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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上煙雨》第193章 念去去0裡煙波
鳥哭楚山外,猿啼湘水陰。

六七月的大唐四處炎熱,唯有荊楚大地時而炎熱,時而涼爽,烈日與雨季並存,在酷暑與江風之間循環往複。

荊楚大地丘陵密布,官道稀少,車馬難行,卻有水網密布,船渡不絕,六月的烈日一曬,蒸騰起許多水分,化為綿綿半月的陰雨,墜落在水草豐沛,植被秘籍的濕地裡,成為細膩濕潤的水霧,遮蔽數百裡大地,往來船隻如墜仙境。

好一副千裡煙波,好一副暮靄沉沉楚天闊。

一葉偏舟從千裡江霧之中甫一駛出,不過片刻光景,卻又墜落進下一片江霧之中,那偏舟在霧裡若隱若現,真如一片柳葉一般神秘莫測,船上依稀看得清是一白袍直立,衣冠楚楚之人。船梢未至,紙傘先行,長袖倜儻,烏發飄飄,任江南女子站在青石拱橋上含羞遮面,也要放下眼黛,對他多看兩眼。

“本王浪跡江南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以反賊身份行走世間。”

周亦染立在船頭,飄飄而來,不知他使了什麽法子,明明逆水北上,卻無須船夫伐槳,一人一船一紙傘,與綿延千裡的江上煙波連成一片,相得益彰,再摻和進一隻影子,都是對此等煙雨的褻瀆。

“是反賊呢?還是起義呢?本王也不知道。”

江霧濃鬱,蒙在周亦染白皙臉上,宛若冠玉潤了塵,沾在眉梢,仿佛蘭若點了水。朦朦朧朧間,書生臉上竟有些許感傷。

“惜兒,我與天下為敵,你會恨我麽?需知我也是身不由己…”

周亦染捏捏下巴松垮的皮肉,有些脫離肌骨了,時光一晃而過,歲月竟然在他璞玉般的身軀上劃下痕跡了,真是不敢相信。

“惜兒,你去了哪裡,一年未見,我很擔憂…”

萬賀門僅有六人,出了江南道,渡上漢水,乘船北上,那山南東道節度使“來嚼鐵”來瑱奉上降書,約江南道的大王在襄樊五裡外的水上相見,要將襄陽城和樊城送給他,這侯君炎談不上是自負還是自持勇力,竟然毫不猶豫便答應了,真的僅僅與他們幾人渡漢水北上。

侯君炎的大船寬達兩丈,長十丈,青羅傘蓋,十分華麗,此事他正在船艙裡與陳洛先下棋,陳洛先一通搖唇鼓舌,溜須拍馬,將他比作高祖,侯君炎十分愉悅,對他十分信任,拜他為大將軍,兼任征北將軍,大司馬。侯君炎痛恨李唐皇室,竟將府中官職改為漢製,平日裡也以漢王自居,令部將心生奇異之感。

於是四大天王便在船上護衛,而周亦染自告奮勇,求得前護軍,自掌一船,飄在前頭,為主上開辟道路,自稱“朱雀開道”,侯君炎便也隨他。

南陽盆地除了綿延山林,兩岸猿聲,倒也沒有伏兵,十分平靜。探子周亦染既在探查荊襄來的唐軍,也在探查身後有無援軍,探了半日,果真空空如也,沒有一兵一卒。

這也太過蹊蹺,自己身為前護軍,竟然是個光杆司令,手上一個兵卒都領不到。事出無常必有妖,周亦染眉宇間纏繞著淡淡陰霾,侯君炎不費吹灰之力,佔據江南大片沃土,此刻卻是孤身深入北地赴約,不知道是他猖狂自負還是老謀深算,會不會將自己搭進去。

而最令周亦染擔憂的,卻是半年不曾露面的緣道惜,主上佔領江南足足一年了,依舊未曾露面,銷聲匿跡,以她的性子,不該這般。

在漢水漂泊了兩日,衣裳都被霧氣浸濕透了,總算飄到了襄陽地界,此處遠在關南,安祿山雖有多次揮師南下,發兵滲透,卻一直無果,南陽的土地還算是平和一些的,百姓多向這塊富庶的地方逃來。

到晌午之時,總算見到了朦朦朧朧的襄陽城,雖遼闊卻又關隘之美,而漢水前的不遠處,卻是駐扎了一排小船,長不過丈許,數位身穿松散官服,頭戴蹼帽的襄陽官員立在船上等待。為首一人,生得劍鼻濃眉,方闊達臉,頗有英武之色,柔軟的官袍掩飾不住他身為武官的驍勇,那人見到周亦染的偏舟靠近,竟朗聲大喝:

“可是江南來的義軍將領,赤天王周亦染?”

