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了一天，為了保證聯合軍演的順利有序進行，由李靖牽頭，在城外組織了一次小規模的聚會，就聯合軍演的某些問題進行友好磋商。

　杜荷、程處默、劉仁實、李震四個小年輕起了個大早，收拾停當之後，便跟著李靖來到城外約定好的會盟之地。

　八月中秋，長安那邊還沒什麽太大的感覺，最多也就是略有寒意，可漠北草原卻已經寒風刺骨，凜冽的北風吹過，打在臉上像刀割的一樣，大口向外哈氣，隱約還能看到陣陣寒霧。

　太特麽冷了，一身書生服的杜荷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應該跟著李靖出來，城裡紈絝那麽多，隨便來幾個撐場場面也就是了，自己跟著湊什麽熱鬧。

　身邊程處默幾個倒是挺嗨皮的，穿著鋥亮的明光鎧，雄赳赳氣昂昂站在李靖身後，護心鏡擦的光可鑒人，太陽光一照都特麽能當反光鏡使。

　沒救了，不就是見幾個番邦的武將麽，露臉的事兒都是李靖，跟你們一文錢關系都沒有，嘚瑟什麽啊。

　會盟之地距離新城大概一裡左右，視野開闊，李靖等人來到的時候，西域諸國，大食、波斯、吐蕃、吐谷渾等國的人已經到了，遠遠的還能看到高句麗、新羅、百濟的人已經走在了半路上。

　唯有薛延陀一方，扎不大盤大，直到所有人都到齊了，真珠夷男才帶著隊伍姍姍來遲，偏偏臉上還一副天經地義的樣子，好像這次聯合軍演是薛延陀主導的一般。

　程處默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等開乾的時候，老子一定要他好看。”

　劉仁實嘬著牙花子:“算我一份，咱們這次可是帶了不少的秘密武器過來，到時候假裝不小心，直接弄死丫的算逑。”

　“咳！”李靖乾咳一聲，回頭瞪了他們兩個一眼，小年輕就是毛躁，一點都不懂事，這種話能往外說麽，讓人聽到了怎麽辦。

　“哈哈哈……，李衛公，諸位，本汗因為臨行前突然有些事情，耽誤了片刻，勞諸位久等，罪過罪過，哈哈……”

　真珠夷男在眾目睽睽之下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眾怒，笑著打起哈哈，找了個算不上理由的理由替自己解圍。

　眾人都沒說什麽，能來的都是人精，誰還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麽彎彎繞繞不成。

　“真珠毗伽可汗能來便好。”

　李靖面無表情不置可否，目光掃過眾人，不給真珠夷男繼續開口的機會，直接說道:“明日便是軍演開始的日子，此前，吾等已經將軍演的大致規矩傳達給了諸位，不知諸位可有什麽意見和建議，有的話可以提出來，正好在軍演開始之前，再好好商量一下。”

　“呵呵，衛公快人快語，深合我等心意。”

　說話的又是真珠夷男，老家夥擺弄著手裡的一柄鑲滿寶石的權杖，不陰不陽的說道:“按說這次聯合軍演本是大唐主導，我們這些周邊屬國應該無條件遵從才是。

　只是，本汗覺得，既然是戰陣比試，那就應該真實一些，草靶什麽的終究不是人，不知道恐懼，沒有士氣，行動能力又受到製約……”

　吧啦吧啦，真珠夷男說了一大堆的理由，聽的四周眾人不斷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吐蕃、吐谷渾聯軍代表葛爾·陵欽隨聲附和:“真珠毗伽可汗說的是，戰陣之上瞬息萬變，草靶雖然可以減少傷亡，但卻無法展示真正的戰鬥力。

　況且，戰陣之上講的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果按照貴國所制定的方式，騎兵衝到一半撤下來，再上陣的時候難免會影響士氣。”

　“我方同樣讚成真珠毗伽可汗的意見，也支持葛爾將軍的說法。衛公是軍法大家，應該知道無論進攻還是防守，講的都是一個連續性，貿然打斷進攻節奏，似乎不管對哪一方都有些不公平。”

