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針尖對麥芒

蘇威背著手，因為年紀不輕了，脊背有些佝僂，灰色粗布短打，全白的頭髮上隨意用同樣精布固定在著，額頭極寬，有些像南極的壽星佬的樣子，說話的時候，因為歲月而耷拉下來的眼皮，半張不半的。

李建成抬手指了指身邊的聖旨:

“想來蘇老應該知道了吧！”

蘇威像是才看到聖旨般的撩開了眼皮，眼裡閃過精光:

“是不是覺得我家老仆的膽子很大，其實他是年紀大了，看人不清！”

李建成眼角抽抽著:“……”看人不清?那怎麽知道我是承恩王?！就算找借口，您也找個像樣的吧！這麽不走心！

這是看出自己也不能像他怎麽樣！這是有氣，然後倚老賣老！

李建成做勢點了點頭道:

“我到是認識幾位不錯的大夫，可以給他看看。”

李建成說話的時候，蘇威直接上手把聖旨拿在手裡，邊拿邊道:

“你不會去告狀吧?！說老夫藐視帝王威嚴?！”

“您老有氣，別往我身上撒氣！這聖旨，您接不接都成，大不了我再把旨意帶回去，滿朝那麽多的人，不是非您不可。”李建成上前上步，搶過聖旨轉身就走。

蘇威愣了下，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哪怕他已經被貶，就算別人勢力眼，他家不再門庭若市，但見了他的面依然十分恭敬，雖然他知道那都是表面功夫，心裡指不定正在罵人呢。

蘇威如此也是心情不順，下人來報說是看到了聖旨，蘇威便覺得必我是楊廣無人可用，這才想到了自己，而李建成既然來傳旨，那就負擔起了請人的責任，自己就算順意，李建成也得受著。

李建成在家裡哄老小孩子的獨孤祖母，那是有血脈親情在，可是來哄蘇威，他覺得心裡膩歪。

心中也明白，楊廣能不知道蘇威的性子?那為什麽非傳旨給蘇威?！

李建成心裡的小人，給楊廣畫了個圈圈，不停地念叨，楊廣這個帽壞水的，這是給自己添堵呢，這是讓自己明白，他是皇帝，想擠兌自己的實在太正常了。

李建成撇了下嘴，心道:“就算自己之前有算計的意思，用自己的事情為證，使得楊廣隻得延後征高句麗，不然就是比自己這個義子心性不如。可這報復得也太孩子氣了！大寫的服氣，真心服！！！”

之前那個老仆馬上來攔李建成:

“承恩王，您慢走！這聖旨都還沒宣呢，就是您的不是了。”

李建成停步打量老仆道:

“你家主子不想接旨，而本王呢也不好強人所難。”對李喜道:“東西怎麽還拎著，放下之後，我們走。”

老仆臉上的肉抖了抖，敢情我之前的話，被歪解成是圖你家仆人手上拎著的那點東西了?！這小子真難纏:

“老夫我真是怕王爺您回去不好交差。”

李建成笑道:

“本王第一次當天使，不知道這聖旨都有什麽講究，既然你是好意，那就指點指點我吧，想來蘇老顯赫一生，你跟在他身邊，必然也很有見識。”

蘇威已經走了過來，上下打量李建成，嘿嘿笑著對老仆道:

“阿飛啊，現在的年青人了不得了哦！”

老仆苦瓜臉地乾笑著:

“阿朗，您看這事……”

李建成打斷了老仆的話道:

“我知道你們心中有結，但遷怒他人可不好，阿飛，身邊老仆你打著為主子老的名義，可卻陷蘇老於不忠不義這地啊。”

當然了，你的想法代表了蘇威的想法，有其主必有其仆，不過這話我不能說出來，

得給蘇威留個台階下。老仆普通一聲就跪了下來，蘇威抻手去拉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這是阿飛幫著蘇威做出了準定，蘇威長歎了聲，搶在李建成的之前開口道:

“這事不怪你，你大字不識幾個，想來承恩王也會與你這樣的粗人一般見識。”

李建成轉頭看向蘇威道:

