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王炎又早早醒來。
不過他是被渴醒的。
房間裡的燈一直開著,光線有些刺眼。
一看鬧鍾,已是清晨五點半。
不能再睡了,起床拾掇拾掇,正好也到點上班了。
暈暈沉沉坐起身子,金王炎看到桌子上的兩個空湯盆,以及大半桶的嘔吐物,還帶著一股尿騷味。
難道自己喝光了兩大盆水?然後又自己吐了大半桶?
自己怎麽沒有一點印象?
上大學,失戀的時候也醉過,可醉到斷片的情況,這是第一次。
尿騷味?
什麽?!尿騷味?!
自己竟然在桶裡尿尿了?!
這種醃H事自己居然也乾得出來?
這個桶是平日用來盛髒衣物的,三伏天的時候,也用來接過冷水衝冷水澡,那個痛快!
金王炎仔細查看了塑料桶周圍地面,居然沒有飛濺出來的汙物,估計自己是把臉埋到桶裡吐的。
他趕緊摸了摸面龐,看看有沒有沾上什麽汙物。
還好沒有,金王炎大松一口氣。
看著那些青的黃的黑的嘔吐物,稍有潔癖的金王炎一陣反胃,加上桶裡傳出的怪味,他再也忍受不住……
“騰!”
金王炎撞開房間門,捂著嘴跌跌撞撞往盥洗室跑,然後抱著抽水馬桶一陣狂嘔。
嗚哇……嗚哇……
數分鍾後,金王炎才漸漸緩過神來。
“得趕緊把那桶嘔吐物處理掉!”金王炎下定決心。
他到陽台上找了自己的毛巾,潤濕,擰乾,綁在鼻子上遮掩怪味,然後重新回到屋裡,敞開所有門窗,讓新鮮空氣衝散滿屋臭味。
偏過頭,忍著衝鼻的惡臭,他小心翼翼地提起自己的大半桶嘔吐物往盥洗室走,然後把那大半桶嘔吐物全部倒入抽水馬桶,一股腦衝走,再用潔廁劑將馬桶清潔一道,祛除惡臭。
他用洗潔精將塑料桶洗刷了兩遍,最終還是沒能說服自己繼續用它。
“就把它放盥洗室當公用桶吧,傍晚下班再買個新的。”金王炎尋思。
回到房間,時間已指向六點十分。
得抓緊時間了。
金王炎匆匆到陽台收下換洗衣物,順便把晾在陽台的黃布也收了,接著到盥洗室洗了個熱水澡。
洗完澡,水汽騰騰。
金王炎自己都能聞到水汽中夾雜身體發散出的酒精味道。
酒氣散了,人自然也清醒一些了。
走回房間的時候,金王炎感覺步子穩健不少。
已是六點四十分。
這回金王炎隻用了十分鍾打理自己。
冰箱裡剩下兩張“武太郎”大餅,金王炎想了想,拎走算逑,權當早餐了。
再將昨天剩的兩個饅頭塞入挎包,帶著黃布,水壺裝滿水,出門,下樓,走出小區。
小區大門外的某個僻靜角落,面帶倦容的小道士悄悄跟上金王炎。
114路公共汽車將二人帶到“陵園路”終點站。
下車的時候,114路公交車上就隻有他二人,四目相對。
“喲,小道長,你也來這?”金王炎當然記得昨天差點把他嚇得噎死過去的小道士。
“嗯,啊!”小道士嘴裡胡亂答應著,匆忙下了車,顯得格外生分――其實對你心懷不軌之人都會有如此表現。
隻是,小道士感覺身後的桃木劍蹦Q得厲害。
金王炎自討了個沒趣,
癟癟嘴表示無所謂,馬上將這小道士拋至腦後,朝獨棟小樓那邊走去。 小道士遠遠瞧見金王炎進了“天地銀行”鋪子。
時間正好九點。
鋪面門已開,老板不在門口。
“老板,我上班了,”金王炎站到小門那朝樓上打招呼,“黃布我也帶回來了。”
“嗯!”樓上傳來老板蒼老陰沉的聲音。
金王炎覺得老板的性子過於孤僻冷淡了點,惜字如金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不過他轉念一想,也無所謂,反正我乾活,按時領工資,至於老板是人是狗、是神是鬼,管他呢?