　泉蓋蘇文說話的時候臉上帶著笑，語氣也算平和，但不管怎麽看，笑容裡面都帶著一絲桀驁不馴的味道。

　不服，對，就是不服！

　高句麗與大唐相比並不差什麽，憑什麽老子要當屬國，以前又不是沒打過仗，前隋的時候楊廣帶著百萬大軍來打高句麗，最後不還是灰溜溜的夾著尾巴回去了。

　大唐不過就是地域大了些，人口多了些，真要打起來，未必老子也就怕了你們。

　李靖的眉頭微微皺起，此時除了西域諸國聯軍和大食、波斯三方，其余幾方態度十分明確，要打就真刀真槍的拚，不打就算了。

　說實話，他同樣也想直刀真槍的打一場，如果這次的軍演隻涉及三方中的一方，就此答應下來也沒什麽。

　可問題是，現在各方聯軍都在，人數加在一起足有七八萬人，而大唐一方參演部隊只有五千，就算再加上邊軍三萬人，人數也並不戰優。

　更何況，這三方顯然是抱著車輪戰的意思來的，你方唱罷我登場，從士氣上來講，對方也有明顯的優勢。

　怎麽辦，答不答應，個人感情上，李靖想的是無論如何也要把自己帶來的人安安全全帶回去。

　戰陣之上刀劍無眼，長安的那些老兄弟相信自己，把自家兒郎全都塞進了參演部隊裡面，這要是真的死上幾個，回去怕是沒辦法交待。

　可理智卻在告訴他，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輸，不管那些人提出什麽樣的條件，自己都必須答應下來，就算自己這邊的人全都死光了，也不能讓人看了笑話去。

　大唐的尊嚴不容冒犯，大唐的尊嚴不容侵犯。

　幾乎就在眨眼之間，理知戰勝了感情，李靖微微一笑，從容不迫道:“看來之前是吾等考慮不周了，也罷，既然如此，那本總管就舍命陪君子，與諸位好好做過一場，只希望在場的諸位日後不要後悔才是。”

　哼，瘦驢拉硬屎，色厲內荏罷了。

　真珠夷男也好，葛爾·陵欽也罷，包括泉蓋蘇文在內，不約而同得出一個結論。

　李靖怕了，說什麽不要後悔，不過是在給自己臉上貼金，嚇唬人的把戲而已。

　“好，要的就是衛公這句話，既然如此，我方回去準備，明日便由我方出戰第一場，咱們比拚一下野戰如何?”

　“那我方就第二場吧，同樣是野戰，衛公應該知道，我薛延陀不善攻城，所以也想選擇野戰。”

　“既然如此，那我高句麗一方只能選第三場了。不過，經過之前的兩戰演練，我方似乎有些佔便宜啊，也不知道衛公經過兩場比試，手下五千人馬還能剩下多少。”

　欺人太甚，李靖就算再好的脾氣，此時也不禁火冒三丈。

　合著特麽你們三方打我一方，還特麽不讓我增兵是吧?

　也好，既然如此，那老子不跟你們客氣什麽，不就是死人麽，你們敢死，老子難道還不敢埋?

　“泉蓋蘇文，你吹雞毛牛逼，你管老子五千人剩下多少，就算剩下五百，也照樣殺的你有來無回，你信不信。”程處默忍無可忍，哪怕杜荷一再拉著他，依舊有些暴走，直接越過李靖指著泉蓋蘇文的鼻子罵道。

　劉仁實也是氣的目眥欲裂，閃過李靖來到前方，叉腰罵道:“都特麽是一群軟蛋，想玩兒車輪戰是吧，行，你們一個一個來，看爺爺怎麽打死你們。”

　杜荷的眼神也有些陰鬱，聯合軍演搞成這個樣子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

　之前他的想法是大家合兵一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聯合在一起找一個假想敵，胡亂砍殺一氣，既可以避免傷亡又可以看到彼此間的實力。

　後來不知怎麽就演變成了面對面的廝殺，不過這也沒什麽問題，用草靶來代替真人，也能看出各方的戰力如何，大唐的武器犀利，震懾一下群醜還是沒問題的。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最後竟然演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數萬人真刀真槍的廝殺，那是要死人的，而且死的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成百上千。

　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一想到無數人因為他的一個念頭， 客死他鄉，杜荷整個人都覺得很不舒服。

　渾渾噩噩間，杜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城的，直到李靖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李伯伯，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我從沒想過軍演會死人。”

　“呵呵……”李靖意味深長的笑著說道:“你這小子，虧老夫以前一直覺得你是個狠角色，沒想到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君子。”

　啥意思?這是表揚我還是損我?

　老子承認，大多數的時候的確有些聖母，可……可這也是有原因的好不好，老子之前就是個宅男啊，你難道還能指望老子上來就大殺四方，一聲令下殺的人頭滾滾?

　別說是老子，但凡一個受過後世教育的正常人，只要不是心理變態，誰特麽能乾出這事兒來?

　當然，打嘴炮，吹牛逼的時候例外，你要是放在遊戲裡面，殺掉成千上萬人那也沒問題，可……現在自己面前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死了……就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