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方樂平校長,戴志丹副校長也開始對海禾產生了一些不滿。
戴副校長主管學校的德育工作。海禾請假期間,班級由李聰聰代為管理,班級衛生、早讀紀律等情況都十分不理想,老是在“三項競賽”中墊底。原以為海禾回來會好很多,但實際上,情況並不沒有多少改觀。
看到李聰聰管理不行,戴副校長隻管扯起嗓子來批評、指導。可是海禾這種情況,說吧,生怕說重了刺激到她;不說吧,看著實在難受。這讓戴志丹副校長如鯁在喉。
按照學校的晨會制度,每周一的晨會都會由一個班級上來做主題展示。有的班級是詩歌朗誦,有的班級是校園劇表演,有的班級會呈上合唱表演等。各個班主任們各顯神通,紛紛借助節目來展示班級學生的精神風貌。
一周一個班級展示,輪到的班級提早一周就開始排練。下周就輪到海禾班了,照理現在就要開始排練了。
可是大隊輔導員劉敏跟海禾說的時候,海禾整個人都懶洋洋地,雖然是應允下來,但沒有任何動作。既看不到籌備的痕跡,更看不到排練的熱情。
劉敏幾次催海禾把節目的名稱報上來,但常常回復了一句“好的”,卻又沒有了下文,急得她找戴志丹校長訴苦。
經過戴校長私下了解,海禾把排練的任務全權交給了班級文娛委員陳佳來做。陳佳和幾個班幹部一直想在台上表演一個小品。
這群充滿了熱情的孩子想表現一個完美的作品,先是準備照搬網絡小品,但總覺得不夠有個性,於是乾脆自己寫表演腳本,但修修改改總不能成形。所以一直拖延著,連節目名字也報不上來。
讓孩子排練節目無可厚非,也正好鍛煉孩子們的能力。但作為老師也不能借此放任不管,放棄自己指導的責任。海禾的這種狀態跟以前相差很大,讓戴副校長很頭疼。
於是征求了方樂平校長的同意以後,她將海禾叫到了自己辦公室。
戴校長詢問了海禾最近情況,她從女人的角度,最大程度地理解海禾內心的痛苦。她握著海禾的手,也講起了自己曾經的婚姻危機,她說:“婚姻是場修行,修的是自己的心,過與不過,離與不離,先修心,再修行。”
她常常在充滿世俗感的市儈話語中,突然冒出一段充滿了哲理般的句子,把她之前講的那些大白話升華了一下。
這種說話風格也很符合她穿衣的風格,滾圓粗壯的身體總愛裹著梅蘭竹菊等清瘦繡花的中式棉麻衫,俗中有雅,雅中又泛著俗。
海禾靜靜地聽著,她明白戴副校長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地找她聊天,她等待著關鍵的那幾句話出現。
“楊老師,我感覺到你有點力不從心,是你的心還沒有休息好,調養好。而且你的身體看上去那麽虛弱,臉色臘黃,我真的很擔心你。你這樣強行工作,對你來說也是一種傷害。要不,你再休息一段時間,把心情調整好,把身體養好。學校的工作,你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安排的。”戴副校長的話說得很真誠。
是啊,真的有點力不從心!海禾承認戴校長總結得特別到位。
海禾從副校長辦公室裡出來,望著那如此湛藍而高遠的天空,心裡不是一種滋味。
她已經同意再休息一個多星期。同時心裡暗下決定:離婚的事,孩子歸屬的事,不管最後會是什麽樣的結果,都要以最快的速度解決。
生活拖累不起。
隔天,
海禾去了律師事務所,了解離婚事宜。按律師的說法看,朵朵判給自己的可能性比較大,海禾放心了。 可是當她回來時,想到之前班裡那個父母離婚的孩子,又想到了張翔宇。她越想越覺得離異家庭的孩子是多麽不幸。
路上,她一直在問自己:為什麽要離婚?自己犯了什麽錯?為什麽想讓把丈夫拱手相讓?為什麽平白無故地讓朵朵成為單親家庭的孩子?
不,不僅要朵朵,而且還要給朵朵完整的家!絕不離婚。
以海禾對文遠的了解,只要朵朵是歸自己的,他絕不會輕易地離婚。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董品晶。只要她不再糾纏,文遠其實是可以回歸家庭的。
那怎麽解決掉董品晶。殺人犯法自然是做不來的,那怎麽才能讓她主動離開文遠?
接下來的幾天,海禾每天都在想這個問題。腦海裡有各種各樣的方案,但最終都被一一否決掉。
她幾次走到品晶所在的衛生院邊上,想再鬧一次,但細想一下又打消了念頭。轉而多次在品晶所在診室的窗外來回幾趟,故意讓品晶看到自己的身影,就是要煩死她,就是要讓她心驚肉跳。
她還特意打聽到品晶的住址,在那裡徘徊了很久,故意和小區裡的那些大媽大爺談起品晶,談她離婚的事,談她做小三的事。尤其在品晶在上下班的時候,海禾更是故意在她的視線裡出現。她就是要讓自己變成董品晶的噩夢,卻又讓她猜不著自己要做什麽。
果然沒幾天,海禾接到品晶了的電話。她嚴重警告海禾不要再乾這麽無聊的事情,不要再干擾她的生活,如果繼續這樣做的話,她就去報警。
當然,海禾也是毫不客氣地回擊:“你說我干擾了你的生活?笑話!我還巴不得你報警,讓警察同志幫我們評評理,正室找小三,究竟是誰先干擾誰的生活呢?我現在反悔了,我不僅要我的女兒,我連文遠也不會撒手。”
品晶氣得掛掉了電話。
不一會兒,文遠的電話急促地打進來, 不用說,肯定是品晶找文遠告狀了。
海禾隻冷冷地丟下一句話:“隨你怎麽說,如果品晶不離開我們的生活,要麽我再自殺一次,要麽我殺了她。你看著辦吧。”
海禾這句話只是嚇嚇文遠,但文遠卻當真了。他瘋狂地找到海禾,軟硬兼施,請求她不要走極端。
海禾鄙夷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心裡想:還真經不起嚇啊。
她撩起頭髮,露出耳邊的一道疤痕,冷笑著:“你看,這是我車禍留下的紀念,那次車禍,我失去了腹中的孩子。”然後又撩起袖子,把手腕上割過的疤痕故意在文遠面前晃了晃,繼續說,“這是我自殺留下的疤痕,這一切不都是拜董品晶那個女人所賜嗎?”
“海禾,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文遠大吼著,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臉因激動而變得有些扭曲,“我承認是我的錯。你不要把所有的罪都歸到品晶的身上,她是個單純的女人,並不是你想像的那麽壞。如果你有恨,就恨我。我們離婚,我同意將朵朵歸你。好嗎?你別再鬧了。”
文遠說著,眼淚淌了下來,一滴一滴匯成一條小溪,流到他的嘴邊。
海禾從來沒見文遠流過淚。她知道文遠向來將朵朵看作命根子,而此刻,他居然說出願意放棄朵朵的話來。如果不是傷心至極,又怎會如此?
此刻的她也痛了。多想走到他前面抱住他一起哭。可這幾步的距離,隔開的卻已是兩個天地,再也無法融入彼此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