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慎道

　　關小乙見父親誤會，以為這次又如前番貿然闖宮，面色凝重，又隱含著憤怒與恐懼，急忙上前一把抓住父親的手臂，急道:“父親，切莫誤會！”眼淚早已奪眶而出。

　　關其思怒道:“我雖身在此處如居囚所，可是老夫自願而為。身為鄭國重臣，能為國為民，死且不懼，這又算得了什麽。小乙你再次闖宮，死是小事，乃父忠義之心可不是喪失殆盡了麽，讓我有何面目再見主公?”說罷順梯而下。

　　阿衡掏出金令俯身遞到關其思眼前，道:“關大夫，你看這是什麽?”關其思在暗口處只見金閃閃的一枚令牌，伸手臂攀住暗口複又上來。

　　見阿衡手裡的金令閃閃發光，上面儼然嵌有龍虎之相，心中狐疑，又不敢伸手去接，滿眼驚異望向他們四人。

　　阿衡笑道:“關大夫，這是父親答允的。原大哥親自交給關大哥。”口中說到“關大哥”時，面色微紅，聲音便低下去。

　　關其思轉頭望著關小乙，關小乙嗯嗯的連連點頭。大有小多也跟著關小乙連連點頭，模樣滑稽。

　　阿衡道:“關大夫，你仔細看。”說著又遞過來。

　　關其思退後一步，躬身向著令牌施禮，接著雙手捧過金令，反覆查看，點了點頭，向關小乙道:“嚇煞老夫，我隻道又是你……”轉怒為喜，將令牌恭恭敬敬要交還阿衡。

　　阿衡笑道:“這是原大哥親自交給關大哥的。”便不去接。關其思望望關小乙，關小乙將金令接過來揣在懷裡，道:“父親，確實是原大哥所給的，主公當時也在，父親不必擔心。小乙不是那個魯莽的小子了。”

　　說著嘿嘿一笑，撓下頭皮。大有小多也呵呵笑起來，跟著撓撓頭皮。阿衡噗嗤一聲，捂口笑起來。關其思瞪一眼關小乙，道:“雖說你來此是主公答允，今後切莫主動提及，除非主公要你來方可，你可懂得?”

　　關小乙點點頭，心中卻是對父親的話不以為然。阿衡向大有小多使個眼色，三人走向室內另一側嘰嘰咕咕的說閑話，留下關小乙與關其思父子二人敘情。

　　關小乙指指北壁幾案，意思要父親去那邊坐下說話。關其思擺手道:“那是主公的座位，我怎的敢?”關小乙見父親如此謹慎，不再多言。關其思拉著關小乙一把坐到地板上，拍拍他的手背，望了他幾眼，眼光中滿是慈愛之情。

　　關小乙見父親形貌憔悴，又添了白發，臉上滿布著皺紋，心中一疼，淚就落下來，失聲道:“父親，小乙很是想念。”

　　關其思連連拍著他手背，一味點頭朗聲道:“為父一切安好，小乙你長大了。嘿嘿。”關小乙抹一把眼淚。

　　關其思突然低聲道:“適才我說的話你記住了沒有?”關小乙愕然道:“什麽話?”關其思低歎道:“今後除非主公要你來，切莫自己提及，切記切記！”

　　關小乙不解道:“主公並未氣惱，小乙也不曾開口，是主公自己說的。”關其思哼一聲道:“肯定是你流露出要來見我之意，主公何等精細。”

　　關小乙笑道:“主公豈止精細，對小乙也是非常關愛呢。”關其思瞪他一眼，聲音很低，道:“小乙，你可知道，你如此便逆了主公心思?”

　　關小乙驚怪道:“父親此話何意?明明是主公親自答應我來的，小乙從不曾向他提及。”關其思點頭道:“那自然是極好，我只是提醒你一下。”關其思抬頭望著阿衡大有小多，見他三人兀自嘰咕說笑不停。

　　關小乙問道:“父親，緣何你如此小心?”關其思低聲道:“為官之道，謹慎是第一，侍上在於順。”關小乙茫然，只是點點頭，對父親之意並不甚解，心中卻想父親這般說，幸虧我從小不願入朝為官，一旦做了官，說話也這樣不能隨心，豈不是悶煞我也，頓時覺得自己年少四處遊蕩卻是一種別樣的愉悅。

　　只聽父親又道:“主公若有要你來看我之心，自然會主動提及，你若表現出此意，他那般聰慧精細，自然看的出。答允你來不過是順你之意罷了，你懂了麽?”

　　關小乙驟然一驚，回想在殿內時，自己確實流露出看望父親之意，看姬掘突神情應該是瞧破自己心思，可這也是人情之常，父親何必多慮?口雖不說，關其思早已看破他心中所想，輕輕哼了一聲，道:“這便是我提醒你之意。 你自己好好琢磨。”

　　關小乙緩緩點頭，見父親心思縝密，又極其謹慎，心中頓時添了幾分憂慮。關其思道:“聽說你為主公做事，但可去做，莫問緣由，如我適才所說一般道理。”說著微微歎一口氣，凝神望著關小乙。

　　關小乙點頭道:“父親，我有一事不明。”關其思眼望向阿衡大有小多，下巴點了點，嗯了一聲，眼仍望向那三人。

　　關小乙道:“之前在聃城遇到一少年，聽他手下人稱他為周王……”關其思猛地咳一下，接著又連咳不止，引得阿衡大有小多注目過來。

　　關小乙急忙伸手在父親背上又拍又撫，關其思又咳了幾下，向阿衡大有小多三人歉意的一笑。三人望過來見他好轉，複又閑說起來。

　　阿衡道:“大有小多，聽關大哥說你們曾經在市井做生意，是不是很好玩?”

　　大有笑道:“確實這樣，嘿嘿。我來往販些牛皮，小多愛手工，做的好鳥籠子。”

　　小多笑道:“那會聃國禁止從商，我們就跑到新鄭來，嘿，賺了好多錢。”

　　大有小多說著自己過往的舊事，極是興奮。

　　阿衡聽他倆說起來是自己從未曾做過之事，隻覺得有趣的緊，催著他們說些好聽的趣話。

　　關其思低聲道:“小乙剛才所說的可是真?”關小乙嗯了一聲道:“我親耳聽到的，那人也曾找過我，說什麽要我與他為盟的話。”

　　關其思猛地一驚，抓住關小乙的手臂。關小乙隻覺得父親雙手如鐵箍一般，手臂生疼，哎呀一聲，驚道:“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