,一個:人就是人,哪個人都一樣,不能說誰的命值錢些,誰的命不值錢。張桃花是兩條人命,隨隨便便就沒了,那是沒道理的。說寡婦不能改嫁,那也不是我們講的理。我們講的理是只要養得活那就應該找人結婚,就該有後代。不為這個,那人也就沒有必要來這個世上了。男人找女人喜歡就行,寡婦不寡婦的沒那麽重要。找姑娘要很多錢,錢不夠找寡婦也不是不行。”

  於蕾問胡亮讀過書沒有。胡亮告訴她以前上過私塾,還跟李昭福學過一些字。於蕾考了考他覺得應該有初小生水平,說道:“禹成的課本不難,沒事你也看一看。”“我都這麽大年紀了。”“這麽大年紀就不能學了嗎?禹成讀兩年就可以高小畢業,如果條件允許再讀六年就可以中學畢業,現在,中學畢業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你跟他一樣,用八年的時間,也達到了中學畢業生的水平,不說中學畢業生,放低一些,達到初中畢業生的水平,那時候你應該有……”“八年後,我三十八歲了。”“那你就至少還有二三十年的時間來使用這初中畢業生水平的知識,很劃算呀!”“是嗎?那我試試。”

  當晚,於蕾同李昭福聊起了胡亮,她想讓胡亮去參加學習,學習回來就讓他組織貧雇農協會。李昭福同意,說:“他做事認真,有頭腦,讓他乾乾。”於蕾說道:“那你作為財主,不能少他的工錢。”李昭福說道:“不是說不能少,應該說,要是少了他家就難了。”“是這麽個理。”“一個胡亮好解決,要是還有其他胡亮就不好解決了,你們應該想個辦法。”“是呀!”於蕾歎了口氣。李昭福說道:“你操心太多。算了,莫想了。早點休息吧!”

  第二天,於蕾跟王友晟說了送胡亮去學習的事,王友晟同意。隨後於蕾把杜李的事給王友晟做了交代,自己帶著人又去了其他鄉公所,安排組織貧雇農代表集中學習的事。很快於蕾的工作重點轉到了清水坪。

  她在清水坪也沒待幾天,一些工作交代完,連中秋節都沒顧得上,就回東鄉去了。周梅她們通過鍛煉,具備了獨立工作的能力,也回人事科等待分配去了。只有李紅生留下了。開始還以為媽媽只是像前幾天一樣,出去一兩天就會回來,過了一段時間,老見不到媽媽鬧騰起來。好在有劉佳兒天天陪著,沒有鬧騰多長時間,很快就適應了。

  可有一點,他老是叫劉佳兒“佳兒姐姐”,李昭福教了他好多遍,總是改不了。李昭福要他叫佳兒嬸嬸,他不叫;叫佳兒姑姑,他也不叫;隻叫佳兒姐姐。一旁的李禹成不耐煩了,說道:“隨他怎麽叫呢。他又不懂。”聽了這話,李昭福真的不管,隨他亂叫了。

  於蕾離開杜李沒幾天,新鄉長就派來了。這天,王友晟得到通知,就沒有一早過杜李來。他要接到新鄉長後再決定後面的事情。

  聽說這個叫唐瑞昌的人和自己一樣,是從東北過來的,郝主任很是感歎了一番。現在整個清水坪除了臨時劃歸軍管會管轄的部隊,地方上的幹部,只有他一個人是南下的,其他都是本地人。在東鄉政府各部門、區鄉各單位,這些本地人包括:原來地下黨的人,如王友晟這些人;舊政府遺留人員,如杜李鄉的張順生、雷雨田這些人;近一段時期表現突出的群眾,如劉明海等人;積極要求進步的青年學生,如周梅她們幾個。所有這些本地人與南下來的幹部形成了兩個明顯不同的群體。這兩個群體的差異是以說話腔調、語言詞匯和生活習慣的大相徑庭自然展現的。而更大的差異在於他們的政治地位和心態,總的說來,南下幹部掌握著政策方向,控制了主流意識,雖然人數很少,但影響力大大超過本地幹部。本地幹部中王友晟這些人積極協助南下幹部力圖成為他們中的一份子;劉明海和周梅這些人積極靠攏南下幹部;張順生、雷雨田這些人則不講條件地順從南下幹部,以求得一份青睞。這也就形成了以南下幹部為中心的政治生態。

