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無涯緩緩走出一步,輕輕一笑道:“金羅輕燕號稱五奇之下第一神功,不知道這輕功身法,與老夫的九宮逍遙步相比如何?何長老,還請賜教。”
何無極面色冷峻道:“單輪輕功,何某自忖不及天下第一快,但今日並非簡單比武較量,比內力,蘇長老恐怕不及老夫。”
蘇無涯輕輕一笑道:“武學堅深,又豈是簡單比較內力深淺而定勝負。請指教。”他說話之間,身子已憑空而起,半空之中悠然踱步,身形卻忽然閃現何無極身前半丈,兩袖長揮,向何無極面門掃去。何無極不敢怠慢,身影連揮二掌化解面門內力,又一個箭步,卻如電閃退後一丈。
蘇無涯一擊而退,身影地在空中倒翻一筋鬥,劃出一道詭異弧線,以絕不可能的方式出現在兩丈之外的秦遊身邊。他在秦遊胸口連拍數掌,將秦遊封閉的穴位打開。同時人影晃動,突如一張雄鷹向何無極撲過去。
二人甫一交掌,何無極往後連退兩步,蘇無涯卻倒翻了兩個筋鬥,恰好又出現在秦遊面前。他一把抓住秦遊胳膊,帶著他一起向己方飛去。
何無極冷哼一聲,身影暴動,後發而至,向蘇無涯背後重重揮出一掌。眾人驚詫何無極動若閃電、蘇無涯即將重傷之時,卻見蘇無涯連同秦遊在空中再度憑空而起,蘇無涯腳踏虛空,竟然又扭轉了一個奇異弧度,穩穩地落在了陳劍川身前。
突進、退敵、搶人、躲閃,一氣呵成,天下第一輕功,蘇無涯果然名不虛傳!金羅輕燕功雖然以速度而論當可和九宮逍遙步相提並論,但要在這廳堂之內輾轉騰挪、身如鬼魅、隨心所欲,天下間除了蘇無涯,絕無第二人選。然而更令何無極心驚的事,剛才蘇無涯與自己對的兩掌,內力也僅稍弱。此人向來以輕功名揚天下,何曾想內力也諶入化境。以他如此鬼魅靈動的輕功,配合驚人內力,即使自己使出了金羅輕燕功,也未必把握能勝他一籌。
何無極呵呵一笑道:“尊師天薇真人功參造化,蘇先生竟然青出於藍,不弱於師,令人佩服。但適才蘇先生多少功我不備,若是有備而來,你當無法從我手中搶走人去。”
蘇無涯坦然一笑,道:“何長老一手金羅輕燕功威震天下,蘇某豈敢小覷。只是今日並非普通比武過招,蘇某若是全力相阻的話,恐怕何長老也未必能輕易將人拿去。”
何無極冷冷一笑,卻不敢小覷蘇無涯的武功,他環顧四周,卻發現今日局勢頗為不妙,蘇無涯、趙賁、水火二長老,玉璧山莊竟然高手雲集,再加上一直未出手的陳劍川,還有諸多客卿,僅憑他與莫逆施、魏傳忠三人,要想強行奪人而去,實在太過艱難。這其中最難對付的自然是蘇無涯,若不是他那神出鬼沒的輕功和超乎預期的內力,憑著何無極金羅輕燕功的造詣,在這殿中應是無人可擋的存在。只是適才一番試探,何無極卻沒有了必勝的把握,或者說,即使能勝蘇無涯,也必定要經歷一番苦戰。何無極突然有些懊惱自己的一時大意,若是秦遊此刻在自己手中,投鼠忌器,該頭疼的就是玉璧山莊了。他又向張雲傑和廣王二人看了一眼,但見三人端坐其位,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何無極暗暗罵了兩聲,早知道這番情況,金燕宗就該多來幾人長老極的高手,那今日玉璧山莊當無還手之力。
何無極面如寒霜,忽然拍了拍手掌,道:“陳莊主,玉璧山莊為了天煞,這是鐵了心了要與我金燕宗一爭長短嗎?今日我等勢單力薄,
