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穹回頭，一張有些凶狠的少年臉龐幾乎要貼在他臉上。

　　他穿著多年前的老款式校服運動裝，長手長腳，剃著板寸，眉毛處有道疤痕，看著很凶狠，戾氣極重。

　　陳白不料身後這麽近的距離就有個人，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似乎在沉默的空氣中能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那個少年伸手，對著張一穹手上的香抓去，他的手握住了佛香，發出了滋的一聲，然後空氣中就四散著一股腐臭的氣息。

　　佛香，滅了。

　　“這玩意兒，對我沒P用。”少年惡狠狠的語氣很像個小混混，他看著張一穹，“再給你們一個機會，要麽滾，要麽，我把你們都殺了。”

　　張一穹微微挑了挑眉，“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這時，一旁的電梯啟動了，線纜緩緩移動著，隱約傳來莫言幾人的聲音。

　　“子彈數量有限，我們要當心。”

　　“嫌犯很可能就在頂樓，我們要當心。”

　　張一穹微微皺眉，他們居然來了！

　　在這個時候！

　　陳白也覺得不太妙，倒不是因為子彈不夠，而是因為再多子彈也未必能對付這些個“孩子”——年紀比他陳白自己都大的孩子。

　　少年看著張一穹笑了笑，“等我再殺掉四個人，你就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他轉身離開，走到了電梯井處，扯著電纜，整個人動作輕巧地滑了下去。

　　“砰”的一聲悶響，電梯似乎出了故障，沒了聲音。

　　張一穹叫了一聲，“不好！下去看看！”

　　說完，他拉著陳白從安全通道的樓梯衝了下去。

　　頂層的遊樂園瞬時空無一人，變得寂寥安靜。

　　忽然，所有的設備接通了電源，放起了藍精靈的主題曲。

　　原本歡快活潑的曲調，在放慢並不時卡頓的節奏中，因為八音盒般單一的和弦聲音，顯得這個夜晚又寂寞又荒涼。

　　老舊的設備吱嘎作響、

　　暗黃的燈光忽閃忽滅、

　　短路的電流滋滋作響……

　　燈光明滅間，兩個女孩出現在旋轉木馬上，粉圍巾包子頭仍然坐在那匹只剩半個頭的馬背上。

　　另一個女孩子坐在旁邊的轉轉杯裡，梳著一個高馬尾，她帶著一副連指毛線手套，花色和圍巾一樣是粉色，還有白色的小雪人圖案。這個女孩看著和包子頭年紀相仿，但無論是外表還是開口後的語氣，都更成熟，她明明長得很孩子氣，偏偏就是有這樣一種世故的氣質。

　　“芸芸，你還想救人嗎?我看還是算了吧，跟著季晨殺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她戴著手套，用一個很純真的表情，做出一個向前推的動作，然後笑了笑，“把人推下去的感覺，其實不壞，我的動作越來越熟練了。”

　　任誰也不會對這樣一個梳著馬尾，帶著小雪人手套的小丫頭設防。

　　她則帶著孩子的微笑，回味今天把人推出大樓時的手感。

　　“程小琪，我們這樣下去，會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咱們一起去跟他求情，讓那些人走吧。”包子頭瑟縮了一下，弱弱央求了一句。

　　叫做程小琪的女孩刷的一下站起身，對著身邊的木馬捶了一拳，毛線手套沾著些許木刺抽回，木馬的肚子破了個洞。

　　難以想象，這是一個外表只有九歲左右的女孩的力道。

　　“孫芸芸，你真掃興！”程小琪臉上表情很冷，“你以為這世界上就你善良是不是?就憑我們現在這樣?還有什麽可挽回的?放走了那些人，

他們就會感激我們?難道我們還能做回人類?”　　她緩緩走向樓梯間，興奮地舔了舔舌頭，“我要試試看，在樓梯間推死一個人，然後也變得越來越強！那個叫陳白的好像弱一點，就從他下手！”

　　孫芸芸看著程小琪消失在樓梯口，歎了口氣，裹緊了粉色的圍巾，也再度消失。

　　此時，載著四名警察的箱式電梯卡在了17樓。

　　電梯驟停，莫言等人卻顯得很冷靜，身為警務人員，訓練有素，並沒有在這時候慌張。

　　慌張，容易加速呼吸，如果長時間處於封閉空間，更容易缺氧。

　　“張越，你動作靈活，要不我和王哥撐著你去打開電梯井看看?”聶酬勤看了看按了後沒有任何反應的警報鈴，嘗試性開口提議。

　　“好，我試試看。”張越說著，王星和聶酬勤已經半蹲著了。

　　張越正要跳上去，電梯門被從外面硬生生掰開，露出半隻帶著白色手套的手——當然，如果確切的說，哪隻手套的顏色已經灰撲撲的看不出顏色了。

　　“你們沒事嗎?”張一穹的臉露出在電梯門外，仔細掃過每個人的臉。

　　王星莫言等人瞠目結舌看著張一穹，“你力氣……還挺大的。”

　　等到四個人依次出了電梯，莫言握了握張一穹的手，“本來我們是來救你的，沒想到被你救了。這個六合大廈，真的不太安全，明天我就去向上級匯報，暫停這裡的施工。”

　　“問題不是因為設備，你們回去吧，走樓梯，別坐電梯了。”張一穹確認過每個人都沒有受重傷，似乎是松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幾枚折好的咒符，一人一個遞了出去。

　　“我知道你們是無神論者，不迷信，但是這個還是請你們拿著，就當是我一番心意。”張一穹依次把咒符遞給了王星、莫言、聶酬勤，到張越時，他才發現自己身上只有這三枚，大部分都塞在了陳白的口袋裡， 這才回頭道，“陳白，你再給我一枚符。”

　　沒人回應。

　　回過頭去，身後空無一人。

　　“陳白和你在一起嗎?我以為你一個人呢。”聶酬勤說著，饒有興趣盯著咒符看起來，“這個咒符……”

　　“我反正不需要這東西，迷信要不得。”張越乾脆就拒絕了，似乎是因為沒有發揮上身手，有點英雄無用武之地而微怒，他整頓了一下情緒說道，“我們陪你去找陳白吧，你們兩個人的安全我們會負責的。”

　　轉頭一看，聶酬勤還在看那張咒符，張越忍不住心裡更加一陣焦躁，“小聶，你還在看什麽?！真的迷信了你?！”

　　“不是，這個咒符……我奶奶去城隍廟找住持求來過一個一樣的！這個紙質地很特別！跟其他地方的紙不一樣！”聶酬勤興奮地伸手往懷裡一掏，翻出一個掛在他脖子上的，折得相似的三角形咒符，頗為興奮，“我小時候生了大病，怎麽都治不好，我奶奶去城隍廟求來的。貼在床前，後來病就好了。”

　　“佛教哪有咒符，這些宗教的東西八成都是騙人的，我就不信沒有你爸媽抱你去醫院，你的病能好！”張越沒什麽好氣。

　　聶酬勤看了張越一眼，沒有說話。

　　張一穹發現陳白沒有跟在自己身後，根本沒有理會其他人，而是轉身就向安全通道的樓梯間跑去。

　　“陳白！聽到我就回話！”張一穹喊了一聲，但除了大樓裡飄蕩的回音，並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張一穹的手碰到樓梯間木門的一瞬，門，居然自己關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