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公安局警隊接到報警電話很快來到了犯罪現場。為數不多的警車在這次行動中看上去應該已經傾巢而出,吳村原本就不算寬敞的道路此時已然被擠得水泄不通。
作為第一個發現凶案的證人陸銘此時已經先後經歷兩次問話了。
凶案發生後警方人員最初率先到達的是刑警隊隊長,之後又是縣公安局的局長。
陸銘聽說這起紅起市管轄范圍內算得上數年罕見一次的凶案現在已經上報到了市局,市刑警大隊的人員目前也在趕來平安鎮山頂這個小村子的路上。由於紅起市市區距離案發地點吳村確實有著一段不遠的路程,市局人員究竟何時才能到達目前看來暫且還是個未知數。
凶案現場這會兒已經被幾位警察完全封鎖。由於情況太過惡劣,吳童繼母屍體將交由哪方處理目前仍在定奪。
刑警隊隊長和縣局局長商量過後認為應該將屍體交由市局警力處理,因此這具血淋淋的女屍還在房間正中央靜靜擺著。
屍體境況確實過於慘烈。
剛來的幾波警察剛剛見到屍體後無不跑到外面劇烈嘔吐起來,大家在吳童家院子裡極有默契於此前陸銘嘔吐過的地方開辟一塊嘔吐角。畢竟這個偏僻平靜的縣城平時鄰裡因為家裡牲畜打個架已經算是大事了,這種凶案平常警察在任職期間根本沒有機會經歷過。
隊長剛剛看到現場時強忍住不適沒表現出過激的反應,安排隊員看護好現場後便找到了站在院子邊的陸銘,安撫安撫他,隨後問起發現現場時的細節。
陸銘把從昨天到現在的經歷一並講了一遍,也道出了他冷靜下來後內心深處的疑問:
吳童不見了。
沒錯,陸銘昨天到這兒的時候因為吳童出去玩的緣故就沒見到他的人,而在今天發生這麽大事情最先報警的人竟然還不是吳童,而是幾公裡外的平安小學老師陸銘。
並且直到現在吳童也沒有在現場出現過。
吳童究竟哪去了?
警察隊長對這一信息十分重視,經過幾番打聽,警察隊長確定這一信息真實有效之後並沒耽擱,即刻匯報給了局長。局長稍加思索,很快跟手下下發了命令:
除現場必要人員外,其余警察一律於吳村周邊直至附屬山區加強搜索,尋找吳童。
陸銘當時僅僅說了吳童不見了這件事,卻沒把自己除此疑問之外另一層不解講明出來。
盡管理由並非無懈可擊,但在他心裡卻是懷疑吳童與這件凶案相關。如果真是這樣,另一個問題也會隨之擺在他的面前:僅憑吳童一人,一名僅僅10多歲的孩子如何將地上的那名女人製服並以如此殘忍的方式殺害了呢?
這令陸銘十分不解。
但無論凶手是不是吳童,眼前首要的事是先把她的人給找到。
之於剩下的事情就交由警察定奪了。
眼看天就要黑下來,圍在案發現場的村民始終不見減少。村子很少出一件這麽大的事大家難以抑製住好奇的心,大多村民在這一下午也相繼被到這的警察問過話,由於警戒的緣故除去開始被陸銘叫聲引來的村民外,剩余村民也都隻是遠遠聽說屍體有多麽多麽慘烈,卻沒機會近距離一看究竟。就連陸銘也是在剛剛發現屍體時才匆匆一瞥掃到了女屍的全貌,之於細節到底是怎樣他還真沒細致看上一遍。
一直在現場跑前跑後的隊長這會又一次的找到了陸銘。
隊長的名字叫宋澤,
歲數剛過30,算是警隊裡年輕有為的潛力股。幾次談話後隊長跟陸銘禮貌地做了一次自我介紹,面對一直安分呆在一邊的陸銘他始終都是客客氣氣的。宋澤了解到陸銘是一名剛從城裡來的老師,對於這樣有心的年輕人宋澤心裡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加之陸銘在辦案過程中一直耐心配合他的工作,也是給忙得焦頭爛額的他減輕了不少壓力。 “陸老師,市局的人馬上就要到了,您還得再等一會。市局領導他們還有一些想要了解的問題得您跟他們去說,要不等您回學校了到時候再把您叫過來確實不太方便。真是麻煩您了。”
“不用這麽客氣,這都是應該做的。”陸銘微笑道。
“唉,在我們這片出這麽大的事,現在陣仗鬧得這麽大,我們可是有苦日子過了。”隊長點上一支煙,看他的表情這會肚子裡估計裝著滿滿的牢騷。
陸銘也能理解宋澤,自己面前站著領導,領導的上頭還有領導,別看他是隊長,要是具體辦起事情來還得靠他們這些基層人員。
宋澤將自己的煙點燃後也順手給陸銘遞上一支,陸銘沒有客氣,問宋澤借了打火機,點上香煙深吸了一口。
其實陸銘此時內心也是紛亂難解,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莫名陷入這樣一場案件中,並且從現在的情況看這場案件也不像是能一兩天輕松偵破的。
“隊長,市裡的人到了,帶頭領導說要找發現現場的人問話。”小警察一路小跑來到了宋澤面前跟他說道。
聞訊宋澤把剛剛點著還沒抽上三口的煙趕緊一腳踩滅,理了理警帽頗有無奈的看向了陸銘。陸銘也順勢把煙熄滅,將滅掉的煙蒂放進口袋,用“請帶路”的眼神看向了隊長宋澤。
根據傳達領導說要在吳童家中跟陸銘進行對話,於是宋陸兩人並著肩一同走向案發現場。
來到案發現場,一位氣場明顯蓋過這裡任何一個人的中年男人盯著屍體沉聲道:
“吳童沒有找到,你怎麽想的?”