自然不敵你們高手雲集,但下次再來之時,莫怪金燕宗不顧江湖同道之義。陳莊主,老夫還是勸你以山莊大局為重,莫要誤入歧途。” 陳劍川輕輕吐了一口長期,面對著何無極甚至金燕宗的威脅,天下極少有實力可以當真抵擋。而以金燕宗素來霸道的行事風格,陳劍川相信這絕不是何無極的一句虛言。他只是沒想到,在陽谷和神劍門環坐其側情況下,何無極仍然如此明目張膽,橫行無忌。陳劍川此刻已顧不得那些細節,只是剛才秦遊的那個眼神,讓他莫名地堅持,無論如何你,當盡最大努力保住秦遊。
陳劍川的腦海中一下子浮現了蘇無涯、水火長老、金銀甲衛隊,數百客卿,甚至已經隱匿江湖多年老嶽丈楊家諸位英豪,又看了一眼魏傳忠對何無極的謹慎巴結,心中不由做謳。陳劍川本是雄才大略、志存高遠之人,掌管玉璧山莊十余年,一直好生興旺,立志要擠身江湖第一流勢力。玉璧山莊從經商起家,與傳統江湖勢力最大的差距就是沒有自己的武功傳承,客卿就顯得更為重要。其超強的內力與可能存在的天煞,成為天下第一流高手很大程度上只是時間的問題。而這樣的高手,對於玉璧山莊的吸引力,幾乎是不可抗拒的。雖然現在個各門派喊著要將天煞除之勿盡,但那是因為秦遊的武功尚未大成。否則,又有哪方勢力敢輕易對五奇傳人動手。就如今日,何無極若不是金羅輕燕功睥睨群雄,又豈敢在玉璧山莊呼風喚雨,亦或者,如無蘇無涯一身高深莫測的武功牽製,玉璧山莊又豈有和何無極抗辯的機會。
歸根結底,不過實力二字!
陳劍川決定繼續剛才那個重要的決定,他緩聲卻堅決地說道:“何長老不必要挾。金燕宗若要侍強耍橫,玉璧山莊恭迎大駕就是。日月昭昭,到底孰對孰錯,江湖自有公道。”
陳劍川的這番大義凜然,令張雲傑和廣王二人俱是震撼。當今天下敢攖金燕宗之鋒的,已經多少年未曾出現了。
“呵呵呵呵。”正在何無極面色漲紅之際,從殿外遠遠傳來一陣輕笑,這笑聲不大,卻遠遠傳在各人二中,仿佛就在耳邊說笑一樣清晰。同時這笑聲似乎極快地由遠極近,顯然來人輕功內力俱是極高。
一席青色長袍陡然在何無極正前出現,何無極和莫逆施微微一驚,隨即躬身行禮,道:“拜見掌門!”
眾人大驚,這一席長袍的中年瘦削男子,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金燕宗掌門——朱沐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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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沐風不及其他人說話,呵呵輕笑道:“好一個日月昭昭,江湖自有公道。既然如此,又何必那麽多廢話。”他忽然變臉,身體如急電而去,片刻之間已出現在蘇無涯身前,平平推出一掌。蘇無涯隻覺得一股龐然巨力掃來,不敢怠慢,使出全力對了一掌,但朱沐風內力顯然更在何無極之上,蘇無涯不願硬拚,連退三步,這才消解了他的悍然一擊。
幾乎在同一時間,朱沐風已欺身至秦遊身旁,秦遊明明見他一手抓向自己肩頭,連忙沉身躲閃,卻見他手掌仍然準確地落在自己肩膀之上。一股磅礴內力自肩頭滲透,那內力來得太快以至於秦遊來不及抵擋,就已經被連封了幾處穴道,半身酸麻之後已毫無抵抗之力。
在電光石火之間,趙賁大喝一聲“住手”。腳上如奔雷炸裂,雙臂虯扎肌肉拱起,向朱沐風背後狠狠轟過一拳。朱沐風卻如背後長眼,向身後瀟灑揮出一掌,正好與趙賁的拳頭相撞,一聲低沉悶響後,趙賁的身體向後倒飛出一丈之遠,又連退三步,這才將將穩住身體。
