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天,海禾沒想到劉敏被告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在學校傳開了,原來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
劉敏妹妹辦了一個美術輔導班,劉敏常常將自己的學生介紹到妹妹輔導班上課。劉敏作為學校的大隊輔導員,每次學校有什麽美術類的比賽,常常想方設法將機會給自己輔導班學習的孩子。這樣一來,有許多孩子為了有機會參與上一級的比賽,都只能乖乖地去劉敏妹妹的輔導班學習。
這一點,老師和家長們早有意見,只是一直沒有爆發出來而已。
但是這學期初,正好是區學生“食品安全”繪畫比賽,每校參賽有五個名額,結果這五個上報參賽的孩子都是在劉敏妹妹輔導班裡的學生,這引起了另一個參賽家長的不滿,繼續而將陳佳的事情一並挖出,向局長熱線投訴。
陳佳是參加器樂大賽,照理說跟劉敏的美術輔導班關系不大。但關鍵是陳佳不僅一直在學鋼琴,同時也一直在劉敏的輔導班裡學美術,也算是劉敏輔導班的一位長期跟隨者。
所以陳佳這件不參加選拔,直接被送到區裡比賽的事情就被當作劉敏帶學生並濫用職權的典型代表了。
作為當事人的劉敏這幾天倒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正常上下班,正常跟別人聊天,午餐後正常去操場散步,事情冒了個泡,然後就不了了之,仿佛沒有了下文。
但後來張巧告訴海禾,其實已經對劉敏作了處分,只是沒公開而已。
“作了什麽處分?”海禾有點好奇。
“劉敏作為後備領導幹部的資格被取消了,看來當副校長的夢是要破了。不過這也太便宜她了。”張巧一臉憤慨,她覺得自己帶生被全區公開處分,而劉敏呢,只是靜悄悄地取消個後備校長資格而已。
說起來劉敏濫用職權,比她帶生的事更嚴重才是。對於這點,張巧可是一肚子火沒處發,凡有人提到劉敏的事,恨不得詛咒一次。
海禾把那天跟張校長的談話跟張巧說了一遍。雖然她此後沒有再見到方校長,可心裡總覺得有點疙瘩,如此不愉快的談話,不知道校長會不會給海禾穿小鞋。
聽了海禾的一番描述,張巧眼睛都瞪大了,指著海禾說:“天哪,真看不出來,你的膽子居然這麽大,敢直接摔了校長的門離開,我要是校長,真的會被你氣得半死。”
看著海禾一臉不安的樣子,張巧又歎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沉吟了一小會兒,終於忍不住告訴海禾:“陳佳的事情,當時劉敏跟你說是校長向區裡要了一個名額給陳佳,可是你沒想過是哪個校長嗎?”
海禾一聽心裡一驚,她一直理所當然認為是方校長,難道是戴副校長?看來張巧早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她使勁拉著張巧,非要她把整個事件真相再說一次。
張巧盯著海禾那焦急的臉,終於確認她是真不清楚什麽情況,又發出長長的歎息:“這事情當時很多人都知道,你作為陳佳的班主任,居然一知半解。我也真是服了你了。其實事情很簡單,就是陳佳媽媽通過劉敏,找戴副校長,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讓戴校長向區裡要了一個名額去參賽,就是這麽回事。”
張巧端起桌前的水杯,抿了一口,繼續道:“問題的關鍵是,劉敏當時對我們說是陳佳媽媽通過校長這層關系,向區裡要了一個名額,是屬於私自要的,跟學校無關;其實是戴校長以學校的名義要了一個名額,是給學校的。所以這事被人挖出來,
既然是學校的名額,為什麽給一個沒有參與學校選拔賽的學生參賽,這讓其他參賽選手寒心,究其原因,就是陳佳一直在劉敏的補習班上課。要知道劉敏向來只能自己輔導班孩子參賽的事,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這次也算是她作死,算她運氣好,沒我這麽命苦整個區通告批評處分。” 海禾聽到這裡,心裡泛起了一陣陣波瀾。
也許方樂平校長對此事是真的不知情,他前幾天找海禾談話也許真的只是了解一下具體情況,而自己誤解他是做了事不敢承認,故意甩鍋。
其實這事也不能怪自己,因為大家平時都稱方樂平校長為“校長”,稱呼戴志丹副校長時會加個姓叫“戴校長”。劉敏當時就是說校長要了個名額,海禾當然為認為是方樂平校長,哪知道是戴校長,說不定劉敏是故意混淆視聽罷。
這事鬧得,哎,自己要不要向方校長道歉呢?思來想去,還是不刻意道歉,哪次有機會碰到再解釋不遲。
海禾雖然這樣決定了,但心裡總覺得有事情壓在心裡,憋得難受。
晚上回家推開門,正看見文遠跟朵朵兩個人蜷在沙發上玩著什麽,聽聽得朵朵一直在咯咯得笑著,拿碰上沙發靠墊往文遠身上壓。
兩人一聽到開門聲,望著門口進來的海禾,朵朵就喊起來:“媽媽,我今天回來比你早多了。”
文遠則收起笑臉,摸摸朵朵的頭說:“爸爸還有工作沒完成,先去書房工作了。”也不看海禾一眼就徑自走了。
見文遠一走,朵朵好像意識到什麽的,無精打采地趴在沙發上發呆,全然沒了剛才的活潑勁兒。
家突然又安靜下來,海禾感覺自己的出現使剛才的快樂攔腰截斷了,心裡又是一陣難過,走到朵朵邊上,輕輕地說:“乖,先去做作業,媽媽先去燒飯了。”
剛想離開時,朵朵突然拉住海禾的包不讓走,抬起頭來,居然發現小眼睛裡有盈盈的淚花。
海禾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心一慌,趕緊坐在朵朵邊上,抱住她:“朵朵,怎麽了,哪裡不舒服嗎?”
朵朵帶碰上哭腔拉著海禾手說:“媽媽,你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為什麽你們倆都不說話?你一來, 爸爸就逃到書房裡去。你們已經好久沒有說話了,你們是不是要離婚呀?”
說完,根本不等海禾回答,哇得哭了起來,那樣子像是憋了很久的委屈。
朵朵的哭聲,引得文遠從書房裡出來。
看到爸爸媽媽都在邊上,朵朵更是哭得氣都接不上來。盡管哭得直噎氣,但她指著海禾斷斷續續得問:“……你們是不是要離婚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海禾和文遠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麽回答,倒是海禾先反應過來,抱著朵朵極力安慰:“沒有,我們都很好,我們沒離婚,我們一家都在一起。”說著自己的眼睛也酸起來。
“騙人,你們明明吵架了,明明連話都不說了……”朵朵說不下去了,拿起沙發上的靠墊扔出去,越扔情緒越控制不住,拿起茶幾上的蘋果也都往向扔。
海禾想按住朵朵的手,但自覺渾身無力,女兒的哭聲就像一把刀一樣割在心口上,潺潺地流著血。
文遠將朵朵從沙發上抱起來,用不容質疑的語氣說:“朵朵,不管爸爸媽媽有沒有吵架,我們都是愛你的。你永遠不會失去我們兩個人。”朵朵趴在文遠的肩頭上又是一陣大哭。
那一晚,兩個人極力在朵朵面前表現得跟以前一樣,文遠甚至還裝模作樣地講笑話,海禾強忍著內心的別扭,也極力地配合著這場表演。
越是這樣刻意,海禾越是深刻地領悟到,再也回不去了!
所有光陰裡的東西,最終都會失去,我們都隻活了個“曾經”。
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