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學校。

　　高三一班正在上午自習。

　　有個老師進來教室說道:

　　“參加覺醒輔導的同學準備一下，現在去體育館集合。”

　　教室外的樓道陸續有別班的同學出來，這學期最後一次覺醒輔導，開始了。

　　“別緊張，加油，肯定沒問題。”

　　同桌的李維學說道。

　　安還陽點點頭，起身出了教室，和他一起的還有三個同班同學。

　　他們是高三一班，僅剩的四個沒通過覺醒輔導的學生。

　　安還陽出了教室之後，

　　李維學背後被人拍了一下。

　　“走，去看看。”

　　說話的是後座的女生。

　　張雅，假小子一樣不安分的女生。

　　“看什麽。”

　　“看安還陽能不能過啊。”

　　“跟你有啥關系，卷子做了嗎。”

　　“嘖，你怎麽那麽討厭呢，跟我沒關系，跟欣然有關系嗎。”

　　張雅指了指同桌的女孩戴欣然。

　　戴欣然和大大咧咧的張雅不一樣，文靜，臉皮薄，張雅直白的話說的她滿臉通紅，低頭不敢吱聲。

　　李維學嘴一咧，他知道這女孩喜歡安還陽，自己也暗示過兄弟，但是奈何安還陽不開竅，眼裡只有學習。

　　“走走走……”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午自習沒老師在，教室裡有不少學生跑出去體育館看熱鬧了。

　　李維學尋摸半天，還是點了點頭。

　　“走，我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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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體育館裡。

　　學校老師和武警在維持秩序，現場人很多，得有幾百人。

　　包括假期補課的高三學生，和返校還沒開學的高一高二學生。

　　高一人多些，他們去年入學，才進行過1次，高二高三都已經進行過3次覺醒輔導了，剩下沒通過的人很少了。

　　各個年級分區排隊。

　　安還陽在高三的隊伍這邊，五十來個人，不多，加起來也就一個班的人數。

　　這是濱城一中高三目前僅剩的，沒成為黃泉使的一批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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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那個不是安還陽麽?”

　　“沒錯，是他。”

　　“年級前三，能考頂級名校的大佬。”

　　“有屁用，今天覺醒不了黃泉使，成績再好也沒用，沒看今年招生細則麽，今年一流院校已經非黃泉使不要了，明年怕不是非黃泉使連學都沒得上。”

　　“看了……我現在也害怕……”

　　“怕什麽。”

　　“你不怕?”

　　“反正我本來就考不上，哈哈。”

　　“心態可真好。”

　　“想想啊，萬一我們都不過，我和頂級名校水平的考上同一個學校，不止不虧，感覺血賺。”

　　“你缺不缺德呀！小點聲，別給人家聽見。”

　　“聽見怎麽了，這就是命，他學習再好，老師再喜歡有屁用。”

　　“你快別說了！”

　　嘀嘀咕咕的議論伴隨安還陽左右。

　　嫉妒，嘲笑，憐憫，幸災樂禍……

　　安還陽都聽得見，但他沒理會。

　　這一年來這樣的聲音都沒停過，如果有人幸災樂禍一次，他就要生氣一次，那他怕是會氣死。

　　安還陽只是安靜的站在隊伍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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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體育館的看台上。

　　跑來看熱鬧的同學都在看台這邊，他們都是之前已經覺醒黃泉使的。

　　看台上，

幾個二班的男生看著下面隊伍裡的安還陽，笑道:　　“一班那個安還陽他怕死了吧。”

　　“肯定啊，這次通不過他就完了。”

　　“該，看他平時那一臉吊樣，年級前三了不起啊，給他嘚瑟的，現在考個學校都沒人要，讓他嘚瑟。”

　　幾人嘻嘻哈哈，一點不遮掩，在人堆裡講的很大聲很誇張的樣子，就像要把安還陽那點糗事到處宣揚一樣。

　　李維學和張雅，戴欣然剛到，就聽了個正著。

　　“孫陽，沒本事就在這嚼人舌頭根子，也不怕爛嘴?”

　　李維學輕蔑一笑。

　　“李維學，拱火啊你?”

　　“你有意見?”

　　李維學和孫陽一言不合互相開罵。

　　一班和二班一直有摩擦，最開始的時候就是因為打籃球，二班手黑，一班有個同學起跳投籃的時候，他們插黑腳把人崴的嚴重，都骨裂了。

　　當時，兩個班差點打起來。

　　後來是安還陽出來挨的揍，也沒還手就是拍了視頻，甩到校長桌子上。

　　當時臉上帶著幾塊傷的安還陽，在校長室，就很平靜的說:

　　“家長叫來，不然視頻給警察。”

　　面無表情，平靜，完全沒有一個十幾歲熱血少年的樣子，給校長都乾懵了，本來還以為面對一幫血氣上頭的孩子，要矯情很久，沒想到這麽效率……

　　然後，作為單方面打人一方的二班幾個學生的家長，就被叫來了。

　　“賠醫藥費，我的，我同學的，孩子道歉，不然視頻給警察，黑點進檔案。”

