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為何被人抹去一截,上面還有未被衝刷的血跡,看上去是前幾日所留,是在遮掩什麽。”
是父親還是師父?一股疑念湧上心頭,但很快就被壓下去。
因為,還有很多話,很多事,一直在心裡,
“母親,在伊兒二歲時,就能記起事了,九年間,我一直在想你。”
“在私塾的時候,有一人大罵我是無父無母的雜種,當時心裡委屈,但現在不一樣,我母親就在眼前。”
“還有,義父他啊,對我極好,從小到大不僅沒鞭打過我,反而噓寒問暖,但越是那樣好,欠下的,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對了,在我六歲時,義父第一次帶我來江陵,我遇到了鶯憐。”
“母親,她真的很不雅,有時會爬樹瘋癲,怕她摔著勸住,反而縱身一躍,壓我身上。”
“母親,我……”
雨逐漸微弱,待到天晴夕陽穿過雲層而來時,再也沒有雨水掩蓋他眼眶中的淚水,時而臉上帶笑,時而面露難色,待咽喉都紅腫時,終忍不住心痛,咬著牙捂住胸口,眼淚一滴滴劃過臉龐。
一直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元伊才從跪立中起來。
“元伊,你師尊到了。一會天黑時,需取你指尖血施符引陰,隨後,閉眼就好。”
將元伊的血液引陰,無疑是將他暴露在方圓百裡之間,屆時只要與秦有染之人,都將知其之息。
好在有蘇決和琰平設下的陣法混淆感知,但終究留下隱患,或許對於易公等人來說,用秦之子除掉秦,已是最完美之法。
至於那些隱患,根本則是秦所留下的,要不是元伊還算幼小與無邪,恐怕,已被用盡千種折磨。
陽光落入黑暗的那段時間及其短暫。
李河托起元伊的左手,在食指用指甲一劃,鮮血便流淌而出,每滴都完好的裝在瓷瓶裡。
“師父,是否設下劍陣?”
“不,對他無用,引陰後靜候就好。”
“諾,弟子先去布下引陰符,與蘇決的風水陣相連,形成屏障。”
語畢後,李河以地為紙,劍為筆,畫下一道精密符籙,隨後運氣行其字痕,催發出耀眼的光芒。
“天清地靈,道君李河求令!以血連脈!”
瓷瓶憑空碎裂,碎片依附著血液,散落在符中的“璽”之上,從而牽一動百,整個符光竟憑空漂浮起來。
若元伊用陰眼咒,便會看見從各方照射的紅光全部集中在整片竹林,而那些在遠處的陣法則全數一同漂浮,升至上空。
“匿!”
李河大喝一聲,劍指明月,而那些耀眼的光芒則全部消散,形成一道暗波擴散。
一切又歸於平靜,卻暗流湧動。
感受到脖頸處的劍鋒,元伊不由得心裡一顫,通過余光,是易公。
“別動,不會傷你。”
這乾澀到沙啞的聲音,讓人從上至下寒顫,體內的氣漩甚至有些潰散之勢。
完全不是一個量級,恐怕對方一指,便能將他碾碎,是單純的表面物理上碾碎。
半柱香過後,天色已完全歸於黑藍,狂風驟起,竹葉嘩嘩響動,而堆積在地面的花瓣紛飛,霎時間竟有些唯美,直到一聲暗吟落入三人耳中。
連續十道黑色尖針從左前方襲向李河,每道都朝著眼喉腕等致命處。
“不妙!”
元伊注意到這四周的風有規律的在移動,很明顯是有人再操控,
而那黑針所處為順風,呈弧線襲來! “小把戲。”
沒等李河出手,易公將手中長劍一拉一斬,形成一道劍氣,在針縫之間迂回,而每觸碰一根針劍氣越壯大一分,到最後竟然峰回路轉,連同漂浮的黑針如數奉還。
“遷劍!陽極!”
銳形的火舌直衝十米之高,隨後分散成數百道微火,霎時方圓百米內亮如白晝。
在正前方有一黑影遊蕩在竹乾之上,發現身影暴露後,帶著呼嘯直衝易公身前的元伊。
“聚!”
李河大喊,散落的數百道火團朝那半空中的黑影聚集,然而一切過慢,或者易公有意,竟無任何動作。
砰!
相聚在一起的火團炸裂,並未擊中敵人,而元伊之隻覺得眼睛一花,腹部傳來劇痛,倒飛撞斷數顆竹乾後停下,吐出一口鮮血,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眼露血腥之人。
“半…鱗…”
“呵,廢物。”
不對!此刻的半鱗根本不像之前呆滯模樣,反而眼中充滿戲謔,左手臂爪襠下李河襲來的飛劍後,又一腳將元伊踩飛數米。
“遷劍!風刺!”
“放肆。”
汝君的劍刃直接被半鱗抓住,傳來的力道讓元伊震退三步,隨後絕望的看見對方反手一刺,將汝君連同劍身插入泥土,只露出半截劍柄。
“劍動。”
危機邊緣時刻,易公終究出手了。
插在土堆中的汝君憑空旋轉成銀色漩渦,極具衝擊感撞飛半鱗後,回到元伊手中。
“仿劍道友,想死不成?”
“哦?小小妖孽,怎知吾易仿劍之名?”
易公輕輕一笑,單手虛握,四周驟然傳來呼嘯,幾道帶刺鐵鏈從地底彈出,牢牢鎖住半鱗。
“君之大名,如雷,貫耳!”
幾縷黑煙從半鱗耳中飄散,隨後天空傳來吟動,一道純黑色細雷直劈易公!
“死。”
見狀不妙,李河扔出長劍,遷引黑雷劈空,縱身一躍,隨後十張靈陽火符化為塵埃。
狂嘯的十條的火龍從他身後交替旋轉成二十米粗的巨龍,頓時籠罩眾人所處之地,活生生變成地獄般場景。
雖然隻傷半鱗,但除了渾身籠罩著金光的易公,其余三人都感受到燒灼的痛苦。
“秦!還不相助!”
半鱗全身蜷縮成一團,仰天怒吼道。
此話一出,李河易公兩人對視一眼後,立即打坐結印,之前隱匿的陣法符籙出現,形成肉眼可見的透明屏障。
然而過了三息,仍未有何動靜,半鱗此時左半身鱗甲幾乎快要脫落,正恨惡毒盯著某處。
“滅。”
元伊的身後傳來一聲空靈之音,隨後這十張靈陽火符組成的巨龍消散,不帶有一絲苟延殘喘與反抗。
感受到身後人的氣息不足一米,那種心驚肉跳之感愈發強烈,緩緩轉身抬頭望去,雜音悄然消失。
那是和元伊很像的眼眸,冷峻的臉龐消瘦蒼白,發梢末端似血一般猩紅,此刻神色似雪一般,毫無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