“您老怎麽知道我不會與他一般見識的?！”

蘇威愣了下，沒想到李建成會這麽說，他活了這麽多年，就沒見過這麽當面不給別人臉的，咳嗽了聲，羞怒地道:

“君子當有所為，而有所不為。”

李建成笑眯眯地，抖腿輕聲嘟囔了句:

“孔老頭說，世上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關在後院裡，只要有口吃的就難活，而且要是沒了女人這孩子就生不出來，這真真是吃的是草擠出來的都是奶啊！其與之齊名的小人，也沒什麽不好的，您老說是不?！”

李建成裝傻充愣地無賴樣，讓蘇威終於張開了眼睛，臉上都是不敢置信，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你就不怕這話傳出去，被人罵死?！”

李建成身形一下，身上都是謙恭:

“那也要有人信啊！我聽聞蘇老為人耿直，虛懷若谷。”

蘇威嘬著牙花子，指著李建成道:

“你個小混蛋！”哼了聲:“是了，老夫我心裡不疼快說了些抱怨的話，然後阿飛在看到聖旨的時候直接無視，其實是他抓了你謙恭，直接登門拜訪的空子。

因為沒有事先通告讓我們做好準備，擺放香案什麽的，他就搶在你開口前離開。

這事是他做的不對，而我為了保他隻好表明態度，想著既然陛下來聖旨，就是有用得著老夫的地方，加上都是鄉裡鄉親的住著……”

李建成聽到這裡，又嘟囔了句:“什麽鄉親，要暗這麽說的話，東、西兩都的官員們那就不應該鬥來鬥去了。都是鄉親嘛！”

蘇威胡子抖三抖:

“小混蛋，先聽我說完！對了，我說到哪了?！”

李建成淡然並和煦地道:

“您說，覺得陛下招您是在朝中無人可用，而我年小言微，為了辦好這件事，只有把這件事情按下，隻為順利地請您出山。”

蘇威見李建成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小混蛋，你這是在裝傻啊！氣死老夫了！”

李建成真想翻個白眼，就那笑得眼睛一條縫，豁口了的門牙都支出來了，哪裡是生氣?！

蘇威突然抻手道:

“拿來！”

李建成隻當沒聽見，蘇威這是管自己要聖旨。

蘇威又道:

“之前聽說為了減輕河道勞役，你帶頭改進了工具，然後又改進了農具，加推廣，後來還用用盛名捆綁著人不得不捐款征倭，當時老夫就覺得，能想出這事的人，與寫出《三字經》、《弟子規》有出入。

現在看來，你的性子到是真跳脫，也很會演戲！”

李建成淡定地笑了笑:“人都是多面的。”心裡卻很吃驚，蘇威的眼睛真毒，正常人是真的很難做這樣，誰讓自己是穿越的，只是因為看得多，眼界寬。

蘇威再次抻手道:

“看來你來，就知道準沒好事，這次是想把老夫推出去當擋箭牌吧！”不等李建成開口，蘇威自顧自地說著:

“你別否認，陛下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會怎麽用老夫，老夫心裡清楚得很。加上你之前捐款的事，這次事情也不小！

讓老夫猜猜這次是什麽事?！是不是陛下忍不得高句麗了，想出兵又沒有錢，找你出主意，而你又給別人挖坑了?！”

李建成聽著威蘇的分析，震驚非常，怪不得敢罵楊廣，而又能全身而退，這是個明白人啊:

“都讓您老猜對了，所以您老不是借機遷怒，是真的生我的氣了?！”

蘇老哼哼了兩聲道:

“阿飛，去擺香案。”轉頭對李建成道:

“我們進屋先說話，等香案擺好了，就接旨。”

應該有的接旨禮儀不能少，難怕是馬後炮。

李建成點了點頭，進屋之後，雖說聖旨沒有打開，但卻對蘇威直接明言了這次來找他的具做目的:

“……，就是這樣了，蘇老，您覺得我應該被遷怒嗎?按理說，我為天下蒼生計，想給他們爭取些休養生息的時間，已經做好了糜躺碎首的準，可是為什麽聽到被人中傷，還那麽生氣，心疼呢。”