　　依舊簡短，高效，沒有半點廢話。

　　校長又懵了。

　　就這?我還沒說話調解呢……

　　這加速的有點快。

　　沒有胡攪蠻纏，沒有情緒化。

　　安還陽一個人，一句話，就給家長們說清楚了要求。

　　當時在場的人都有點懵，索性家長們都是懂道理的，不是一幫半大孩子，知道自家孩子惹了事，賠償和道歉都是應該的。

　　“給人家道歉！”

　　“媽，我……”

　　“道歉！”

　　“對……對不起。”

　　“你說說你，你就不能跟人家學學，人家那成績怎麽考的，你看看你，還打人家！就學會打架了！你說你以後能有什麽出息！”

　　“你，給人家道歉！”

　　“我不！我憑什麽給他道歉！”

　　“你個死孩子！欠教育了是吧！你看我今天抽不抽你就完了！”

　　“哎哎哎！這位家長您別衝動！有話好好說！別打！別！哎呀……”

　　“我不！我不！啊！……”

　　校長室裡一片雞飛狗跳。

　　有罵的，有哭的。

　　七八個學生的家長，有按著自家孩子的頭讓道歉的，有嚇唬著讓道歉的，有那個脾氣不好不聽話上手打的。

　　人生百態，一場猴戲。

　　安還陽就靜靜看著，用手機錄著。

　　直到這場鬧劇收場，二班的幾人或被嚇唬，或被打的認了錯。

　　家長離開了，他們從校長室出來。

　　安還陽才拿著手機剛錄的視頻，平淡的跟他們說道:

　　“你們以後安分點，不然這個又是低頭認錯，又是嚎嚎大哭的慫樣傳出去，應該挺丟人的。”

　　“安還陽你大爺！”

　　孫陽憋屈加上火，已經氣瘋了，都想在校長室門口打人，但被同學拉住，他們可不想再來一次了。

　　同時，二班幾個人心裡都不通暢，明明他們打的安還陽，怎麽最後到頭來是安還陽揚眉吐氣，自己卻這麽憋屈?

　　這又受辱道歉，又丟臉大出洋相，還被錄像了，這要是憋屈的道歉視頻被傳遍全校，丟臉得記一輩子……

　　他麽的這到底為什麽啊！怎麽打了人反而這麽憋屈啊！

　　幾個熱血小屁孩哪裡明白，一個飽經職場PUA的社畜老鳥，想搞人心態還不是一套一套的。

　　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成年人都清楚，拳頭，是最無能的手段，疼半天，青兩天，沒事了。

　　但心裡陰影，可是能伴隨一輩子，尤其童年陰影，你長大了以後可能不記得被表揚過幾次，批評過幾次。

　　但你絕對能清楚記得，自己的尷尬丟人史，每次回憶起來，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

　　這波啊，這波是蝦仁豬心。

　　李維學和同班幾個同學當時也看懵了，看著二班人一臉快要氣死了，又不敢再動粗，鬧心憋屈的樣子，這簡直……太特麽爽了！還能這樣的?

　　這也是班裡人第一次注意到，安還陽處理事情的方法和他們不一樣。

　　更像……陰險的大人。

　　其實，安還陽想說他真沒刻意怎麽樣，這只是他再平常不過的處事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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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安還陽和二班的梁子，當時就是這麽結下來的。

　　孫陽為首的他們幾個，對安還陽是恨的咬牙切齒，不能動手就總是各種陰陽怪氣的嘲諷。

　　尤其，這兩年黃泉使的覺醒輔導，安還陽一直沒法通過，這更讓他們幸災樂禍了，到處去敗壞安還陽名聲。

　　李維學之前也跟安還陽說過，得給這幫人一個教訓。

　　但安還陽卻總表現的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廢話，他都什麽歲數了，跟一幫小孩子有什麽可較勁的?

　　再說學校的這幫人，畢業之後可能有九成這輩子都見不到了，浪費這個時間多背兩個單詞不好嗎?多刷兩套卷子不香嗎?

　　還有李維學總跟他暗示的那個戴欣然，他不是不懂，但早戀哪有學習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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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覺醒成功，武行。”

　　“耶！”

　　隊伍的前排傳來歡呼聲。

　　這是有人覺醒成功成為黃泉使了。

　　“覺醒成功，相師。”

　　“覺醒成功，道士。”

　　“覺醒成功，驛人。”

　　“覺醒成功，書生。”

　　隊伍緩緩前進，前面的每個人都覺醒成功了，這讓很多本來憂心忡忡的人信心增加了不少。

　　這概率還是挺高的嘛，幾乎百分百啊，自己多半也沒問題……

　　“覺醒失敗。”

　　隊前突然傳來冰冷的聲音，短短四個字，卻嚇得一整隊人背後一涼。

　　“為什麽……”

　　“覺醒失敗，這位同學請離開。”

　　“老師，老師，再給我次機會，求您了，我不能不是黃泉使，不然我這幾年就白學了，好的學校我報不了……”

　　“一學期只有一次機會。”

　　“可我高三了，我……”

　　“保安，送出去。”

　　“老師！老師！……”

　　那個同學離開的很狼狽，被保安架出去的，哭著喊著，甚至扒在地上，三年的努力化作泡影，幾乎要崩潰了，但是沒人能幫他。

　　從這裡出去後，也許有人會安慰他，但是沒有用，等待他的就是一條幾乎黯淡無光沒有前途的路。

　　安慰的話說的再多，殘酷的現實也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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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個失敗者的出現，給所有剛才還沉浸在美好幻想裡的高三學生，著實澆了一盆冷水。

　　扇了他們一個耳光，讓他們重新提心吊膽起來。

　　沒錯，通過率很高，但那又怎樣?

