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潔工阿姨正在打掃公交車站,她遠遠看到金王炎從小樓方向往公交站這邊走來。
“哎,小夥。”清潔工阿姨輕聲招呼。
“怎麽了,阿姨?”金王炎奇問。
“你住在那棟小樓?”阿姨的表情神秘兮兮。
“不是啊,我在那店鋪上班呢,”金王炎回道,“不住那兒!”。
“哦……那店鋪白天也營業了?”阿姨又問。
“呃……怎麽,阿姨,難道那店鋪以前白天不營業?”金王炎反問。
“對啊,很長時間了,都是白天關門,晚上開門。”阿姨道。
“很長時間?多長?”金王炎問。
“反正從我負責這一路段的環衛之後都是這樣,”阿姨道,“怪怪的!”
“阿姨,你負責這一路段多長時間了?”
“三個月了!”
“你經常去那買東西?”
“嗯,是的……啊,我呸呸呸,後生仔,你要死啦,怎麽說話的?你爸媽沒教你?!”
“抱歉,阿姨,我說錯了,你不經常去買……”
“¥#¥……&”
談話最終不歡而散。
不過金王炎至少可以確定一點,就是在他下班之後,這間名叫“天地銀行”的冥店仍是在營業中的。
“老板都一大把年紀了,晚上也不休息,有錢人,真是要錢不要命啊……”金王炎最後心想。
在魔都,下午四點下班是最爽的,一路暢通無阻,公交車司機甚至能把公交車當F1跑車開。
不到一個小時,114路車已到“小城隍路口”站,離“楓葉小區站”也就一站地,金王炎決定在這一站下,反正飯點沒到,可以多溜達一下。
大小城隍百年前就已是魔都的“鬧市”,現在大城隍已變成寸土寸金的CBD,小城隍卻淪落成需改造的“舊城”,但人氣尚在,依舊聚集著不少販夫走卒――當然大多是無證攤販。
閑暇的時候,金王炎就喜歡來這裡瞎逛蕩,主要是因為這裡能碰上說著各地方言的人,能吃到天南地北的新奇小吃,運氣好的話,今天花十塊錢在某個地攤買下一個舊玩意,明天找兩個鑒寶專家一鑒定,靠,國寶!
最最重要的,這兒的東西超便宜,對囊中羞澀的進城打工者而言,這種地方才叫風水寶地。
金王炎買了一串平日最愛吃的冰糖葫蘆,嘎嘣脆,酸溜溜,邊吃邊溜達,時不時停下腳步看看一兩件地攤貨,或者跟幾個臉熟的地攤老板打打招呼,“武太郎”的河南燒餅他一下買了五張,總共才花三塊,晚餐時可當主食,至於冰箱裡那兩饅頭可以明天中午吃。
鬧市中,某個專門替人算命扶乩的攤位插著一面道旗,居中是一個偌大的“茅”字。
攤位後邊有兩個小馬扎,上邊分別坐著一老一少兩個道人,老道士獨眼、精瘦,小道士娃娃臉,卻長得牛高馬大。
老道士負一把桃木劍,小道士負鐵劍,腰間挎桃木劍,二人道袍雖舊卻還算整潔,或許是與現代社會太格格不入,顧客寥寥。
金王炎腋下夾著黃布、咬著冰糖葫蘆恰巧路過。
二人所負桃木劍均猛然一跳。
小道士正要起身拔劍,卻被獨眼老道士一把按住。
“這位小哥!”獨眼老道士笑得很是溫煦,看向金王炎,招呼道。
金王炎似乎充耳不聞。
“小哥!”小道士大吼一聲,嚇得金王炎差點被糖葫蘆卡喉噎死。
“二、二位道長,你們叫我?”金王炎看向兩位綁著發髻的道士,突然領悟為何大家都把道士叫“牛鼻子”,原來是他們的發髻……確實像“牛鼻子抓髻”。
金王炎差點噗呲笑出聲,想到笑出聲來確實不太尊重人,趕緊捂嘴。
“對,小哥,就是你,來來來!”獨眼道人招手。
“不來不來不來!”金王炎推辭著含笑走遠。
獨眼老道給小道士使了一個眼色,小道士心領神會,立刻起身跟上金王炎。
金王炎就這麽逛著逛著,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就到“生輝”燒鹵買了一斤豬耳朵、一斤鵝肝、一斤鴨掌,在小賣店買了四瓶啤酒,拎著回到家。
一進門,果然,劉三正在客廳看電視,廚房可聽見叮叮咣咣的炒菜聲音。
“哎喲,新郎官回來了!”劉三一看到金王炎拎著一大堆吃食進門,立刻眉開眼笑地上前幫手,“老弟,怎能猜到今晚會聚餐?果然有眼力勁!”
