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白玉京還在研究著如何進一步開發青雲玉碑,獲取青雲氣解鎖上古傳承。
相比於從龍之功,他倒是覺得這青雲玉碑似乎隱藏的秘密更大。
正當他構思之時,卻忽然聽到屋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拿下門栓,只見卻是昨日那名獵戶帶著他的兒子來學堂了。
那獵戶身材中庸,身上穿著一件動物皮毛做的外衣,眼神凶悍,身旁還跟著一個哭哭啼啼的男孩子,手上提著一個不知道什麽動物的角。
見了白玉京之後,上下打量了一番白玉京,獵戶原本凶悍的眼神卻是平緩了許多。
他們昨日見過,只是那時天黑,對方未曾注意白玉京。
“這是俺家孩子,還請先生教他識幾個字,將來也好去鎮上討生活。”
“小孩兒性格頑劣,要是有什麽先生不滿意的地方,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先生要是下不去手,就知會俺一聲。”
啊這?!
白玉京還有發懵,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
他還沒有準備好,這怎麽第一個學生就到了?
“還發什麽愣!”
“還不快進去,讓你上個學哭哭啼啼的,像個什麽樣子。”
“把手裡的東西給先生遞過去,阿爸去打獵了,一會兒你自己回家找你娘去。”
聽著獵戶的聲音,原本有些哭哭啼啼的男孩猛的打了一個冷顫,一瘸一拐的朝著屋子裡面走了進來,像是昨天晚上被他父親狠狠揍了一頓。
他手裡拿起動物的角,朝著先生遞了過去。
“先生,這是山上九節麅子的角,雖然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但是拿來泡酒,也能滋補一番。”
“山野村夫,家裡沒什麽好東西,還請先生一定收下。”
說罷,也不給白玉京拒絕的機會,背著弓箭扭頭就走了,隻留下白玉京和小孩兒面面相覷。
“九節麅子的角?這不就是鹿茸麽?”
“這東西放到鎮子上怎麽說也能賣個幾兩碎銀了,這就當學費了?”
白玉京倒地不過是個年輕人,雖然披著一副老相,可是看著村人的禮物,還是有些發懵。
學院立院之時,曾經說過,不收分文。
可是這鹿茸,又該如何處理?
暫且先將這小娃娃安置在屋內一角,便又看到陸陸續續的來了許多人。
都是一些村人帶著家裡的孩子來學堂了,這些村人不事耕種,收入很不穩定,每日都需早早上山采藥打獵,所以天剛剛亮,就帶著孩子來了。
白玉京連忙接待,將孩子們送進屋內。
不過盞茶的功夫,屋子裡面就已經有了十幾個孩子,手裡大多都還拿著一些山貨,藥材。
雖然學院說了,不收分文,可是這些村人還是命孩子們拿了一些東西來當做學費。
南荒偏遠,便是鎮子上都沒幾個教書先生,更別提他們這些已經靠在山溝裡的村子了。
能有人來他們這裡教書,本身就是一種福分,更不提這是仙人所辦,若是福源深厚,子嗣或可入長生之門。
村人就是再傻,也知道教育對於孩子來講有多重要。
那些個達官貴人,
哪個不是從學堂裡面出來的?如果不是大富人家,又有幾個孩子能夠上的起學堂?
一掃過去,鹿茸,幾十年的大藥,皮貨,靈物內膽……
村人質樸,用他們認為最好的東西,報答著書院。
十幾個學生,比預計的還要少一些。
村子裡人本來就不多,能有十幾個,差不多已經是全村子的孩子都到這裡了。
齊家的齊守正,也在其中,正坐在學堂的最前邊。
一間草屋,幾件桌椅,十幾個孩子,一位夫子。
這書院,倒真是簡陋到了不能再簡陋的程度。
別說學生的教材了,白玉京連今天要講什麽都還沒有做好準備。
書院開門第一課,卻是有些過於草率和胡鬧了。
學堂內有些吵鬧,這些孩子年級都不大,大多只有十歲左右,再大一些的,大多都子承父業,跟著上山去了。
“肅靜!”
白玉京拿起學堂最前面放的一塊爛木頭,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一瞬間,整個學堂內鴉雀無聲,有兩個年級比較小的孩子,都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他站在那裡,不怒自威的環視著學堂。
在他的目光下,玩鬧的孩子們全都開始規規矩矩的坐好。
沒有吃過豬肉,但是也看過豬跑,白玉京為仙門子弟,入道之前為中州望族子弟,自小於私塾之中念書,拜於名師之下。
雖然沒有教過書,但是卻也知道大概怎麽去做。
素衣簡陋,須發皆白,此時的白玉京站在學堂最前面,倒是真有了幾分架勢,像是一個飽學夫子。
他手中有一卷書文,正是昨夜用青雲氣兌換的《學前教育》,可當做教材教這些孩子們識字,學習一些簡單的數學,言語。
過兩天自己去鎮子上采購一些東西,還能教這些孩子們如何握筆,如何寫字。
只是今日看著眼前這些孩子們,白玉京今日忽然又不想要講這些了。
相師者,窺命之人也。
他為相師,不自覺的,為這些孩子們相面了一番。
村夫子弟,南荒邊境,這些孩子們將來的命運大多坎坷,難有造化,出了齊守正的潛龍之相以外,其他人終其一生,也難有成就。
最好的一個,也不過是在三十之後, 可能會有福源加身,為一方小富。
其他子弟,或為貧民,或為早夭,或者子承父業,於南荒之中扎根不變。
如今站在台前,白玉京看著底下十數雙看著看著自己的眼睛,或天真,或頑皮,或沮喪,或者困倦,隻覺得心頭有一種獨特的感覺在醞釀。
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也。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可是命由天授,自己就算是真的教了他們一些字,一點知識,他們將來真的能夠有一個好的結果麽?
那妖道曾言,要與他一起教化南荒。
可是人生來命運就已經確定,學習,真的能夠改變這一切麽?
他有些迷茫,看著這些孩子們,就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十幾年之後他們的人生軌跡。
“教育,真的有意義麽?”
一時之間,白玉京手中拿著的書本,卻是不知道要不要繼續翻開了。
學堂之外,一襲青衣的甲木生,正在看著白玉京的第一堂課,隨時準備進去救場。
道主離去之前,已經交代了很多,要他幫助白玉京一點一點建設書院,幫他修複青雲玉碑。
看著白玉京發愣的樣子,甲木生回首看了一眼身後的石河村,用蒼老的聲音自言自語的說著。
“讓相師去教書。”
“讓一個窺視命運的人,站在孩子們人生開始的地方。”
“道主,您究竟在想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