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往事

　　縣太爺升堂問案，可鄭湘國真的啥都不知道，即便是有棺材也跟他沒有關系不是！但那租房子的租客一家早就走了，不知去向，你讓他哪裡去找?

　　原告要求的賠償他也不能認啊！還好縣太爺是個明理的，李甲私自進入人家宅邸被嚇生病跟被告無關，給趕了出去;至於那幾個死了人的人家的訴狀，他並沒有直接定罪，讓一班衙役先去調查那些原告死亡經過，暫時就把鄭湘國給關進了大牢。

　　這一關就是十幾天，因為他是被直接從南昌帶去縣衙的，家中仆人和鄰居都只知道他去了南昌看望妹妹，沒人知道他後來去了哪裡，可是急壞了離開羅家後滿世界找他的韓老拐。

　　這老頭兒也是倔強，乾脆就住進鄭家死等了。

　　還真等回來了鄭湘國，雖然縣太爺查清楚那些死者其實都是私自進去那間房子進而被壓死的，但是他作為屋主也太過不負責任，收回屋子的時候不認真檢查，讓裡頭有個作祟的棺材害人，他也有些責任，被縣太爺罰了銀子放了回來。

　　這才有韓老拐半夜過來問話的這一幕。

　　韓老拐見這鄭湘國樣貌實在有些不堪，便喂給他一顆藥丸兒:“你好好休息吧！咱們明天再說！”

　　哪知道鄭湘國吃了藥丸兒忽然就精神了，眼睛錚亮:“大人！聽家人說您在此等候了小人十幾天，定然有非常緊要的事情，況且這藥丸兒，我見也不是尋常之物，您有什麽話就問吧！在下能撐得住！現在我的精神比入獄之前還好呢！”

　　韓老拐笑著問:“既然如此，那你就給我繼續說說你家妹妹跟那羅家人當年發生的事情吧！”

　　興許真是藥丸兒管用，亦或者大概還是聽聞韓老拐是為了他家子嗣的事情來的，他突然來了精神吧！

　　那鄭湘國就給韓老拐講述了當年發生的事情:

　　第二年，鄭湘國進京參加康熙二十四年乙醜科春闈，考完了，發榜了，中了個三甲一百多名，也算是披錦還鄉了！他因為擔心家裡的妹妹，也知道自己的水平，所以並沒有參加朝考以獲得庶吉士的身份，而是直接回家候缺。

　　【作者案】:清朝時，三甲中的“一甲”只有三個人，分別是狀元、榜眼、探花。二甲人數不固定，他們被稱為進士出身。二甲中的第一名被稱為“傳臚”。三甲人數同樣不固定，他們被稱為同進士出身。朝廷根據這些新科進士的成績，為他們安排相應的待遇。

　　按照清朝規定，新科進士中，除一甲三人和傳臚外，其余進士在殿試後，仍需參加由朝廷派大臣親自監考批閱的朝考。通過朝考，進士們可以獲得庶吉士身份，入翰林院學習。

　　其余沒有成為庶吉士的進士，吏部也會根據考核結果，分配不同的官職。但官職數量畢竟有限，從康熙年間開始，官缺緊張。進士需要等到現有官職出現空缺，才有機會上任。以至於一些人考中進士十年後，仍沒有獲得官職。這等待官職空缺的進士就叫做候缺。

　　鄭湘國回家沒多久，六月初一就收到了來自南昌的消息:妹妹生了個大胖小子，引來祥瑞舉族慶賀！請他在孩子百天的時候過去參加“百日宴”，屆時要行認舅禮，命名禮。

　　他很是高興，想著這回可好了，鄭家有後啦！於是他開開心心在家裡準備了三個月，就趕在孩子百日前去了南昌。

　　當然這期間他並沒等到朝廷的官缺，人家大部分中了進士的都在京城候缺，

期間也方便各種走動，他回來老家傻等，誰能記得他呀！　　然而，一到南昌羅家，這倒霉蛋兒就被一個消息打擊得差點兒崩潰:他捧在手心裡的妹妹竟然得了瘋病！就十天前開始的，隔三差五就癡癡呆呆仰臥在臥室窗前一動不動，就好像沒了靈魂一樣。這一呆傻就是好久，最長的時候三五天都不醒，可好了以後就跟正常人一樣，但不管大家怎麽問她都不說究竟是怎了！使得羅家人都不敢把孩子給她照看。

　　那孩子生得真是好，白白胖胖一個大胖小子，那雙黝黑錚亮的大眼睛就好像會說話！見人就笑！出生的時候招來彩霞漫天，被羅家人稱為羅家麒麟子，大開祠堂舉族慶賀，而且讓他更加悲催的是這個孩子輪不到承繼他鄭家香火了，因為就在這孩子出生前不久，這羅家長房五支裡唯一有子嗣的老大家十二歲的兒子因病去世了！