胖子媳婦杜鵑正好也端著一盆熱湯從廚房裡出來,一身肥肉顫顫巍巍,“我說王炎,咱家新娘子呢?”
已將吃食全部交給劉三的金王炎正好兩手空空,他裝作一副幸福模樣,“丈母娘在上,請受小女婿一拜!”
嘴裡說著,就要往杜鵑懷裡“跌拜”過去,兩隻“爪子”眼看就要“落”到杜鵑那可令無數英雄競折腰的一對碩峰。
杜鵑雙手將那盆熱湯端平至胸口,“來呀,馬上就有‘白灼公狗爪’吃了!”
千鈞一發之際,金王炎一個“金雞獨立”站穩身形,兩手接過杜鵑手裡的湯盆,拋給她一個媚眼,“謝了,杜鵑姐姐!”
轉身揚長而去。
“喲,這小屁股一扭,不用看臉,就知道是金王炎那騷貨!”一個粗大嗓門在廚房門口響起,不用轉身就知道是胖子曹大海,“還好哥哥我是直男,如果哥哥我是‘彎’的,保證讓你這騷男三天下不了床!”
金王炎忍著燙也要單手端湯,然後右手朝上豎起一個中指,屁股還特地扭了扭。
“你看你看,就那騷樣,老子遲早把你賣到窯子裡!”
金王炎的屁股扭得更厲害了。
“得了得了,菜都糊了!”杜鵑把胖子推回廚房裡。
“胖子,今晚你跟王炎睡,那我睡你那屋啦!”劉三在一旁煽風點火。
“滾!”廚房裡二人異口同聲。
這一刻,曹大海和杜鵑倒是夫妻同心。
趁著開飯前的二十分鍾,金王炎把黃色粗布扔洗衣機洗了,晾在了陽台上。
忙忙碌碌,很快菜就上齊了,滿滿一桌。
一隻整雞,一條肥魚,紫菜雞蛋湯,蒜蓉空心菜,拍黃瓜,一盤水果拚盤,一箱冰啤酒,還有,金王炎的三樣熟菜,外加五張燒餅、四瓶啤酒。
看著自己買回來的粗陋吃食, 金王炎那個尷尬癌犯得喲……
“要不我的菜……撤了明天吃?”金王炎\\道。
“不許動,就這樣了!”胖子大聲道。
杜鵑拍掉金王炎伸向菜盤的手。
“什麽話?!”劉三在一旁直翻白眼。
金王炎還想說點啥。
胖子揮揮手把他的話堵了回去。
“長輩還沒發話呢,小孩子插什麽嘴?”
金王炎隻好不作聲。
“先把酒滿上!”胖子道。
金王炎發現每個人面前都有一瓶已經開好的啤酒,一個空杯。
大家把空杯滿上。
“我說了啊!”胖子潤了潤嗓子。
“今晚這頓飯,是為了金王炎同志找到人生第一份工作而慶祝,”胖子大聲道,“來,大家舉杯!”
眾人舉杯。
“乾!”
金王炎第一次感覺平日苦苦澀澀的啤酒,今晚怎就那麽好喝呢?!
這一夜,金王炎說了很多話,喝了很多酒,到盥洗室吐了又吐,然後再吐,吐到最後不省人事,是胖子和劉三二人把他弄回房間。
胖子很有經驗,吩咐杜鵑在金王炎的桌子上擱了兩大湯盆的涼白開,挨著床頭邊還放著金王炎自己的塑料桶,房間裡的燈也不要關。
用胖子的話說,金王炎的肚子早吐空了,所以不用擔心他半夜再吐噎死自己。
留燈,留水,留桶這三件事做好了,大家一個晚上都可以放心睡覺。
半夜,金王炎挎包裡的古樸小木牌再次有微光閃過。
又是一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