  郝主任處於清水坪的政治中心,可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單薄,他時常感到力不從心,所以聽說有戰友過來,自然很高興、很期待。他讓王友晟等著,他要見一見唐瑞昌,然後才決定他對今後一段時期清水坪的政治安排。對此他是有信心的,於蕾前一段在清水坪的工作,為他指明了方向,他信心滿滿的準備落實他的政治構想。

  來人是個中等個,身材單薄年輕人。他既沒有北方人的那種魁梧,也沒有南下幹部的那種傲慢、那種器宇軒昂的勁,他目光遊離,顯得有些猥瑣。郝主任開始還有些懷疑,看了《派遣單》才知道沒錯。相互說了幾句話,郝主任突然發現這人說的不是北方話,是東鄉話,一下子就明白了。說了一些熱烈歡迎,希望安心工作,好好工作的套話,就讓王友晟領著往杜李鄉去了。

  這唐瑞昌不是別人,就是當年被劉喜豆趕出金家台的唐三賴。

  唐三賴怎麽一下子成了南下幹部了,這裡面有故事。

  唐三賴被劉喜豆趕出金家台後,就在清水坪到廣橋一帶的地方流浪。這裡是兩個縣、兩個專區的交界處,有些事情官府不怎麽管,唐三賴也就有了生存空間。到了第二年春上,有一支政府軍的部隊路過清水坪去北方,他就跟上了這支來自雲南的隊伍去了東北。在那裡他們本來是要和朝鮮人打仗的,沒想到上頭一聲令下,撤到了長春。在長春一待就是小半年,連城都出不去。後來糧食吃光了沒了,餓得不行。就在許多人餓死了,唐三賴憑著多年來挨餓的本領勉強撐下來的時候,他被抬進了戰俘營。這個又一次被米湯救活的人,因為不是第一次被米湯救活,而不像那些第一次被米湯救活的那些人一樣,一站起來就高呼“革命”。他是在前不久的動員會上聽說湖南解放了,才來了興趣的。他問:“東鄉解放沒有?”那個叫熊承繼的教官問道:“東鄉屬不屬於湖南?”“屬於。”“那就解放了,湖南都解放了。”聽到這話,唐三賴惴惴不安地問道:“我想回去行嗎?”“怎麽不行!你就願意在戰俘營待一輩子?這裡沒什麽好的。既然你是湖南人,那就應該回去,以解放者的身份回去。”“我們能以那個身份,不是以這個身份回去?”“當然,你沒看電影?那些戴著大紅花行走在北平、天津、武漢的人,好多是同你一起進來的人。他們現在是英雄,你也能成為他們那樣的人。再說,你們這些人,要不是你們團長開槍打傷了我們的人,連戰俘營都不用來。”

  熊承繼在戰俘營待膩了,看見自己的戰友在前方立功,心裡癢癢的,所以他希望戰俘營裡像唐三賴這樣的俘虜快點改造好出去,自己也就可以南下了。唐三賴的出身不像那些因為出身高貴而特別照顧的戰俘,他的出身沒有問題,他只有一點,那就是懶,見戰俘營有饅頭、土豆吃就不想離開了。

  見自己的鼓勵在唐三賴身上起了作用,熊承繼很高興、很寬慰,立即聯系領導、戰友,安排唐三賴南下了。

  郝主任沒有熊承繼那種心情,猜到了唐三賴的身份,立即改變了主意,把他打發走了。作為準備在清水坪長期待下去的人,作為想在清水坪乾出成績的幹部,郝主任想要的不是唐三賴這種人。

