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揮著食指指責別人時,總會屈著三根手指指向自己。之前班會給大家講過得文明禮儀大家還記得嗎?做錯事情傷害到別人之後需要跟別人說什麽?”
“對不起,請原諒我!”
“沒錯。先要道歉,之後再去征求別人的原諒。這是我們和朋友和解的第一步,‘對不起’這三個字是我們對自己行為的態度,‘請原諒我’四個字則是我們對延續這段友誼的態度,對你們兩個人之間關系的態度。
當你被其它人無意中或者不小心傷害到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希望收到別人真摯的道歉呢?”
“是!”
“沒錯,如果你渴望獲得尊重與善待,在交往中也需要將尊重與善待付諸於別人。你渴望獲得安慰與致歉,別人也是。當兩個人都願意為對方主動邁出這一步的時候,你們雙方才會形成良性的友誼。
大家明白了嗎?”
“明白了!”
“好的,今天的班會到這就結束了。同學們休息。”
“老師休息!祝老師教師節快樂!”
經過一周的時間平安小學3年級同學已經和新老師漸漸熟悉了起來,不得不說這位城裡來的新老師並沒有帶給同學們壓力和陌生感。
盡管說課程吸收能力這裡的孩子確實不如城裡孩子底子好,吸收得快,但課程進度卻沒有比預想中滯後,關系建立之後每天的早班會陸銘也能夠給孩子們講一些人生哲理,孩子們聽得也格外認真。
學校的怪象自從那晚“聲音事件”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日子如期進行著,不慍不火。
生活一點點逐漸歸於平靜,之前發生那些沒法解釋的現象也逐漸被陸銘所淡忘了。
比起受到幫助,果然施與幫助更加會讓人快樂。
回到辦公室,看見堆了滿桌的教師節禮物陸銘不由這樣想到。
陸銘視線中央位置放著一張彩筆畫,畫上面的小人戴著一副圓框眼鏡,眯縫著眼,面容中透著幾分儒雅的氣質。一身正裝下的雙手握著兩簇鮮花,花朵塗著紫紅色,樣子看起來像是鬱金香。
陸銘癡癡望著這幅畫難掩笑意。
記得給孩子們上第一堂課之前自己特意起早去了山間采到各種各樣的鮮花做成花簇。
剛進教室的時候同學們看見拿著一簇鮮花的新老師齊刷刷地“哇”了起來。
陸銘拿著手中的這簇花讓同學們挨個告訴他每一朵都是什麽品種,準備讓自己在進入老師角色之前先當一回學生。
孩子們開始還有些羞澀,隨著班長開了頭,發了一次言過後,大家炸了窩一樣舉手回答老師每一種花叫什麽名字,有著什麽特點。
與孩子們的距離就這樣很快被拉近,陸銘接著也進入了正題,在多媒體上面展示一些自己提前搜集的花的圖片,跟同學們講述關於花語的故事。
其中他特意提到了鬱金香,是荷蘭的國花,紫色鬱金香代表著永恆的愛。
看見畫的祝福語下署著班長的名字,陸銘在這之前真的沒想到班長竟然能把這朵此前從沒見過的花原模原樣畫了出來。
此時陸銘內心不由被一陣暖意慢慢沁透,與這些孩子接觸後真切感受到所謂溫暖到底是種怎樣的感覺。
辦公室裡此時隻有陸銘一個人。
放下了手裡的畫像輕輕夾在了本子裡。
說來今天是教師節,教師節是不是也該給蒲老師發條信息了啊。
陸銘一時拿不定主意。
蒲老師是陸銘大學期間的指導老師。事實上一年前那件事發生之後陸銘很長一段時間精神處於遊離狀態,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上課難以打起精神來,就連課題進展也完完全全處於停滯狀態。
想來蒲老師原本在學校裡就對陸銘照顧有加,那段時間發現陸銘整個人的異樣更是天天邀請陸銘去自己的家裡做客,親自下廚和他共進晚餐。有時候跟陸銘聊天聊到深夜所幸就讓陸銘在家裡的客房睡上一覺,第二天開車帶著陸銘一起回到學校。
想到自己隻身一人來到山區甚至連家人都沒告訴一聲。陸銘不知道到底應不應該發送這條信息。
畢竟他的行蹤到現在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
算了,反正手機號都是新的。
想到自己班會聽見祝福時開心的樣子,陸銘搖了搖頭,拿起了手機,編輯信息,發送。
哪個老師今天不想收到祝福呢?
