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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上煙雨》第49章 青玉案 神劍仙
  方霖本不想將事情鬧大,然而不過是她片面幻想罷了,從琴霽得知李枺綾收了真傳弟子,同樣能夠同時修煉五星相力的時候,便早已決定要將昆侖仙宮下一世扼殺。實際上《六儀星典》能夠與《九章經》抗衡,不僅在於其功法威力強大,而且對於修煉之人的先天需求非常之高。

  五星相力雖強,但並非人人都可修煉,昆侖仙宮每年從大唐搜尋大量總角女童,一一視察,能夠符合修煉條件的,十不存一,不是無法感悟北天宮星宿,與星空產生共鳴,便是身體資質差,修煉五星相力便會走火入魔。

  不僅如此,現今整個昆侖仙宮,只有李枺綾與方霖二人能夠兼修五星相力,五顆星宿的感悟,亦或是說五顆星辰的力量,融於一人之身,本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而昆侖仙宮的絕大數弟子,都是單修一星相力,想要二星之力入體,都盡皆迷失在了茫茫星空之中。

  在昆侖仙宮尋不到仙苗,塑造不出五星相力大成高手的時代,便是大琴殿獨霸天下的年代。所以琴霽才對方霖如此忌恨,不顧身份也要前來親自殺她,他不想昆侖仙宮再出一個長孫儀,再出一個李枺綾,那將又會是大琴殿未來幾十年的噩夢。所謂琴舞煙與琴武陽根本就無關緊要。

  “霖兒,你冷不冷?”陸遠抱住方霖,不斷為她拍掉身上的冰沙,看她本就蒼白的面容被她琴霽一凍,更是寒得發紫,十分心疼。

  “傻子,把我腰間袋子解開,裡面有酒。”喝喝就暖了,方霖聲音虛弱,對陸遠柔柔說道。

  陸遠看到方霖的腰帶上,系著一根細繩,細繩綁著一隻圓鼓鼓的白色袋子,觸手摸去,竟是硬的,陸遠解開袋子,發現竟是那日自己與方霖分別前,送給她的那隻酒壺。

  白瓷酒壺,上面用青花釉描了一座拱橋,橋上匾額有“仙渡”二字,入手溫潤,陸遠拔掉壺塞,遞到她嘴邊。

  “霖兒,這酒壺…你還留著?”

  “是啊,夜裡寒冷,便喝一小口。”

  此時陸遠才反應過來,原來壺裡的小半舀酒,散發著淡淡的青梅味。

  “受老夫一指不死,不愧是她的弟子,不過你今日在劫難逃,隨老夫前去鄴城走一趟吧。”琴霽仍舊對於方霖不可罷休。

  “那你便過了我這一關吧。”緣道惜冷聲說道,竟是堅決要保方霖,拔劍就欲與琴霽戰到一起。

  “你一人,不是老夫的對手。”琴霽勝券在握,並不擔心緣道惜阻攔。

  二人霧裡看花,比劍飛鬥,一時糾纏不下。

  “本王願助緣仙子一臂之力。”碧天王冷眼斜睨了琴霽與緣道惜片刻,終於打算出手,自然不是真心相助緣道惜,而是毒針在握,意圖偷襲。

  “臭蟲,攪什麽亂局,惜兒神仙修為,用得著你來幫?”周亦染心中大急,緣道惜若被琴霽與碧天王圍攻,豈有人在,隱約之間,周亦染似乎看到了碧天王袖中隱藏多日,時隱時現的寒芒,那是主上賜給他的銀針。

  碧天王就要趁緣道惜攻殺琴霽之時,將毒針刺入她後背,周亦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丹田內力湧動,一記朱雀指將碧天王手中的銀針擊落,緣道惜似乎聽見身後叮鈴一響,有什麽東西落地,正要回頭,周亦染卻踩在那銀針上,將銀針撚入地中,背對緣道惜,不讓她識破碧天王的陰謀。

  “臭蟲,你我再戰三百回合。”周亦染立刻轉移矛頭,此間發生的事只有他與碧天王知曉。

  碧天王忍無可忍,面容都有些猙獰,幾乎裝不下去,要對周亦染破口大罵,這隻傻鳥絕對是故意的,上次理由那麽牽強,自己放他一回,如今又阻礙本王好事,緣道惜獨自一人出現的幾率何其小,還有那琴霽為我所用,這麽好的機會都被他破壞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碧天王不可忍受,怒喝一聲:

  “周亦染,受死。”

  碧天王青龍功湧動,青龍遊空步,青龍提蛟手盡出,對周亦染生了殺意。周亦染心道不好,拔了臭蟲的鱗片,將他惹急了,他竟來真的。

  周亦染雙掌赤光大盛,朱雀功內力沸騰,使出渾身解數,招架碧天王,只見一道赤芒一道青光,拔地而起,從地面上戰到關帝廟,又戰到鎮淮門城樓上,激烈搏殺,戰出城去。

  陸遠和方霖皆有些駭然,這二人不是同門麽?雖然口角不合,但也不見打出真火,怎麽這般模樣像是不死不休?