  聽到郝主任的指示,王友晟立即去拿唐三賴的背包,想替唐三賴背。當著郝主任的面,唐三賴還想客氣一下,可王友晟很快就把背包背上了肩,唐三賴也就沒再堅持了,而郝主任對此也沒多說什麽。盡管王友晟比唐三賴年紀大,作為老人照顧一下新同志也是應該的,況且,無論怎麽說唐瑞昌同志也屬於南下幹部:郝主任是這樣認為的。

  路上,王友晟也問到了唐三賴的經歷,問他怎麽去的東北。唐三賴沒有忌諱,不知道隱瞞,如實說了。王友晟也就改變了先前的一些看法,不過他沒有像郝主任那樣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因為唐三賴畢竟是從東北來的。在王友晟他們看來,一個是延安,一個是東北,這兩個地方來的人,即便只是在那裡站了一會,即便只是在那裡讓北風吹了兩天,那也是比自己強很多的,那也是值得崇敬的。

  有了王友晟的陪伴,有了王友晟行為舉止中表現出來的恭維,唐三賴這一路走得很愜意。他想起多年前離開杜李的情景,想起那個沒帶任何吃的東西,背著一床破棉被,在凜冽的北風中,趿拉著冰冷的單鞋往前走的人。唐三賴,轉過身來倒退著走了幾步。他看見了那條曾經滿是雪水、泥濘中和落葉的路,那條曾經充滿飄零、淒慘、無助、恐懼和死亡的路。他慶幸自己還能記起這一切,他也決心牢牢記住這一切。記住劉喜豆、成子,還有那家姓李的人。

  唐三賴詢問金家台現在的情況,王友晟當然首先談到的是於蕾,可唐三賴不認識她。王友晟解釋了好久,唐三賴才搞清楚,這才又問到了田毛頭。知道田毛頭已經結婚,心裡對劉喜豆、成子、李昭福的怨恨又多了幾分。其實在杜李,唐三賴怨恨的人很多,金家台人對他還算是好的,其他地方的人更可惡。想到這,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唐三賴心情大變, 跟王友晟說道:“我們快點走,趕在炊事班煮飯前到。”“好的,我們快點走。”

  十月份的田野是明亮的,金黃的稻田裡成群的麻雀飛來飛去,驅趕麻雀的聲音此起彼伏,傳得很遠。

  聽說新鄉長來了,翟排長吹響了集合哨。唐三賴見到整齊排列的士兵隊列心生恐懼,勉強支撐著自己,任事態發展。翟排長讓士兵們鼓掌歡迎新鄉長訓話,脆弱的唐三賴被突然而來的掌聲嚇著了,想去上廁所。唐三賴知道廁所在哪。

  雷雨田以前就認識唐三賴,還曾經帶著保長、甲長驅趕過他。他跑到廁所對唐三賴說道:“以前的事情不說了。今天好些人都看著,要是你今天不當著這麽多人講話,那你還是以前的唐三賴。”“講什麽?”“隨便講什麽,主要看有沒有這個膽量。”

  唐三賴相信雷雨田,因為他是幾年來第一個跟自己這麽說話的人。唐三賴走到隊列前邊,說道:“這尿可以當肥料,路上我沒有隨便撒。”有些戰士聽了這話笑了,翟排長也笑了。

  唐三賴接著說道:“杜李解放了,我們都高興,杜李的老百姓也高興。光高興還不行,那還得能吃飽飯。怎麽樣才能吃飽飯呢?我也不知道,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翟排長見唐三賴良久沒說話,問道:“鄉長,說完了?”“說完了。”“好!鼓掌!”戰士們鼓起掌來,鄉裡面的幹部在王友晟的帶領下也鼓起章來。

  就這麽兩句話,唐三賴回杜李的第一炮打響了,當晚去金家台聽話匣子的人們聽說了這件事,議論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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