朱沐風一隻大手如鐵爪一樣扣住秦遊肩膀,聶常宗大喝一聲,放開秦遊,已使出全身內力,與水火二人同向朱沐追去。朱沐風面露微笑,竟不回頭,高大瘦削的身軀微微躬起,竟是受了三人聯合一擊。朱沐風身體如紙鳶飛起,手中卻依然穩穩地抓著秦遊,而聶常宗三人卻一同倒飛出去,待得落地之時,朱沐風已經將秦遊放在何無極身邊,自己憑身而立在大殿之中,雙目橫掃,睥睨縱橫。
大殿之上一片深深地靜謐,朱沐風以絕世之功、雷霆手段,將秦遊硬生生從玉璧山莊雲集高手之間從容拿下,竟不容有任何反抗。甚至連何無極也心生驚懼,他一直以為在終於領悟金羅輕燕功之後,自己的武功應不在掌門之下,但今日所見,卻仍然是天上地下、相距甚遠。
朱沐風面無表情,淡淡地道:“人,我先帶回去。若果然誤會,金燕宗自當將人奉還。陳莊主若是覺得不妥,朱某在回雁峰上隨時恭候各位大駕。”說完這話,他竟不等回應,轉身就要離開。
慢著!陳劍川忽然一聲大聲,所有人都扭頭看向陳劍川,只有朱沐風並未回頭,卻也停下了腳步。
陳劍川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朱掌門武功通玄,玉璧山莊今日無力阻攔。但日後玉璧山莊若有精進,一定再向金燕宗和朱掌門領教一番。”
朱沐風微微點頭,笑道:“好。”他這一笑,卻不知是讚賞陳劍川勇者無畏,還是笑他癡人說夢。
哈哈哈哈!忽然一聲大笑,卻是從秦遊口中發出。何無極一把按住秦遊肩膀,怒道:你小子笑什麽?
秦遊瞪了他一眼,道:“我才知道,原來武功高了就可以為所欲為,早知這樣,你們這個掌門大人何必一直躲在外面,看你們和玉璧山莊吵來吵去。這次你們千萬要審出個什麽問題來把我殺了,否則等我煉成了天煞,一定有你們的好日子。”
朱沐風面色微寒,喝到:“你說什麽?”
眾人自朱沐風現身,還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動怒,就連秦遊都以為,他必是因為自己說了煉成天煞如何如何,卻不知朱沐風所怒所在乎的,是秦遊如何知道他躲在山莊之外?以他的武功修為,殿上絕無一人可以察覺到他的存在,更莫說秦遊這個少年了。
何無極更是冷冷說道:“你這臭小子別在癡人說夢。就算真有天煞傳人現身,到我金燕宗也一樣有來無回。”若是在今日之前,何無極或許還不會這般有底氣,但是今日他親見了朱沐風如此出神入化的功夫,心底暗自已然認定,這金羅輕燕功修煉到他那個境地,應不在五奇之下。
一股輕風忽然從殿外吹來,何無極等人自然地眯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卻發現眼前已站著一位俊朗非常的青年人,他一襲淡紫長袍,三十左右的面孔上有著與眾不同的冷峻,國字方臉不怒自威。眾人一見到這張面孔,都忍不住暗讚了一聲:“好英俊的青年!”
不及眾人開口說話,殿中又走進來一位長須長者,須發皆白卻精神奕奕,他面露微笑卻連笑容中似乎也帶著幾分微寒。老人緩步走來,身旁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那少年目若朗星,溫潤如玉,嘴角微微勾起,帶著與之好不匹配的成熟。
張雲傑等齊身起立,微微欠身,向白袍長者拱手致禮,道:“拜見風寒尊者。”
這老人正是譽滿中原武林三十年,被尊為武林第一高手的當世傲寒傳人,風寒老人。而他身旁的那個青年,顯然就是近年來聲名鵲起,江湖年輕一輩的翹楚,風寒老人唯一弟子,傲寒的下一代傳人——張清。
朱沐風面帶微笑,拱手道:“尊者別來無恙,今日是什麽風,把你的大駕給吹過來了。”
風寒老人對著眾人微微一笑,算做回禮,又對朱沐風笑道:“朱老弟也是多年不下回雁峰了,又是什麽風把你老弟吹下來了?”