沒多贅述,也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簡簡單單的節日祝福發送過去,心意表達到就足夠了。
堆在陸銘桌子上的教師節禮物不僅僅是一副畫像。畫像擺在禮物的最上方,邊上有著幾隻黏土捏的小玩偶,沒有署名。畫像的下面還有幾張畫紙,陸銘還沒來得及翻看上邊的內容。
也不知道這幫孩子都畫了些什麽。
陸銘接著翻著畫紙,一張張接收著孩子們的禮物。
接下來的幾張多半也是自己的畫像,看來這些孩子還真是蠻喜歡給老師畫畫像的。
翻到最後一張畫時,原本掛在陸銘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住了。
這張畫被夾在禮物的最下方,畫上邊沒有署名,沒有任何文字,畫中央大概是畫著一個人。
嗯,對,大概是個人。
因為這個“人”僅僅是一個人形,黑色簽字筆胡亂塗畫出來的一個人形,沒有五官,筆跡沒有任何規律可循,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扭。
最令陸銘在意的是畫面中除人形之外還有著幾條亂七八糟的縱向粗線,一條條平行的把人擋在其中,就像是……被鎖在監牢一般。
即便沒有五官,監牢裡的人形卻像是能夠透過畫紙般直直盯著陸銘,比起別扭,一股直擊靈魂的黯淡慢慢侵入了陸銘的感官。
是什麽樣的人帶著什麽樣的心境才能畫出這樣的畫?
這幅畫又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的桌子上面?
陸銘難以想象這些。
大膽推斷一下,自己收到的禮物全都來自班級裡的同學,擺在禮物中間的這幅畫按常理推想也該是來自班級裡的某個同學吧。
教師節把這幅畫放在給老師的禮物裡,難道是個惡作劇嗎?
又或者……這也是一份禮物?
想到這裡事情好像變得有些複雜了。
惡作劇還好說,但如果這是一份禮物的話,個中寓意也許……
下課之後得要去班級裡問一問了。
陸銘這樣想到。
直覺告訴他這幅藏在最底下的畫背後並不是那麽簡單,甚至它出現在所有禮物的最底下也不僅僅是個偶然。可讓人想不透的是,這幅畫內容上應該不是旨在針對他。
陸銘回想了一下自己從開學到現在和同學的交往並沒有找到能讓同學做出這樣舉動的理由。
恍惚間下課時間馬上就到了,窗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變成了陰天。
陸銘拿著被他剛剛折起來的畫慢慢向教室走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會不會有人承認這幅畫是屬於自己的。
果然,詢問無果。
沒有同學是這幅畫的作者,至少沒有哪位同學在訊問過程中承認自己是這幅畫的作者。
唯一值得在意的是陸銘在詢問過程中注意到最後一排的一位短頭髮女生神情有些閃爍。
不是說那種做錯事情不敢看向自己的膽怯,隻是陸銘看向她時從她眼裡找到了幾絲的渙散。
陸銘對她是有印象的,短發姑娘坐在最後一排角落空座的旁邊,名字叫作吳盈。
吳盈平時上課的時候聽講也算認真,回答問題雖說沒有多麽積極,作業做得確是很好。記得上周四陸銘留的作業中有一道稍有難度的題,全班交上的作業本中隻有她的本子上寫出了正確答案,陸銘當堂課還特意表揚了她一番。
是她嗎?應該不是。
陸銘否定了這種可能。吳盈沒有表現出作者看見自己的畫被揪出來時應有的反應,但從她的反應看,或許她對作者的身份有一些線索。
回到辦公室,陸銘轉著筆,這樣想到。
40分鍾一節課轉瞬即逝,下節課是自己班的語文課,陸銘得收拾收拾東西準備上課了。拿好教案剛剛準備起身,辦公室的門響起了一陣輕輕地敲門聲。
“怎麽了,盈盈?”吳盈怯怯的站在門前,剛剛是她敲響了辦公室門。
趕緊招呼吳盈進來,陸銘有預感,吳盈這時找自己一定和那幅畫有關。
“老師……您剛剛拿的那幅畫好像是吳童的。”
果不其然。
不過吳童是誰來著?
陸銘並不記得自己班級裡有叫作吳童的同學啊。
不對,這個名字一定聽過。
陸銘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來這之後一定從某個地方聽到過這個名字,陸銘在自己的記憶裡慢慢捋出這個名字出現時的畫面。
對了!陸銘忽然想到開學前一天校長跟他說班裡原本有18位學生,有一位同學從這學期起就不來上課了,那個同學的名字就是吳童。
而吳盈旁邊的空座就是吳童過去一直坐的位置。
想到這就能解釋得通了,吳盈和吳童坐在一起,所以吳盈認識吳童的畫並不是件多奇怪的事情。
可是,吳童的畫又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的桌子上呢?
“你記得這幅畫是吳童什麽時候畫的嗎?”思考隻是一瞬間的事,吳盈說畫好像是吳童的,那她此前一定見過這幅畫。
“不知道……我之前隻是見過吳童課上畫過類似的畫,我不知道。”吳盈怯怯地低下了頭,兩隻手緊緊捏著自己的衣服角。
“盈盈,你可以告訴老師為什麽吳童這學期不來學校上課了嗎?”
“我……我不知道……”吳盈講著講著話忽然冒出了哭腔,陸銘不知道哪裡戳到了小姑娘,吳盈一邊啜泣,一邊好像又想要說著什麽。
陸銘蹲了下來,把耳朵湊在吳盈的嘴邊,右手撫著吳盈的腦袋,慢慢說道:
“乖,盈盈,不哭。你想跟老師說什麽呢?”
吳盈啜泣的講不出來完整的句子,但是一字一字拚湊後,陸銘終於把整個句子拚湊了起來:
吳盈說的是:
“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