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曄看著兩人期盼的眼神,心中心思電轉。
說實話,周曄對宦官並沒有什麽歧視,他也並不認為那些士人就天然是正義的,士人和宦官之爭,很大程度上是利益之爭。
周曄也並不是士人出身,對士人也沒有什麽志同道合的想法。
他知道亂世就快來了,他只希望能夠在南海好好種田,等待亂世來臨,說個不好聽的,誰能給他利益,他就跟誰志同道合。
如果十常侍能夠讓他當上南海郡守,甚至是交州刺史,周曄並不介意給他們送上厚禮,當然,為了自己的名聲,他會偷著送。
但是現在,看來周曄不得不做一個選擇了,因為何顒找上門來了,也因為賈璜。
賈璜的身世清楚了,他是賈彪的孫子,而賈彪的全家都死於十常侍之手,賈璜跟十常侍有著血海深仇啊,要是周曄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賈璜都會對他失望透頂。
周曄仰天哈哈大笑起來:“天下苦十常侍久矣,曄自然也是痛恨十常侍,我早就想要尋找志同道合之輩,共同對抗十常侍,只是苦於不得門路,既然伯求公也有志於此,我自然不甘人後,願附伯求公之驥尾!”
何顒大喜,而賈璜也是長出了一口氣,他看著周曄的眼神裡帶上了感激。
何顒舉起酒杯道:“文盛此語豪壯,我等當浮一大白!”
三人共同舉起酒杯,喝了一杯。
周曄道:“伯求公,前日從朝廷傳來消息,王甫被司隸校尉陽球收捕,已然伏誅,曝屍於雒陽城頭,此事也值得浮一大白吧?”
何顒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王甫是十常侍的首領,當年黨錮之禍,此人就是罪魁禍首,他大喜道:“文盛此言當真?”
周曄微笑著點頭道:“當真!”
何顒舉杯道:“文盛,阿璜,咱們再喝一杯,阿璜,當年爾祖爾父皆死於王甫之手!”
賈璜重重點頭,他也端起酒杯,跟兩人喝了這一杯。
何顒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菜吃了,他放下筷子道:“對了,這一次我是先去了日南郡比景縣,我將竇大將軍和仲舉公的孫女給接了出來,不過若是將她們帶去中原,多有不便,不知可否將她們留在南海?文盛和阿璜你們來照顧她們?”
周曄有些張口結舌了,竇大將軍應該是竇武,仲舉公應該就是和竇武合稱三君的陳蕃了,他們都是在十一年前共同謀誅宦官的時候,死於黨錮之禍的,而他們的家眷被流放到了比景縣,原來這一次何顒來,就是要把她們接走的,
說起來,她們現在回中原確實不太方便,因為現在黨錮還沒結束,她們回中原是有危險的,不過,把她們留在南海就方便了嗎?
那可是兩個姑娘啊,把她們留在周曄這裡,周曄倒好說,可是兩個姑娘的名節還要不要了?
看著周曄和賈璜的窘態,何顒笑得跟隻老狐狸似的,他又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
周曄吞吞吐吐的說:“伯求公,這個不太合適吧?”
何顒歎了一口氣道:“文盛啊,竇大將軍和仲舉公乃天下士人領袖,卻死於十常侍之手,不得全屍,家中男丁皆死,只剩下女眷被流放到比景,這些年過去,她們的親人也都去世了,只剩下她們兩個孤女,舉目無親,我也是四處顛沛流離,居無定所,帶著她們實在不方便,也讓她們受苦了,我看你這南海,被你治理得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人民安居樂業,南海離雒陽又遠,
把她們留在你這裡,我也算是放心了。” 何顒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周曄也不能再拒絕了,他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將她們留下吧,我給她們安排一棟宅子,再請幾個仆婦侍候她們,一定把她們照顧得妥妥當當的。”
何顒笑道:“那我便替竇大將軍和仲舉公多謝文盛了。”
周曄連道不敢當。
又喝了幾杯酒之後,何顒道:“文盛,不知可否拜見令堂?我欲替偉節公感謝令堂收養阿璜,這也是偉節公全家的心願。”
何顒的這個要求,周曄還真沒辦法拒絕,而東漢時的男女大防並沒有宋代以後那麽嚴,於是,周曄點頭答應了,他和賈璜一起到後宅去征求了宋氏的意見。
宋氏聽說賈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也是非常高興,當她知道何顒是賈璜祖父的故交時,她便帶著周屏,跟著周曄和賈璜出去了。
何顒十分正式的起身向宋氏行了禮,感謝她收養了賈璜十一年,宋氏也連忙起身向何顒還禮。
兩人行過禮後,分賓主而坐,這時,何顒道:“宋君,此次我從比景而來,竇武竇大將軍和陳蕃陳仲舉公的兩個孫女也跟我一起來了,她們二人今年都是年方二八,年貌正與文盛和阿璜相當,她們二人家中皆無親人了,只有我能算是她們的長輩了,我有意將二女分別許配給文盛和阿璜,不知宋君意下如何?”
何顒這話把周曄都聽得呆住了,敢情這何顒何伯求也是個老不著調的啊,怪不得他非得見宋氏呢,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周曄可不願意娶一個自己連面都沒見過的女孩子,士婉那是沒辦法,早就訂了婚約的,可是再娶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子那算怎麽回事?
不過,宋氏沒開口,周曄就不能開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這年頭可不興什麽自由婚姻,他被何顒憋得不輕,卻一句話也不能說。
賈璜同樣如此,他也不能說話,他可憐巴巴的看著宋氏,希望她能開口拒絕。
何顒得意的瞅了他們一眼,小子,你們還嫩點兒呢。
宋氏沉吟起來,她當然也不願意兩個兒子娶兩個不認識的女孩子,不過,剛才聽周曄介紹,這個何顒乃是天下名士,聲望非常高,而那兩個女孩子也是家世不凡,宋氏也不好直接開口拒絕,總得想個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