朱沐風呵呵一笑,道:“看來尊者也是為了秦遊這小子了。只不過此事尚未明斷,待我查個水落石出,再向您老通報。”
風寒老人擺擺手,道:“區區一個少年,又何須你朱老弟大費周折。你們真正要找的人,該是這位。”說著他枯瘦的手指向身旁那個紫袍青年一指。
眾人這才將眼光重新回到紫袍青年身上,朱沐風想起剛才他那形如鬼魅的身法,又被風寒老人如此一說,心下陡然一絲疑慮,口中卻多了幾分慎重與客氣,道:“閣下是何方神聖,來此有何見教。”
面對朱沐風,紫袍人依舊淡然,他並未答話,而是看向了何無極,道:“是你說天煞傳人,到了金燕宗也一樣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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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無極感受到紫袍人的敵意,卻並無放在心上,道:“正是。”
一道紫色光影在何無極身前忽然閃動,一絲輕風從何無極臉旁劃過,何無極尚未有任何反應,那道光影已經不見,只有一縷半白頭髮,從何無極耳後飄落。
紫袍人仍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似乎一直是站在那裡,他輕輕冷冷又有些百無聊賴地道:“年紀大,說話當謹慎一些,你沒和天煞傳人過過招,怎敢輕下斷言。”
他這淡淡一句話,卻似炸雷一樣驚爆哦整個大殿,所有人都繃直了身體,瞪大了眼睛望著他。顯然,紫袍人的意思、以及風寒老人所指,就是一事——此人,正是天煞傳人!
“那年我武功尚未大成,一時錯手誤傷了天薇真人,他臨終之際將內力傳授給一位孩童,卻不知道內力之中仍有殘存的天煞之力未曾消解。釀成了今日誤會。”他側身看了一眼秦遊,道:“你就是當年那個孩子吧!天薇真人臨終弟子被你們如此審問,當真可笑。”
一炮接著一炮,金燕宗、玉璧山莊、陽谷、神劍門以及仙霞派的人, 都被紫袍人接連說出的話一次次震驚了。何無極下意識地將手離開了秦遊的肩膀,而蘇無涯卻面如寒蟬,他鐵青著臉,一字一句質問道:“原來是你殺了恩師!恩師與你何怨何仇,引得你下此毒手?”
紫袍人正是齊嘯天,他面露欠意,道:“天薇真人是因要施救於我而被天煞反噬的,我雖無意殺他,但卻死於我手。其實,他對我算是有恩情的。”
“一派胡言!尊師他嫉惡如仇、持身端正,又豈會對你有恩。”蘇無涯毫不顧忌齊嘯天剛才施展的絕世神功,直面怒斥道。
齊嘯天卻沒有動怒,他有著與他年紀完全不相符的穩重,道:“天薇真人武功之高、心胸之廣,非常人可比也。在下既然承認尊師之死與我有關,又何須再多虛言。”
“魔教妖人多詭詐,誰知道你居心何在?”魏傳忠忽然高聲道:“此人既然自認是天煞邪功傳人、又是殺害天薇真人元凶巨惡,當人人得而誅之。”
齊嘯天微轉頭看了魏傳忠一眼,旋即扭頭回來不再看他,冷笑一聲道:“仙霞派那點微末武功和天大口氣,要不是金燕宗背後撐腰,這些年早該從江湖上消逝了。魏大掌門,我是人人得而誅之,那你怎麽不來動手?”
魏傳忠臉上一陣臊白,尚未答話,朱沐風已冷冰冰道:“閣下既然已修習天煞,武功絕頂,欺霸天下。在下隻想坐實一點,天煞與魔教素來勾連甚密,閣下是否已入魔教?”
齊嘯天嘿嘿笑道:“我且問你一句,你是金燕魔宗的掌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