越說，越加的淒淒然！

聽得蘇威不由得長歎了生:

“難為你了，也是老夫草率行事，不知前因後果，隻憑自己猜測。不過你可別怪，都道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老了，老了，做事隻從心而為了。”

李建成點了點頭道:

“人之常性，小子我可以理解，您老覺得我這方法可行嗎?！”既然要讓人家當擋箭牌，總得聽聽對方的意見。

蘇威略加思索便道:

“你這麽做的話，路上的茶業、瓷器根本就爭不過你，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總得流些活路，別把人逼急了。”

李建成早就考慮到這件事，拿出計劃書，馬上道:

“這些我在計劃書裡有寫，除了國家經營外，拿出二到三成的船位租出去。”

蘇威眼睛亮起，搶過李建成的計劃書，開始仔細地看了起來。

看完後，他哈哈大笑道:

“好，老夫就當你的擋箭牌了！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樣，老夫在這裡先應了你的。”

李建成馬上站起來，對蘇威一躬掃地:

“謝蘇老大義！”

蘇威笑著捋那稀稀拉拉不多的胡子:

“你這是給我送來的名，老夫應該謝你才是，要不是你年紀輕，難服眾人……，你要不是急著馬上實施你這計劃書，緩緩圖之，根本就不用借老夫的名頭。”

李建成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時間就是生命，時間就是金錢，而這生短短數十年，經不起這樣的緩緩圖之。”

說著話，老仆已經擺好了香案，李建成與蘇威走了趟形式，把聖旨給宣了。

蘇威神情複雜地接過聖旨，長歎了口氣道:

“折騰了這麽半天，隻為聽這麽一句話，呵呵……”

形式主義，李建成在心裡也嘟囔了句，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蘇威轉而問起李建成打算什麽時候回洛陽，這個時間李建成自然不好定，隻道:

“看您老要準備些什麽，需要多長時間。”

蘇威點了點頭道:

“那就給我二天時候，收拾安排下家下的事宜吧。”

李建成應下後，又與蘇威聊了起來。

言語間，蘇威問想李建成是不是早就看出自己有有意試探，所以才混帳以對?！

李建成不好意思好摸了摸鼻子笑道:

“到也沒有多早，只是覺得盛名之下不應該如此，便學了蘇老您的方法，來個針尖對麥芒。”

蘇威與李建成聊得越久，就越欣賞李建成，要心機有心機，要手段有手段，最重要的是，心正！

索性留李建成下來吃飯， 別看過年了，菜色也得平常，畢竟蘇威年紀大了，吃的都是些好消化的。

李建成看著自己前面多的那份炙羊肉，笑著吃了起來，雖然味道一般，但李建成全都吃了，這是心意，吃完後李建成覺得自己都坐不住了，便放平了自己。

蘇威笑道:

“雖然，我這裡吃食不許浪費，但你初次來，不知道我的飯量，就多加了幾分，怕你吃不飽，你這混蛋小子，這會怎麽心實起來，吃不了就直接說，我還會罵你不成?”

李建成笑著打趣回應道:

“您算是黑眼白眼看不上我！之這混蛋小子，算是落我身上甩不掉了。”

老仆人看出蘇威很喜歡李建成，見李建成吃多了，但取了上楂消食丸。

蘇威揮了揮手，把李喜還有阿飛都屏退出去，這才坐到李建成身邊，正色道:

“功予啊，現在坊間出現了大批特別便宜的書籍，價格不到原來的十之一、二，這事情可與你有關?！”

李建成想到事雖然是來護兒頂在前邊，但卻是自己出的主意，覺得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便點頭說出了原委。

蘇威聽完後，眼裡都是深意:

“功予，你與老夫說實話，你到底想做什麽?！”

李建成淡然而笑道:

“還能做什麽，不過是想著讓更多的人可以讀得起書罷了。”

蘇威又目犀利地看向李建成道:

“要不是你身體不好，總那麽病病歪歪的，對朝政也上心，加上唐國公不掌實權，我都會以為你圖的是那個位置！”手指了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