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天水城南門外的軍營裡，軍吏們正清點著各營的人數。身為執掌紀律的軍官，軍吏雖然品級不高，但卻是在軍營裡能橫著走的人物，清點人數時也是無比粗略。

　　“喂，起來，都起來，點人啦！”

　　一名軍吏頗為暴躁地掀開帳篷，嘴上一邊嚷嚷著一邊踹醒一個睡在門邊的大頭兵。

　　士兵們迷迷糊糊地起來，衣服也沒怎麽穿就排成一排，有幾個看起來眼睛都沒睜開。

　　那軍吏簡單地點了一下，一個帳篷裡面睡十個人，不多不少。

　　“行了！”

　　軍吏低頭在簿子上記了一下，便轉頭離開。

　　正睡到一半的大頭兵們見軍吏走了，便蹣跚著步子回到各自的床席上，倒頭接著睡。

　　軍吏走出帳篷，翻了翻手上的簿子，尋常營房查完了，接下來便是神武營的營房了。想到這裡，他咧了咧嘴，露出幾分苦澀的表情，那些老爺，可不好惹啊。

　　“大人，我來查人了！”

　　一處營房前面，軍吏沒有掀開門簾，而是在門外恭敬地喊著，與之前的粗暴判若兩人。

　　“人齊了，回去吧。”

　　裡面傳來一聲有些不耐煩的聲音。

　　若換做平時，軍吏也就回去了，只是昨晚剛剛發生神武營軍官擅自離營的事情，風口浪尖上，他得認真謹慎些。

　　“那個，大人，廖校尉那邊叫我們要親自查過，還請大人行個方便，讓小人好交差。”

　　等了一會，見裡面沒人回應，軍吏剛想喊一聲，門簾卻被拉開，從中走出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來，那漢子絡腮胡刀疤臉，正是晨間洛星碰到的那兩個官兵之一。

　　此時這個大漢身未著甲，只是簡單地穿著一件白麻布衣服，手上卻抱著個酒壇，臉上一片暈紅。

　　按理說軍營中是不準酗酒的，但負責軍法的軍吏看到大漢這個樣子，卻如同鴕鳥一般低下頭——他看不到，事情便沒有了。

　　“說了人齊就人齊，你怎麽這麽煩?”

　　大漢不耐煩道，捧起酒壺又灌了一口。

　　“大人，可是廖校尉那邊……”

　　“怎麽，就他廖丘八是個校尉，老子就不是了?！”

　　大漢眉眼一斜，神色已經有幾分不悅了。

　　他這話倒是有些強詞奪理了，所有神武營的弟子凡是入了軍營，都有個沒有實權的校尉銜，只是個表示。

　　軍吏見大漢這般，還想再爭取一下，硬著頭皮道。

　　“那個，大人是校尉不假，可真正管事的是廖校尉，這您應該是清楚的。”

　　“意思說我是虛的?”

　　大漢拎著酒壺垂下手，皺起眉頭看著軍吏，而他另一隻手上，一個金色漩渦緩緩出現。他把漩渦舉到校尉的鼻子下面，刀疤臉上的憨笑在校尉看來卻是無比可怖。

　　“那我這身功夫是不是虛的?”

　　“不……不是，大人，我查過了，人齊！人齊！”

　　之前的話已經是校尉勇氣的極限，如今他見到大漢這般，哪裡顧得上什麽命令，忙不迭道。

　　“人齊了還不快滾！”

　　大漢收回漩渦，一腳把校尉踹開，又灌了口酒，轉身回了營帳。

　　營帳之中，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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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星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塊石穹之下，他轉頭四顧，卻見到營火邊，一個年輕的官兵正烤著火，那人看上去和洛星差不多大，卻是早上在客棧見過的。

　　他想起來了，

好像就是這人救的自己。　　那官兵見到洛星醒了，端起手邊的頭盔，遞到洛星面前，洛星下意識地接過，裡面盛了些許清水。

　　“醒了就喝點水吧，青黃閣的迷香也就那一會兒，喝點水舒服些。”

　　洛星捧著頭盔灌了一大口，涼水下肚，確實舒服不少。

　　“你是?”洛星將頭盔遞回。

　　“趙小雲，神武營的，屬隴右。”

　　少年官兵接過頭盔，也喝了一口。

　　“洛星，應該算是欽天司的。”

　　“算是?你們欽天司還真是有意思。”

　　趙小雲笑了笑，“說正事吧，你們也要查這青黃閣?”

　　洛星點點頭有搖搖頭。

　　“欽天司要不要查不知道，不過我要查。”

　　“喲，怎麽說?”

　　趙小雲一副感興趣的表情。

　　“他們對個姑娘用了邪法，我替那姑娘過來尋解邪法的方子。”

　　洛星言簡意賅道。

　　“你相好?”

　　趙小雲倒是笑得有些促狹，相比洛星，這小校尉倒是早熟些。

　　相好?

　　沒來由地，洛星腦海中浮現出伊麗的臉龐，他心頭一跳，匆匆掩飾道。

　　“不是，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這話既是對趙小雲說的，也是對洛星腦海中的那個姑娘說的，只是人家姑娘能不能聽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聽到洛星這話，趙小雲的表情一下子收斂嚴肅了不少。

　　“若是如此，倒也是個俠士。”

　　“那你呢。”

　　洛星不想在這上面多談，轉移話題道。

　　“我?上面有命令，要我們追查青黃閣販賣民女一事，至於救你，也算是拔刀相助吧。”

　　神武營欽天司都是朝廷的宗門，互通有無在趙小雲眼裡算是正常的。

　　洛星已經見識過了青黃閣的實力， 深知自己一人是難以和他們對抗的，如今他聽說神武營也要動手，心中不禁一陣高興，自己若是頂著欽天司的身份與神武營合作，勝算肯定能高上不少。

　　“所以其他人呢?”

　　洛星興奮道，對一個宗門動手，朝廷肯定不會只出一個人吧。

　　“就我一個。”

　　只有一個人?

　　也對，朝廷是調查，又不是滅人家宗門，派一個實力高強的軍官過來交涉也就夠了。

　　洛星心中想道，嘴上便順著心中所想問出。

　　“那你幾重?”

　　“五重！”

　　趙小雲語氣透出些自豪，神武營裡像他這麽年輕的，五重算是很厲害的天才了。

　　一邊的洛星卻是傻了眼，本以為來了個力助，沒想到和自己一樣，而且看樣子好像還沒在青黃閣手裡吃過虧，不然不會這麽自信。

　　見洛星臉上露出沮喪的神色，趙小雲也知道洛星在沮喪什麽，他拍拍洛星的肩膀，頗為大方地勸慰道。

　　“沒事，雖然現在就咱們兩個，但只要我們能掌握足夠的證據，南門那邊的弟兄就有理由出動，到時這青黃閣肯定手到擒來！”

　　“什麽證據?”

　　聽著有戲，洛星心中又燃起些許火花，不禁追問道。

　　聽到洛星這麽問，趙小雲一陣沉默，臉上的表情漸漸凝重。

　　“青黃閣強迫民女懷狐胎！”

　　趙小雲咬牙切齒道，憤恨之意油然而生。

　　懷狐胎?！

　　洛星瞳孔驟然收縮，這種違背天理之事，簡直聞所聞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