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隊，快到時間了。”

　　黃雪不甘地離開審訊室，在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警方最多拘留審訊二十四小時，想起房間內正在摳腳的邋遢漢子，她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放人。”韓立面無表情地盯著玻璃，讓人猜不透心中所想，審訊室內的李剛似乎有所感應，抬手指了指手腕的位置，嘴角掛上一抹輕蔑的笑容。

　　“隊長，他……就這樣算了嗎?”

　　“有證據證明謀殺成立嗎?放人。”韓立走出兩步突然停下:“派兩個便衣跟著，有情況隨時匯報。”

　　“收到！”黃雪興奮得想要跳起，見韓立在看著自己急忙收斂住，疑罪從無，保險單隻可以作為佐證，想要定罪還缺少直接證據，李剛一定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有恃無恐，但黃雪有信心，只要隊長下定決心追查，一定能夠將壞人繩之以法。

　　和外勤租的同事打好招呼，黃雪深吸一口氣走進會客室，還有一樁麻煩事需要解決。

　　“進展如何，李剛招了嗎?”王灃在會客室熬了一晚上，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李剛晃晃悠悠地從大廳離開:“他……”

　　“你都看到了還問我。”黃雪癱倒在沙發，她思前想後決定暫時隱瞞警方的安排，以防王灃繼續摻合這個案子:“我們調取到保險公司的客戶信息，李晨從出生就投保了人身意外險，那份保單證明不了任何事情，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麽知道衣櫃的夾層裡有保單?”

　　“掐指算出來的。”王灃的眼睛始終跟在李剛身上，直到他消失在拐角處才移回目光，回頭正好看到黃雪扔過來一個抱枕，急忙慌手慌腳地接住:“不相信你還問，反正我保證這次沒有非法入室。”

　　黃雪看過走廊監控，知道王灃沒有撒謊，回想起監控錄像裡王灃對著防盜門手舞足蹈自言自語的樣子，還真像是在跳大神，心裡竟不由信了幾分:“趕緊走，真把警局當成宿舍了，連睡覺都賴在這裡。”

　　被黃雪連趕帶攆轟出警局，王灃靠在小摩托上突生“拔劍四顧心茫然”之感，明明知道凶手極有可能就是李剛，卻不知道接下來該從何處入手。

　　“你從警局出來了嗎?咱們去舊貨市場好不好?”

　　“你怎麽知道我在警局?”王灃看了眼號碼，他從未和韓靈兒提起過自己在警局，這妮子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掐指算出來的。”電話那頭傳來韓靈兒歡快的聲音:“不要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今天去不去淘貨?”

　　昨天和韓靈兒商量過，寫真館一層繼續經營咖啡館，二層劃分成五個房間，其中兩間分別作為衣帽間和化妝間，剩下三間則布置成棚拍、少女風、複古風三種風格，棚拍的器材以及少女風的家裝在網上就可以采購，但複古風的道具卻需要花費一番心思去舊貨市場淘買。

　　煤氣中毒案陷入死胡同，不如換換思路，和韓靈兒約定好直接在舊貨市場見面，王灃騎著小摩托離開警局。

　　大楊樹舊貨市場，本市最有名的舊貨市場，據地方志記載，清末民初常有潦倒子弟於城南大楊樹下交易舊貨，久而久之形成規模，也就是大楊樹舊貨市場的前身，後來大煉鋼鐵百年楊樹被砍作燃料，舊貨買賣也因為不符合經濟制度被明令禁止，直到改革開放後才重新興起，大楊樹舊貨市場因此煥發了新的生機。

　　大楊樹早已化為灰燼，如今的大楊樹只是一個稱呼，當年的市長姓柳，可能是巧合，舊貨市場四周不見一棵楊樹，

反倒栽滿柳樹，清風拂過，柳條依依，仿佛在歌頌著柳市長的豐功偉績。　　“王灃，這裡！”

　　小摩托還沒停穩就看見韓靈兒在市場大門處招手，王灃收回思緒，管他楊樹柳樹，和他這個平民老百姓無關，能淘到好東西就是好市場。

　　“我在網上下載了布局圖，拿著，咱們先去家具區淘大件，選定風格再去家電區買老式收音機和黑白電視，然後去淘些擺件、掛歷，最後去吃飯，你覺得怎麽樣?”

　　有合夥人就是好，換做自己肯定不能安排得如此細致，王灃欣然應允，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一進市場韓靈兒瞬時將計劃拋之腦後，被攤位上琳琅滿目的稀奇物件吸引得走不動路。

　　“小時候我家裡有一個這樣子的小青蛙，可惜被我爸爸一屁股坐碎了，我要再買一個。”

　　“四驅車！我最愛看四驅兄弟了，旋風衝鋒龍卷風！”

　　“還有寵物小精靈！皮卡皮卡，十萬伏特！”

　　“這個傻瓜相機也好漂亮，買回去拍膠片寫真怎麽樣?”

　　逛街是女人的天性，即便身處於充盈著汗味和腳臭味的密閉空間也阻攔不住韓靈兒的熱情， 王灃默默地跟在她身後，隻覺得手裡的袋子越來越多。

　　“我怎麽買了這麽多東西?”終於逛完一層，韓靈兒瞠目結舌地盯著王灃手中的袋子，好像剛才玩命購物的不是她一樣:“你怎麽不提醒我！完了完了，被我爸媽看到又要嘮叨了。”

　　“喜歡就買，藏在工作室裡他們看不到。”買都買了又不能退回去，永遠不要指責女生買東西過多，這點情商王灃還是有的。

　　“好主意！但那也不能亂花錢。”韓靈兒看了一眼布局圖，好似下了極大的決心:“直接去三樓買家具，一定不要在二樓停下。”

　　話雖如此說，真當到了二樓韓靈兒還是忍不住走了進去，二樓是古玩區，實際上稱作文玩更恰當，市面上的老物件早在十余年前幾乎就被淘光，如今不能說沒有，但要真抱著淘寶的心思來這裡，九成九要交一大筆學費。

　　“說起這酒杯就不得不提一個典故，‘群英會蔣乾中計’諸位聽說過沒有?話說赤壁之戰曹操派蔣乾前去吳營說降周瑜，孰料周瑜反使離間計，用一張假冒的投降書除掉曹操的大將蔡瑁和張允……你問我這個典故和杯子有什麽關系?別著急啊，蔣乾和周瑜老友相見會做什麽?當然是喝酒，不瞞諸位，我手裡的酒杯就是二人夜宴時所用的……同款仿製品。”

　　話音剛落攤位前便響起一陣哄笑，韓靈兒聽得津津有味，見王灃心不在焉，還以為他在生氣，怯生生地準備離開，卻發現王灃仍不為所動，湊近了才聽清他口中在不斷嘀咕:“離間計……離間計……假冒投降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