  周亦染與碧天王的打鬥雖然慘烈,但這一邊緣道惜與琴霽的比拚也同樣驚心動魄。緣道惜精修右無棱劍法,與其他許多武林人士,身負多門絕技不同,緣道惜隻修習這一種劍法,與她夫君的左無棱劍法雙劍合璧,屹立江南道散修之巔。

  緣道惜的劍法忽而凌厲,忽而柔和,忽而狂風驟雨,忽而蜻蜓點水,飄渺不定,令人捉摸不透,猝不及防間,便會受她攻擊。

  那琴霽也好生了得,背上背負的黑布也不取下,不用長琴發動音波攻擊,而是取來一柄劍,與緣道惜比拚劍術,方霖看得目瞪口呆,不愧是河北琴氏家主,竟然對劍道也有如此造詣,拋開修為不談,琴霽的那一手劍法便讓自己望其項背,而自己雖有神劍,卻只會揮出幾道二星斬,於劍法的造詣根本不入流。

  “前輩小心啊。”方霖不禁擔憂,琴霽連看家本領都未使用,根本是遊刃有余。

  琴霽的劍法已有登堂入室的美感,雖在進攻之上甚少,防禦之法卻是甚妙,緣道惜感覺自己如同在在戳一隻仙鶴,刺他足下三段,被他擺劍擋住,斬她肩頭一寸,被他反手抵禦。

  緣道惜沒有苦惱,方霖修為低,看不出深刻門道,而自己卻一清二楚,琴霽的內力修為比她高出很多,僅憑速度,便能抵禦自己精妙絕倫的劍法,這並非是右無棱劍法比他的無名劍法要差,而是修為使然。

  “該老夫了,緣仙子。”琴霽淡淡笑道,防禦了這麽久,若不出手,豈不有失大琴殿二殿主身份,琴霽低喝一聲:“寒冰刺劍。”

  琴霽提劍在身前不斷突刺,速度之快,婉若遊龍,聲如疾雷,每一道刺殺,劍鋒之尖都蘊含了一絲寒冰內力,如那之前點殺方霖的冰棱指一般,瞬間有萬道冰棱向緣道惜周身四面八方刺殺而來,皆是要害,緣道惜柔眉緊皺,聚精會神,絲毫不敢大意,提劍不斷旋轉,抵擋住琴霽的刺殺。

  幾個呼吸間,琴霽似乎刺出了上百劍,總之眼花繚亂,陸遠是看得頭暈目眩,難以辨別。場中的緣道惜大喝一聲:“無棱斬。”頓時手腕一翻,將琴霽賜給她的冰棱全部震碎,將劍提至頭上,雙手持劍,向琴霽斬出一道寬二寸,長二尺的瑩白劍氣。

  琴霽見寒冰刺劍未能奏效,反倒是讓緣道惜借力用力,斬出一道劍氣,有些意外,便反手持劍向那道劍氣一抵,刃刃相合之時,琴霽皺眉,迅速側身躲過,自己手中的長劍果然被緣道惜一刀兩斷。

  琴霽看著手中斷面整齊的長劍,輕聲一笑,將斷劍扔掉。

  “無棱劍法,得算上乘。”

  “琴殿主過譽了,若是你使出《九章經》功力,我卻是沒有任何勝算。”緣道惜右手持劍,離地三寸,衣袂飄飄,似乎先前數回合的刀光劍影與她無關。

  琴霽拍拍手笑道:“讓你夫君出來吧,我知道他也在揚州城內。”

  緣道惜面色不動,身姿不動,心中卻是詫異,他怎會知道修哥也已來了。

  “你夫婦二人形影不離,況且,你一人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如此有恃無恐,必是那青仙緣道修也一同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琴霽話音剛落,約莫四十幾丈外,揚州城東的一處九層佛塔上,正有一位青衣男子響應琴霽的話。

  “早有打算,與惜妹前去鄴城拜訪大琴殿,沒想到,先是以這種方式見面了。”

  緣道修身長八尺,身形挺拔,不壯不瘦,身穿一件青色長袍,僅是普通的布料,背上背負一把寬三寸的重劍,約莫三十余歲,面容如刀削斧鑿一般,寬額,長顴,瘦頜,雙眼似有滄桑之感,無喜無悲,上下嘴唇蓄著淡淡的一圈胡須,長發綸於腦後,沒有戴冠,看起來便如江湖浪客一般。