“正是。”

“哈哈,在下來瑱,早聞小兄弟英俊貌美,今日一見,果然氣度非凡啊,快隨我去府上一座,漢王呢?怎不見他的大駕?”

隔著數丈遠的皚皚白霧,他是怎麽見到自己英俊的,周亦染不禁搖頭冷笑,腳尖一跺,飛身而起,在江面上踏出數朵水花,如一片雨荷一般,輕巧落在來瑱的船頭上。

二人相隔半丈,來瑱不知他這般行事,不禁一怔,望著水面上的數圈波瀾若有所思,而後對周亦染大笑道:“郎君好功夫,朱雀神功輕功蓋世啊,我與你一同去拜會漢王,將他請入襄陽罷。”

“不急,我為使者,領旨在前,大王不日便到。”

漢水兩岸種著密集稻田,綠油油的,引人欣喜,這江漢的水土的確比之巴陵肥沃許多,要水有水要苗有苗,難怪古往今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此地一眼望去,百裡皆是江灘沃土,樹木被砍光了,不太可能藏兵,周亦染暗自放下心來。

只是當他過漢水,彎折進入襄陽城時,看見對岸一裡處,與襄陽隔江相望的樊城,不禁露出了凝重神色,樊城雖小,卻與襄陽勢同犄角。

當來瑱大大咧咧,引他進入襄陽時,突兀一聲喊殺聲傳來,周亦染定睛一看,不知多少柄長槊泛著幽冷白光指著自己,襄陽的水師竟在城口練兵,足把周亦染嚇出渾身冷汗,提著紙扇護在胸前,感覺這來瑱有詐,城內埋藏了甲兵數萬,這襄陽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沒想到來瑱哈哈一笑,拍著周亦染肩頭對他說道:“襄陽五百團練兵而已,用以抵抗安祿山的進攻,漢王也不會收容一座空城罷,不然怎麽抵擋隨時可能殺來的漁陽精銳,我說赤天王,你身為漢王大將,竟會懼怕區區五百團練兵?”

“怎麽會呢,什麽大場面本王沒見過,本王點兵,多多益善,豈懼五百眾乎。”

“只是旅途勞頓,霧水燥熱,來節度的甲兵勢猛,喝聲如雷,陡然一驚罷了。”

周亦染皮笑肉不笑,暗中催動朱雀內力,將額頭冷汗蒸發,而後與來瑱一同踏入城內。

“哈哈,誇獎誇獎,本節度操練兵卒,還不是為了給漢王鞍前馬後麽?”

於是整整一日,來瑱將周亦染伺候得好好的,舞姬美酒相伴,宿醉迷亂,只是周亦染左擁右抱,卻心不在焉,朱雀神功給他的直覺不甚美妙,冥冥中似有血光之災降生,夜裡迷蒙之際,綿延百裡的漢水仿若化作一條血河,漢水的煙波江霧化作陣陣血霧,周亦染被自己的噩夢嚇醒了,吹了一夜清爽的江風才漸漸平複心情。

只是在襄陽城內探查整整一日,卻是未見端倪,方圓幾裡內果真僅有五百團練兵,來瑱也由得他隨意而為,仿佛是在博取他的信任,城中也未曾見到緣道惜的痕跡,仿若兩不相乾,緣道惜真的躲在哪裡避難去了,仿佛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無法久拖,周亦染暗歎一聲,將書信裝在竹筒內,順水向漢江下遊飄去。一日之後,收到襄陽無兵的消息,侯君炎滿意一笑,乘坐華麗大船來到城池外。

又是歌舞升平,推杯換盞的一日,侯君炎落於上座,來瑱侍奉在側,言語恭敬,來瑱有言,山南東道的十三州百余縣,郡守多數是他的親信,只要漢王派兵協助,他一聲令下,便可將整個南陽奪取,山南東道則無人膽敢違逆漢王天命。來瑱所需的,便是繼續當他的節度使。

來瑱有所求,不想移位,還想繼續掌控荊襄重鎮,手握大權,倒是合情合理,讓得侯君炎消退了三分猜疑,如今不費一兵一卒掌控一道已是極為難得,讓他割據荊襄又能如何,等到天下悉數歸於我手,這天地間還有什麽是不可以賞賜的。

