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文從包裡取出鑰匙,開了門鎖,輕輕推開門,開燈、煮水,挑了張桌子仔仔細細擦了兩遍,才示意林與故坐下。
“抱歉啊,後廚那些茶具我也不太清楚,只能燒一壺水,勉強衝泡一下了。”余子文說著拿出水壺,衝了一杯熱茶。
“沒事的。”林與故搖搖頭,吹了吹熱茶,剛喝一口就燙得嗆了幾下,“咳咳咳咳……”
“水還燙的,你怎麽就喝下去了。”余子文瞪大眼,好好看了看這個長輩口中的怪咖
“也不知道怎麽了,想也沒想就喝下去了。”林與故抽出紙巾擦嘴,“誒,你吃飯了麽?”
余子文給自己留了杯開水,笑著說:“吃了,吃了。”
“不用害羞的,我剛好會做點菜。”林與故舉起茶杯,朝著後廚的方向望去。
“誒?”余子文想了想,不如接受,“行吧,冰箱裡應該會有一些東西。”
“你父母呢?”
“我爸媽?”
“是啊。”
“他們離婚了。”
林與故手一抖,蔥花掉進了油鍋裡。
與此同時,油花四濺,余子文本在一旁幫廚,看到這個情景,立馬閃到了門外。
一刻鍾過去,林與故端著兩碗蔥油拌面走過來,他笑著:“勉勉強強做了這個。”
余子文放下手機,接過面。
“別的不會,就會這個。”
“沒事。”
“嘗嘗吧。”
“不錯誒。”
“剛剛玩什麽遊戲呢?”
“沒什麽,就那個王者榮耀。”
“要不你先打完?那遊戲我玩過,掛機可不得了。”
“沒想到你還會玩遊戲,那我就玩好再吃麵。”
當余子文拿起手機的一瞬間,林與故欣慰地笑了。
不等一會兒,余子文開始吃麵。
“贏了?”
“贏了,差點就帶不動這幫鬼隊友了。”
“剛剛對不起,你家裡的事兒我不該問的。”
“沒事,我也希望他們離婚。”
林與故沒有驚訝,反倒覺得很悲傷,那種感同身受的失望和無力。
“你喜歡你爸嗎?”
“不喜歡。”
“為什麽?”
“他為人怯懦,凡事讓我忍讓,而且眼裡只有錢,寧願選擇錢也不願意陪著我。”
“你喜歡你媽嗎?”
“我討厭她,非常討厭。”
“為什麽?”
“她是個虛偽的人,在外人面前一副樣子,對家人一副樣子,自私市儈,除了窩裡橫,一無是處。”
“我也不喜歡我的父母,今年是我獨自生活的第二十年了。”
“你為什麽不喜歡你的爸媽?”
“和你差不多。”
“說說唄。”
“他們的愛太沉重。”
余子文沉默了,沒再說話,只顧埋頭吃麵。過了一會兒他說:“他們分開只會讓彼此更好,對我也更好。”說完他低下了頭,林與故看不清他的臉。
林與故拍拍余子文的肩:“起碼你的父親沒有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不然你也得像希特勒那樣離家出走。”
“希特勒?我沒想到你會對他感興趣。”余子文藏有淚痕的眼角微微外擴,嘴角上揚,他笑了。
“我在你這個年紀,也對希特勒感興趣。”林與故坐回原位。
“我還有一個‘鐵十字勳章’,我朋友做的,我很喜歡,後來我把它當做書簽,
夾在了圖書館的書裡。” “所以你把你的***意志傳遞了下去?”
“雖然我不想承認,不過確實是那樣的。”
“為什麽喜歡希特勒呢?”
“他如果知道懸崖勒馬的話,他就是英雄不是麽?”
“在某種意義上說是這樣的,不過懸崖勒馬可不像希特勒。”
“所以他沒有那麽做,所以他輸了。”
“是啊,和拿破侖一個死法。 ”
“我爸爸他們都說你是個怪人。”
“居然沒有叫我瘋子。”林與故裝作一副吃驚的樣子。
“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教我做菜嗎?”余子文端起碗筷,徑直走向後廚。
林與故揉了揉眼睛,說:“當然可以。”
“加個微信吧。”余子文說著拿出了二維碼。
“當然可以。”林與故掏出手機,“你該回家了,小余。”
兩人一起走出茶館,呼吸著寧靜淡然。
“你家離這兒遠嗎?”
“不是很遠。”
“需要我護送我們的鐵血小德棍回家嗎?”
“不用的,老林。”
“什麽?老林 ”林與故拉高了嗓門,“臭小子別走啊,喂。”看著余子文的身影融入黑夜,他欣慰地笑了。
回到家的余子文無力地躺在床上,這個“家”空無一人,比茶館還要“冷血”三分,他打開書包,翻開從圖書館借閱的《希特勒傳》,書裡掉出一張紅爺爺,他的思維靜止了。
這張紅爺爺肯定是老林放的,他猜的到,他驚訝的是早在圖書館林與故就認出了他,同時還在關注他。
房間很安靜,四面不透風的牆沒有走漏一絲嘈雜。突然余子文唱起了歌,那歌聲輕快明亮,悠揚地跳入靜謐的湖泊中。
“和我當年一樣啊,臭小子。”林與故就著夜色與過往打了個招呼。
野狗奔上樹的枝頭,繁星取代皎潔的月光,家貓安然不動,天空與世無爭。渺小的人物彼此微笑,訴說著——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