  緣道修取出背負的三寸寬重劍,向琴霽與緣道惜的方向一擲,重劍如同一縷黑光疾電一般,向那個方向電射而去,緣道修向腳下的佛塔石柱一踏,瞬間飛身而出幾丈距離,單腳點在重劍劍顎上,複又借著重劍之力向前一蕩,飛身而出十幾丈,那重劍似乎隨主,應聲而來,承接住緣道修,幾次往複之後,緣道修鞋尖輕點重劍劍尖,令重劍減速,最後緣道修飄然落在緣道惜身前五尺處,頭也不回,伸手接住劍,插入劍鞘中,目帶柔和的微笑,對緣道惜說:

  “惜妹,我來了。”

  陸遠看著那緣道修,自四十幾丈外,如同仙人一般,飄袂而至,其間僅僅借助那柄重劍,輕踏幾步,竟凌空而來,這般身姿,難怪有著青仙稱號。

  方霖見陸遠半張著嘴,咬著舌頭,驚駭於緣道修的絕世輕功,故而打趣他:“怎麽樣?英俊吧?子遷你快去拜那人為師,喚他傳授你武功,也可習得那‘蜻蜓點劍’的秘法。”

  陸遠嘿嘿一笑,反將方霖一軍,“霖兒說得沒錯,那位前輩確實瀟灑飄逸,若我拜他為師,那霖兒去拜緣道惜前輩為師如何,讓他二人傳授你我左右無棱劍法,雙劍合璧,縱橫天下,再也無懼大琴殿。”

  方霖秀臉一紅,踢他一腳,“你…想得美,我已有縱橫天下的師尊,還拜她為師作甚。”

  “修哥。”緣道惜向緣道修溫柔一笑,這般賢淑的模樣,讓周亦染見到,怕是要嫉妒地身心發狂。

  “好輕功。”

  “青玉案,神劍仙,果真郎才女貌,珠聯璧合。”未曾想到,琴霽也是奉承了二人一句。

  那打出城去,複又折回,落在城頭的周亦染看到這一幕,不禁鼻子發酸,不過他也沒想到,緣道修竟然來了,這倒是無意中給了他一個推脫自身的理由。

  “臭蟲看見了嗎?那緣道修就在揚州城內等著你,你若刺殺緣道惜,今日怕是走不出揚州城。”

  碧天王也很意外,緣道修也在此處,莫非這周亦染早就得到了情報,自己錯怪他了?

  他二人聯手,自然不會是緣道修夫婦二人聯手的對手,雖說有琴霽攪局,但琴霽並不見得會與自己配合, 況且碧天王認為,即使他們三人圍殺緣氏夫婦,也會被他們逃脫出去。

  “看看你這臭蟲,上躥下跳,如一隻跳梁小醜,不是本王冒著被惜兒懷疑的風險,救你一命,恐怕你今日就不是被緣道修埋在土裡那般簡單了,而是被剁成肉泥,一截一截,曬成蟲乾。”

  周亦染手舞足蹈,也不知誰更像小醜,碧天王將信將疑,皺著眉頭,坐觀琴霽與青玉仙打鬥的結果。

  “得見琴霽殿主這樣的絕世高手,能與之交手,是我與惜妹的榮幸。”緣道修向琴霽拱手,言語雖然客氣,但話外之意很明確,便是要與琴霽交手。

  “我一人便能拖住你們二人,那他們呢?還是走不掉。”琴霽聲音平淡,對於青玉二仙聯手,絲毫無懼,他一人拖住青玉二仙,有琴憚在側,方霖依舊走不掉。

  “那便是晚輩們的造化了,不用多言,戰吧。”緣道修不多廢話,拔出三尺寬的重劍便向琴霽揮砍,琴霽還未細問緣道修二人為何相護方霖,那黑壓壓的劍刃便欺至腦門上,琴霽不退反進,仗著自身修為高深,欲用身法壓製緣道修,上前一步,左手冰棱指點向緣道修手腕,右手冰棱掌拍向緣道修胸口,緣道修右手提劍繼續下劈,左手一股渾厚的掌力與琴霽拍在一起。

  二人對掌,轟然一聲,土崩地裂,琴霽要以左手冰棱指刺破緣道修手腕大陵穴,強壓著對掌產生的反推力,不肯後退,眼見就要刺中,那身形鬼魅的緣道惜卻是飄然而至,如同附在緣道修身上一般,手持一柄細劍向琴霽的大陵穴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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