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襲黑衣之下,握著修長的長刀,正斜指跪在地上的元伊。
“父…”
寒光打斷了話語,左肩傳來寒意,隨後是割裂的劇痛,連同那顆溫熱的心。
僅僅一道眼神,死寂與殺意彌漫在整個眉間,冰冷到傷口沒有了痛覺。
“忤逆不孝。”
秦無視自己滿臉驚愕的生子,緩緩走過。
“至少,我找到你了。”
露出一絲笑容,元伊對著秦的背影,開心說道,隨後黑暗逐漸彌漫視線,重重倒在地上。
……
“秦,你終究來了。”
易仿劍輕道,眼中已是無盡戰意。
“半鱗,將秦伊帶走。”
“慢,要想帶走伊兒,是否要向其師請個安?”
李河一劍將半鱗劈飛,回頭對秦微笑道。
一片花瓣飄落在地,三道寒光頓時交手。
火光四濺,易仿劍與李河從前後圍攻秦,速度之快甚至連殘影都虛實不定,轉瞬間二人被彈開。
在此回合之間,秦隻用了一招。
一時無音,互相對視。
“你二人,再攔,便死。”
秦將長刀入鞘,全身彌漫淡灰色光芒,一步步走向中心墓碑處。
“狂妄。”
易仿劍眼中帶有怒色,橫身攔截在對方面前,劍脊浮現陣陣雷電,整個人氣質嘩然一變,凌厲絕然的傲立在天地之間。
“遷劍,八卦極。”
李河向前踏步,地面以他為中心,出現八十一道太極陣,一生萬物,卻又萬物歸一,整個力場即刻顛轉,無數金絲從邊緣噴出,形成半弧形屏障。
戰鬥,又隨風起開始。
……
半時辰後
李河單手捂住胸口,仍有血液不斷湧出,臉色極其痛苦,嘴唇蒼白,眼神死死盯著前方。
剛才由於體內氣力不足,八卦極露出破綻,被秦一刀穿刺,肺部重創,距離心臟也不足一厘。
此刻的易仿劍也不好受,雖說沒受致命傷,但全身上上下下也仍有數百道微弱裂口,不斷泄露血液,使得全身血紅,看得起觸目驚心。
而秦,完好無損,就連黑衣也無一處被斬,黑發如瀑垂直在腰間,依舊波瀾不驚。
“你所熟知之人一個個接連逝去,難道,就無悔?”
易仿劍凝重道,對方實力又大增,相比十一年前竟然大了一倍有於,再這樣下去,天下恐怕無一人敵手。
“至今,無悔。”
“你有機會回來,我還是你堂叔,仍是龍虎山道門之生,斬妖除魔,光輝道統,而你妻,不至於死在此地,還是無悔?”
“世間焉言,悔過二字?罷了,若再敢用秦伊之血引陰,整個江陵必將遭受屠殺,明否?”
“……”
秦傾目看了一眼李河後緩緩轉身,化為煙縷消失。
……
昏厥中的元伊感受到全身似乎有液體包裹,卻無法動彈。
不知過了多久,當睜開雙眼時,似乎正處於一顆大樹之下靠著,顯然已經遠離了竹林,前方有微弱的火光溫暖軀體。
“醒了?”
這極其陌生又熟悉的聲音,讓他心頭一顫。
“半鱗?這是哪,為何不殺我。”
對方此刻的模樣從未有過的清晰,左半臉部分除了眼睛,全數被綠色鱗片包裹,而右臉,每個毛孔都和義父一樣。
一聲音爆,半鱗左手死死掐住元伊脖頸,
怒笑道: “呵,要不是你爹,我早就將你生生咀嚼!”
“你厭惡我父親。”
元伊笑道,掙脫對方的左手後,發現汝君懸在腰間,當即翻滾拉開距離,拔出與之對峙。
“當然厭惡,他將我變成此等模樣,還讓老子永遠變成一條狗,不過……”
“不過什麽?”
元伊有些害怕,但仍鼓足勇氣詢問。
“他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半鱗說後仰天狂笑,整個人變得瘋癲和危險。
足足半柱香過後,對方才止住,似乎想起了什麽,向元伊拋出一個手指長的木盒。
“這是何物?”
“消憶針,顧名思義,將你的血染在針尾,而針尖刺向某個你想讓他忘記你之人,便連同所有事物都會遺忘或者被其他替代,秦賜給你的。”
“我拿這物何用?”
“我怎知?問你父。”
“他在哪?”
“姑蘇去了。”
“什麽?!”
元伊將這木盒放進袖口,連忙將汝君收鞘,卻發現已無任何路可走,而這深山幽林,不時發出虎嘯與狼嚎。
“現在此處,距離江陵五十余裡,一路上的痕跡我已經毀去,而你……”
半鱗瞬身來到元伊身前,左手利爪狠狠插進他腹部,鮮血頓時噴濺而出,染紅了整張臉頰。
“嘶哈,絕望嗎?還有呢…”
“啊!!!”
插在腹部的利爪不斷扭動,尖端甚至觸碰到了內髒。
“哦?看看多髒啊,要不,送你去洗洗?”
幾乎在一瞬間,半鱗移動於一處拔地而起的懸崖邊,肩膀處托著眼神無光的元伊。
“下面,有條河,你不會死的,對吧?”
月光下,他輕輕一推,元伊便似流葉般掉落,在意識消逝前,牢記了對方猖獗的笑容。
……
江陵城外十裡處,李河絕望的砍斷數十根細竹,看向月光,緩緩閉上了眼。
沒想到自己傷勢不敵,竟然那妖孽帶走了元伊。
“對不起,伊兒,為師還太弱了,九層二決二十六竅,在秦面前還是似螻蟻一般。”
那清澈明亮的笑意,始終在腦海揮之不去,現如今,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李河,回山療傷。”
易仿劍輕輕一撇,轉身朝著江陵城方向走去。
“是,師父。”
十二歲修道,至如今六十二古稀之年,足足五十年,才遇到這最為滿意的弟子。
無論心性毅力,還是天資聰穎,都在尋常人之上,但哪怕對方資質平平,也足矣讓其綻放光芒。
“半鱗,我記下了,往後汝之余生,永受折磨。”
壓抑住眼眸中的凶性,李河取下護腕,輕輕放在木沁清之墓旁,隨後轉身,跟隨易公步伐。
……
隨著易辰將秦活著的消息傳往龍虎山,整個道界嘩然一片,紛紛發聲重組道統,恢復往日輝煌。
現目前已有不少道觀組織成聯盟,廣招收子弟,楊徐二州共千所道觀搬遷,落地黔城,建山為黔門。
從此道統複辟的消息傳頌至江湖,而武當華山也常有接濟黔門,似乎默認其存在,朝廷方面由於戰亂,尚且難自保,對於此等事自然匆匆了事。
而不久前秦曾在江陵露面的消息也伴隨口口相傳,引來無數道教之人或江湖雜修前來,無果後怒火又引發一陣陣謠言,待事情平息,已是一個多月過去。
眾人皆被金人長驅直入汴京,俘走宋宗之事震驚,雖後來宋軍將金人反抗至黃河以北,但已無濟於事,現目前改京為應天府。
短短一月,屍橫遍野,從而誕生的鬼魂不斷禍害人間,平靜被打破,恐怕到夏季時,瘟疫會如期而至。
現目前,世間的平靜似乎有些迸發死寂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