　　現在羅家也僅有這一個孩子承繼香火了，而且又是招來祥瑞的麒麟子！

　　鄭湘國完全顧不上什麽子嗣的問題，他一顆心全都在自己相依為命二十來年的妹妹身上，但是，不管用什麽方法都不能緩解妹妹的病情。

　　在羅家折騰了幾天后，他實在住不下去了，羅家人多眼雜不說，而且他一個候缺的進士，也讓羅家招待上很是費勁。

　　就在他跟妹夫商量想要把妹妹接回娘家治病的時候，福建羅家來人了，竟然是他的熟人，跟他同年的進士羅昭傑！在京城的時候兩人就因同住一個旅店而相熟，又是同一科進士，相互之間自有另一番同窗情意在。

　　兩個之前在京城興高采烈分手各自回家送喜報等官缺的同窗好友，時隔小半年再次相見卻都是一樣愁雲黲淡萬裡凝！

　　養好了傷卻斷了仕途出來散心兼職賀喜信使的羅昭傑一見同窗也一樣悲催，登時心情好了些許，腦子也快，他給鄭湘國出主意，讓他跟羅家家主說把妹妹帶回娘家去，每天誦念觀音大士的《心經》驅妖降魔，想來時日久了，那瘋病就能好了，屆時再送回羅家;羅家這裡太雜太亂不適宜念經。

　　至於孩子，那是羅家現在的命根子，也太小了，是一定不能帶走的，再說帶走了他一個大男人也沒辦法帶不是！妹夫就留在羅家看孩子吧！

　　心情好轉的羅昭傑還熱情地要求送他們兄妹二人一同回去錢塘，一來顯示他羅家對這親家的重視，人家是羅家的大恩人，麒麟子的生母，不重視也不行啊！二來，其實是他羅昭傑也沒啥地方可去！過去陪幾天同樣倒霉的同窗，他也能感覺好點兒！另外他很好奇自己的五嫂鄭氏婉娘那麽婉約的一個女子究竟出了啥事兒！

　　三人一路回到了錢塘，這位羅昭傑真真聰明，口才也好，就在九月十五那天晚上，趁著鄭氏沒發病，他讓鄭湘國請她出來，三人一道喝酒賞月，喝得很是開心，聊得就更加開心了，於是在兩位進士兩張利口之下，那鄭氏還真就將事情的原委給講了出來:

　　八月十五那天，丈夫去上房全家喝酒賞月，她孩子太小不便同去，等將孩子哄睡著了，給奶娘照顧，便獨坐窗前觀月，清涼涼的夜風窗外吹來，她忽然隱隱覺得身旁有人，以為丈夫回來了，回頭一看，卻見個穿著滿族衣裳的年輕美女，笑嬉嬉向她走來。

　　美女還帶著個毛茸茸很漂亮的小寵物狐狸狗，那不滿三尺的小東西，身上竟然穿著一件大紅背心，超級可愛。

　　剛剛生完孩子的婉娘對這萌萌的小動物沒有一丁點兒抵抗力，抱起那小東西揉來揉去就不撒手了，又跟那美女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就跟著她出了門。

　　這一出來，小狐狸狗跳下來就往前跑，她也跟著追了過去，就感覺自己身體非常輕快，想要跑去哪裡很快就到了;就這樣她尾隨著美女和小狐狸狗， 一會兒就穿過了一座城市，一會兒又到了山林之中，再過一會兒就又到了大河之畔。

　　她感覺自己這種沒有重量的飛快行走很是快活自由，然而等她清醒過來感到渾身僵硬就好像被綁了好幾天沒動的樣子時，才發現事情不對了，同時又聽聞身邊的丫鬟說自己已經一動不動僵臥了三天方才蘇醒。

　　就知道自己那是靈魂離了身體被女鬼和狐狸精帶走了，她很是害怕，可不等她將此事說出來，那女人帶著狐狸精又來了，還凶巴巴威脅她，不能將此事泄露出去，否則就讓妖狐把她孩子吃掉，所以她根本不敢對別人講一個字，哪怕羅家人都說她瘋癲了，她也緊緊閉口不言。

　　當晚，女鬼和妖狐又來了，狠狠訓斥婉娘一頓，對她連打帶罵無休無止，一直鬧到了五更才離去。

　　鄭湘國二人聽聞此事很是懊惱，生怕再出事兒，就在次日夜裡，一同守候在婉娘房間門外。

　　是夜只有那隻妖狐來了，再一次狠狠虐打婉娘，聽到屋子裡淒慘叫喊的鄭湘國二人衝進去的時候，她已經暈死了過去。

　　鄭湘國抓住妹妹的衣領，怎麽呼喚都沒有反應，顯然靈魂已經被妖狐扣押了。

　　忽然，羅昭傑從懷裡拿出一本《心經》開始朗誦，還抽空兒對鄭湘國道:“跟我一起念誦觀音大士的《心經》，你說過家裡供奉著觀音大士，你會背誦《心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