陸銘馬上感受到了男人這句話是在問他,他稍加沉思,接著冷靜道:
“一個10多歲小孩做不到這種程度吧。”
中年男人把頭轉了過來,看向了陸銘。轉過頭的男人眉頭先是一皺,目光不離陸銘,幾秒後嘴角微微一挑,指了指屍體跟陸銘說道:
“再仔細看看屍體,還能看出來什麽?”
無需多言,陸銘對人的表情及其微表情素來都十分敏感,面前男人所傳達的信息此時已經悉數被陸銘接收。陸銘沒有回應,一步步越過身邊的人來到了屍體面前再次查看起眼前這具血淋淋的屍體。
盡管不是第一次看,再一次換成近距離仔細查看時陸銘的眉頭還是控制不住緊緊一皺,眼前的這具女屍死相著實是太過慘烈了。
“嗯?”
原本站著的陸銘忽然一下蹲了下去湊近了屍體。第二次查看屍體的陸銘情緒很快平複了下來,仔細看去,這具屍體奇怪的地方好像不止是四肢被盡數折斷擺成一副蜘蛛的樣子,眼睛被插了兩根筷子。
這具屍身表面好像……
陸銘進來之後已經按警方人員吩咐戴上了膠皮手套,他剛伸出手準備觸碰屍體時,一句渾厚的男聲打斷了他。
“是外傷,死者生前遭受過虐待。”一旁的中年男人應聲道。
沒錯,死者身上有很多外傷,大多集中在後背和軀乾的其它部位。從血液凝結程度看這些傷口很多都是在死者生前造成的,而根據傷口的形狀,致以這些傷口的工具應該是……
“是鞭子。”男人又說道。
陸銘沒有抬頭,對,確實是鞭子,而這裡的話…..能形成這種傷口並且能夠輕易找到的凶器應該是放牛用的鞭子!
鞭打。
陸銘恍然大悟,虐待,虐殺,死者所經歷的這些暴虐不恰恰和吳童所經歷過的虐待完美對應嗎?
陸銘站了起來,看向房間裡從市裡來的這名中年男人。
男人這時也看著陸銘點了點頭沉聲道:
“那個不見了的孩子是關鍵。”
沒錯。陸銘不僅從死者身上發現了生前所遭受過的鞭傷,傷口血液凝結程度充分表示屍體上的部分傷口明顯是在死者死後才形成的。
死者不僅生前遭受虐待,死後還被人鞭過屍。
這不是一起普通的凶殺案,一般衝動殺人或者蓄謀殺人頂多因為犯人心理訴求為求儀式感將死者屍體擺成某種形狀,而不至於在受害人生前死後都對其進行一番毫無人性的虐待。
隻有對死者有著深深的怨恨,憎惡,不滿,詛咒,並且在這一場謀殺中全部迸放才能夠形成陸銘眼前的一幕。
凶手像是要將所有惡毒加倍奉還,單單將死者殺掉還遠遠不夠,隻有眼睜睜看著她哀嚎,掙扎,求饒,享受著她所散發的一切痛苦才能在內心中達到一絲滿足。
而這又僅僅是一絲滿足。
在將她殺死之後還要對她的屍體繼續施暴。不求財物,不求肉欲,一鞭一鞭狠狠抽向她的屍體,隨同她的靈魂一並折磨與詛咒才得以痛快。
不對。
如此一般的施暴過程中不可能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如果發出聲音的話鄰裡們應該早早就有所察覺了啊。
陸銘五官再次揪在了一起,中年男人仿佛讀懂了陸銘的不解,輕輕咳嗽一聲接著指了指房間角落的空地。
陸銘轉頭看去,一塊染著鮮血團成一團的破布孤零零地躺在那裡。
這就沒錯了,凶犯施暴的時候一定是用這團破布堵住了死者的嘴,讓她沒辦法叫喊求救。
一切都能對的上了。
隻是光憑一名10多歲的孩子真的可以做到這些嗎?
陸銘到現在依舊懷疑著吳童。
男人皮鞋踏在地面上的聲音拉回了陸銘的思緒。
陸銘複雜地看向眼前這名男人。從隊長和局長的反應來看這些結論並不是由他們得出來的。而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不過到這兒才沒一會,竟然很輕易地就把一系列結論這麽準確又這麽有條理的一一道出。
而之所以讓陸銘眼神如此複雜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從陸銘進到這個房間,他的一切思緒,想法仿佛全然盡在這個男人的掌握之中。
一股巋然又厚重的氣息從眼前男人身上渾然散發著,男人向陸銘伸出了右手,沉聲道:
“我叫王剛,全權負責這件案子。陸老師,之後可能還會有問題需要問到你,今天先謝謝你的配合了。”
陸銘呆呆的伸出手與王剛握在一起,男人的手掌十分有力,而陸銘從他的手掌中感受到的不僅是力量,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
沒等陸銘反應,男人繼續說道。
“今天就到這裡吧,出去之後外面的警車會送你回學校。”王剛說完這些頓了頓,補充道。
“這兩具屍體今晚都會被連夜送給法醫進行屍檢。”
沒錯,是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