“如今唐室衰微,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竟做出棄國都棄百姓逃竄這等醜事,也不怕被後世人笑話,然而天下狼煙四起,大唐被瓜分成塊,洛陽安祿山殘暴不仁,亦不是天地明君,這英雄之身,唯有漢王可以居之啊。”來瑱手捧酒杯,對座上的侯君炎拱手拜道。

“他不配做聖人。”侯君炎搖頭冷笑,“至於這安胡麽,一頭蠢豬耳。”

“九五之位,非主上不可坐得,百姓疾苦,非主上不可解脫,還望主上坐鎮襄陽,即日稱帝,登臨大寶,江南的百姓民心依附,關中沃土可奪矣。”碧天王立刻拍起馬屁,陳洛先卻也不落下風,稱道:“極是極是”。

襄陽城內觥籌交錯,歡歌達旦,手下盡皆吹捧不止,侯君炎苦了一輩子,今日沉溺在酒水裡,終於有些飄飄然了,眼瞼被烈酒燙的通紅,已是三分迷離,在想登基稱帝的人生大事了。

唯有周亦染持著雙箸,看著美酒佳肴沒甚胃口,有一搭沒一搭的吹捧主上,心頭的不祥之感愈發強烈,冷風與醉酒都不能壓製住。

終於座下首位的來瑱不動身色,環視一周,見到所謂的漢王與五大高手沉溺在酒色裡,漸漸迷亂,唇角便勾起一道冷笑,拍一拍手,朗聲道:

“家中養有二十劍姬,舞劍姿勢甚美,今日特請之出來,讓漢王與各位好漢把酒欣賞。”

陳洛先老朽的面孔喝得醉紅,眼角都是彩暈,卻冷笑一聲,開口附和道:“好。”

半晌過後,二十舞姬從屏風內盈盈走出,踩著細碎步伐,穿著疏松衣裳,每人各執一柄三尺軟劍,而後屏風內響起箜篌聲,如絲如縷,頗為悠揚,二十舞姬便持劍在大殿內和著歌聲輕舞起來。

“此乃古楚舞,相傳一千年前楚國王室頗愛這支舞蹈,自從郢都失陷後,瓦釜雷鳴,楚樂與楚舞大半失傳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玄天王突兀開口說道,他深得侯君炎信任,在洪州一帶經營多年,竟對這楚國古樂有所了解,倒是令身側的陳洛先為之詫異,不著痕跡與襄陽的主人對望一眼,來瑱爽朗一笑,對玄天王高聲稱讚,而後命屬下端上幾隻銅盆,將盆內火苗一點,霎時燃起嫋嫋迷煙,大殿內雲霧繚繞,一時間煙霧與舞姬的飛綾纏繞一起,愈發模糊朦朧了。

周亦染坐在末座,杯中澄澈的酒水在他指尖搖晃,已經許久沒有喝下一口了,而是望著殿上舞姬若有所思,舞姬輕紗蒙面,人影攢動,又有煙霧繚繞,迷迷糊糊讓人看不見真容,倒是一向與他不對付的碧天王見他難得這般愁緒,出言譏諷道:

“傻鳥怎麽如此心不在焉,可是肚子裡麵包藏禍水,主上封你前護軍卻還不滿足?”

周亦染舉杯喝一口酒,開口冷笑道:“臭蟲沒有一官半職,竟敢以下犯上,看本王不找個機會收拾你。”

二人拌嘴已成常態了,拌至深處時,往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去刺諷兩句實乃憋的慌,一龍一鳳的趣事都成了萬賀門弟子的笑談。

酒至半酣,大殿內的煙霧十分濃密,原本衣著輕薄的舞姬身上否裹起了一層厚厚雲紗,看不清白皙肌膚了,見侯君炎與四天王皆醉熏,面色緋紅,應是得意忘形之際,來瑱藏在煙霧中的面容兀自冷笑,拿起青瓷酒杯向地磚狠狠一擲,清脆聲響起,打破了殿內,二十劍姬持刀前指,目色猩紅,怒視坐於高位的侯君炎,向他刺殺而來。

而來瑱卻是將官帽一脫,從案台下掏出一支勁弩,嗖的一聲,亮銀弩箭射穿煙霧,扎進白天王方杜的肩頭。

“你…”方杜大怒,一掌拍斷台案,將弩箭拔出,真氣湧動之際,卻覺得肩頭酸麻,經脈脹痛,那箭頭銳利,果真淬有劇毒,只是方杜內力十分渾厚,區區箭毒還不足以將他重創。方杜運功於掌,吸力大增,一口氣將毒血吸了出來,而後掀翻桌子,龍行虎步要去擒來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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