　　誰都有可能是那個小概率事件。

　　高一高二的還好一些，他們還有機會，但高三的這條隊伍，真的就是決戰時刻，非生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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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伍緩緩的繼續緩緩向前推進。

　　“覺醒成功……仵作！”

　　“這位同學，你登記一下，你的黃泉使職業比較特殊，可能會有加分和特招政策，你可以關注一下。”

　　“嘩！”

　　現場一下炸開了鍋。

　　“我去?什麽情況?還有特招的?”

　　“職業比較特殊有用吧，有治療能力的國手職業聽說也是有加分的。”

　　“仵作什麽能力?”

　　“少見，沒怎麽在網上看到過。”

　　“聽說能解剖鬼屍，剖出鬼遺物來。”

　　“我去，幾千隻鬼屍不一定能掉一個鬼遺物，這職業居然能剖出來，那不老鼻子值錢了！”

　　“這不就專業摸屍大紅手。”

　　“運氣真好，我也想要。”

　　“真就一朝麻雀變鳳，一夕猛虎落平陽唄，看看上一個徹底人生完蛋的，再看這個原地起飛的，簡直了！”

　　“命啊，命啊，我也想當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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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稀罕職業的出現，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這就是黃泉使覺醒，簡直就是人生命運的轉折點。

　　不公平，很不公平。

　　但生活什麽時候公平過?

　　安還陽仍然在隊伍後面默默排著。

　　前面一個個學生覺醒成功。

　　漸漸的，隊伍剩下的人不多了。

　　安還陽也已經能看到隊首。

　　一張簡單的桌子，後面坐了一個測試官，是國內建立的專門管理黃泉相關事物的“黃泉事物管理局”的工作人員。

　　桌子上，擺著一塊巴掌大的石頭。

　　石頭呈琥珀色，內部晶瑩剔透，如有黃水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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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首的學生，忐忑上前。

　　在測試官的示意下，拿起了石頭，閉上眼睛，握在手心裡……

　　石頭光亮一閃，學生的身體一抖，臉上露出震驚恐懼的表情，隨後驚嚇著睜開了眼睛。

　　石頭變成了粉末散落，露出他的手心裡，出現一個血紅的“符”印。

　　“符”呈武器型。

　　黃泉使！我成黃泉使了！

　　學生喜形於色。

　　“覺醒成功，武行。”

　　莫得感情的測試官，面無表情例行公事的宣布，然後拿出下一塊石頭。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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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覺醒成為黃泉使的過程。

　　閉眼握住石頭，能看到黃泉，就能獲得代表不同職業的血“符”，覺醒成為一名黃泉使。

　　覺醒成功有概率。

　　影響因素複雜不確定。

　　經過多次試驗，唯一確定的是年齡有影響，青春期的青少年成功率最高，實驗結果平均1-3枚。

　　二十多歲的人，平均在8-20枚。

　　像三十歲的人，就在20枚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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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石頭叫，黃泉石。

　　黃泉局統一管理出售，據說現在官面市價是60萬一枚。

　　非官方渠道50萬一枚，私營買賣屬於違法行為，在嚴打。

　　如果有錢富裕，又迫切想成為黃泉使，可以用錢直接買來試。

　　國家的扶持政策，相當於每年免費幫學生嘗試覺醒，這個福利政策近幾年會輻射越來越多年齡。

　　所以只要理論上普通人等得起，是有機會享受到福利的，但事實上，人生哪有那麽多機會去等呢。

　　就像安還陽他們這一屆，正好趕上招生改革第一年，能有多少機會錯過?

　　為什麽這麽急著改革?

　　春江水暖，他不能知。

　　但安還陽知道，不成為黃泉使，就只能走上另一條人生軌跡。

　　至於複讀，複讀可是不享受福利政策的，何況按照現在社會日新月異的變化，複讀一年原地踏步後，面對的只會是更無容身之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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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個。”

　　安還陽心情忐忑的走到了桌前。

　　這比他前世任何一次面試都刺激。

　　他是最後一個，前面一隊人，只有一個失敗了，說明成功概率應該很大。

　　他可以的……

　　安還陽伸出手，握住黃泉石，閉上了眼睛。

　　看台上，李維學，張雅，戴欣然緊張的看著。

　　閉眼的黑暗中，死一般的沉寂。

　　安還陽什麽都看不見。

　　一切好像都是虛無，時間如同細沙在指間緩緩滑落。

　　然後，安還陽聽到一個讓他內心降至冰點的聲音。

　　“覺醒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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