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種氏做好了一桌子曾辛最愛的飯菜,早早地在府門口等著下值的曾辛。
昨夜,曾辛沒有回她的院子,一直留在樂姬們的院子裡。
種氏雙眼有些浮腫,顯然一夜沒有睡好。
眼見馬車漸近,種氏臉色一喜,趕緊迎了上去。
“夫君……”種氏的話頭頓住。
車門打開,一個身著普通衣衫的瞎子被人攙扶著下了車馬。
“小人見過丞相夫人。”陳半仙朝種氏一禮,“相爺有事未回,小人打擾了。”
種氏勉強一笑,“先生請。”
回頭看了看調頭的馬車,種氏眼中閃過黯然。
第三天。
曾辛一回來便去了樂姬們的院子。
第四天。
曾辛新帶回了兩個嬌妾。
第……天。
種氏寂寞地坐在窗邊,一個人對著桌上簡單的飯菜,毫無胃口。
她的目光盯著西邊的方向。
曾辛的姬妾隊伍越來越壯大。
曾辛踏進她的院子的機會,也越來越少。
只不過,讓人送來的衣服首飾卻越來越多。
“撤下去吧。”種氏朝身邊的丫頭吩咐。
不知道從多久前開始,她就已經沒有再親自下廚了。
因為曾辛,再也不稀罕吃她的手藝了。
丫頭看了看種氏的臉色,勸道:“夫人好歹吃點吧,保重身子要緊。”
這段時間,種氏已經清瘦了不少。
種氏淡笑,攏了攏披風,“保不保重又有什麽要緊,他再也不會在意了。
繁花迷人眼,他早已經忘了我這朵昨日黃花。
或許,都已經嫌我礙事了吧。”
丫頭定定地看著種氏,眼中閃現出一抹悲憫的神色。
……
皇宮。
嫋嫋和仙仙兩姐妹正在歌舞。
秦鈺的頭一擺一擺,手指在幾面上有節奏地叩著。
顧懷也坐在旁邊,對於這對如仙子的姐妹,他已經免疫。
從一開始的驚為天人,到有些癡迷,再到現在的純粹地欣賞她們的歌技舞藝。
不同的是,秦鈺從頭到尾,好像都沒對兩姐妹表現過癡迷。
雖然外面流傳了不少關於秦鈺的風流名聲,但顧懷很清楚,秦鈺並不好色,純粹是貪玩,或者跟那班老頑固大臣對著乾。
旁邊一個內侍正在向秦鈺稟道:“這段時間,巴結曾丞相的人越來越多,往他府裡送金銀、送美女的人也越來越多。
朝中大臣,除了極個別的耿直忠正之人外,大多數也都向著曾丞相去了。”
“手段了得啊。”秦鈺感歎,“短短的時間內,不但坐穩了丞相的位置,還能讓人人都敬畏他、巴結他。
看來朕的眼光,還是沒錯的。”
顧懷看了秦鈺一眼,不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反話。
他也覺得那個曾辛,變化實在太快。
不知道究竟是被染缸給浸染了,還是這就是他的本性?
“對了。”秦鈺道:“過幾天就是中秋宴了吧?顧懷你有什麽想法嗎?”
顧懷搖頭,“我隨便,都可以。”
可以的話,他好想回家啊。
在這宮裡,一日複一日,一月等一月。
也不知道步青心和青榴到底哪裡去了。
告示改了一次又一次,貼發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沒有人來找他。
難不成,他顧懷要一輩子都呆在這裡了?
秦鈺一打響指,
“那就召集大臣們熱鬧熱鬧,到時辦場大宴好了。對了,到時嫋嫋和仙仙也在人前露露臉。” 聞言,嫋嫋和仙仙停下唱歌和跳舞,齊齊向秦鈺拜下,“多謝陛下。”
“聽說丞相夫人病了?”秦鈺又問。
內侍答道:“回陛下的話,聽說是病了。”
“多送些珍貴的藥材過去。”秦鈺道。
“是。”
顧懷目送著內侍出門,心中暗想,曾辛在府裡夜夜歡歌宴舞,左擁右抱,恐怕對結發妻子早已冷落了許久。
悔教夫婿覓封侯。
曾辛的妻子大概更懷念從前的苦日子吧。
……
曾辛沉著臉色跨進種氏的院子。
一跨進來,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清冷的意味。
這種似曾熟悉,又極度陌生的感覺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小廝在旁邊道:“大夫說,夫人怕是……”
眼見走到正屋門前,曾辛抬手阻止小廝繼續說下去。
“相爺。”
屋裡眾人跪下向曾辛行禮。
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撲進曾辛的鼻間。
曾辛走向昏暗的房間,厚簾之內,面黃枯瘦的種氏正靜躺在床上。
“相爺來了?”種氏睜開眼,掙扎著想要起身。
“不必多禮。”曾辛阻止種氏的動作,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怎麽病成了這樣?沒好好吃藥嗎?”
種氏笑了笑,“妾沒事,相爺不必擔心。”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種氏道:“相爺不是要去宮中參宴嗎?別為妾身耽擱了時間才是。”
“沒事,我再坐一會兒。藥呢?”
曾辛扶著種氏坐起,然後接過丫頭遞上的湯藥,親自喂到種氏的嘴裡。
種氏勉強咽下兩口便推開,“夫君……”
種氏苦笑了一下,“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夫君還會選擇做丞相嗎?”
曾辛看著種氏,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種氏垂下眼眸,“妾身是開玩笑的,相爺不必放在心上。相爺如今風光無限,妾身也跟著高興。
時辰不早,相爺……進宮吧。”
種氏似乎是用盡了余力,才說出這句話來。
曾辛點點頭,重新扶著種氏躺下,“別胡思亂想,不管如何,你都是我曾辛的元妻,丞相夫人,沒有任何人能越地過你去。
你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
種氏苦澀地一笑,微微點頭。
曾辛轉身離去,背影毫無留戀。
種氏微微偏頭,淚珠滑落。
曾辛剛剛走到院子裡,一個青衣丫頭突然衝了出來,跪在曾辛的面前,哀求道:“相爺留步,夫人,夫人她真的快不行了。
相爺,夫人可是你的結發妻子,你真的忍心讓她獨自承受最後的時光嗎?”
“大膽!”旁邊侍從喝道:“相爺的事情,何時輪到你一個小小的賤婢置喙!”
“相爺……”丫頭繼續哀聲道:“夫人這段時間真的很辛苦,相爺就不能再陪陪她嗎?”
“陛下設宴,我不能不參與。”曾辛平聲道:“你們好好照顧夫人,我得了空再過來。”
曾辛的話說完,立即有兩個侍從將攔路的丫頭拖開。
曾辛大步離去,頭也沒回一下。
那丫頭看著曾辛遠去的背影,淡淡一笑。
待人扔開她,丫頭不禁喃喃出聲,“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