他把帶來的東西擱到台上,開始將“臥式貨架”上的貨品一件一件移到別處,然後他展開那塊黃色粗布,平平整整地鋪在方形木板上,對角線和垂擺對齊,然後再將紙錢紙元寶等貨品一件一件擺回來。
下午時分,正當金王炎在店鋪中忙活的時候,附近的一個亂葬崗上。
“大妖!絕對是大妖!”
獨眼道人和小道士肩並肩站在一座亂葬崗坡頂,朝小樓那邊遙遙眺望,二人肩上都貼著一道符以遮蔽氣機。
此時獨眼道人通過眉心“天眼”看到的場景和龍女善財看到的場景別無二致,均是一座煞氣衝天的“天地銀行”。
“這大妖將府邸設在這裡,施加了障眼法不說,再借助附近陵園公墓陰煞之氣的遮蔽天機,居然成了漏網大魚。”
“要不是昨天那小哥所攜帶的黃布被咱這兩把祖傳的桃木劍瞧出端倪,恐怕這條大魚又一次得以蒙混過關啊!”
“師兄,咱們現在就殺進去?”小道士問。
“哼哼,師弟,這是你第一次隨我下山歷練,眼界尚淺,所以我就不怪你了,”獨眼道人冷道,“這頭大妖別說你我二人,我看就算師父他老人家親自出馬,也未必能手到擒來。”獨眼道人老神在在道。
“那如何是好?”小道士問。
“說實話,我也沒想好,”獨眼道人回道,“走,咱們先回去,待的時間長了容易被那大妖覺察。”
“好!”
二人悄然離開。
獨棟小樓那邊,正在二樓閉目養神的老板沒由來地冷哼一聲,“宵小螻蟻!”
鋪子裡,金王炎坐在竹椅上,又換了一個姿勢,竹椅嘎吱嘎吱直響。
從九點半將貨物擺上“臥式貨架”完畢,到現在快下班,他就在“枯坐”和“擦拭”兩件事上面來回折騰,隻是“擦拭”的目標不同而已:貨架、貨品、桌子……
一天了,沒有顧客。
甚至連路過的都沒有。
冷冷清清。
也冷。
冷?
是的,沒錯,冷。
不是那種哈氣成冰的暴冷。
而是“潤物細無聲”的那種冷。
坐在竹椅上久了,能冷到金王炎渾身發抖。
金王炎甚至想給老板打電話問問他用的什麽牌子的空調,功能那麽強大,樓上的冷氣幾乎能把一樓的鋪子變成冰窟。
冷到不行,金王炎便想著到小樓外四處轉轉,可走出二三十米,都是墳塋,就沒了再逛的興致。
無奈回到鋪子,他隻能把貨架及貨品用抹布擦了又擦。
擦了又擦。
擦……
偶爾老板也會在樓上發發聲,不過都似在罵人。
“滾!”
“找死!”
“呔!”
……
金王炎知道,不是在罵他。
“難道老板在學戲?”他心想,“京劇?”
終於熬到四點。
“小子,可以走了!”老板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好嘞!”金王炎應道,趕緊收拾了東西,走的時候還到小門說了一聲。
“老板,我下班了!你多保重!”
“嗯!走!”
走到遠處,金王炎忍不住回望一眼。
咦,居然看到老板,就站在鋪子門口,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金王炎揮了揮手。
老板似一尊雕塑,無動於衷。
“明天我得帶件外套,”回家路上,金王炎心想,“否則都要凍壞了,在店裡凍壞了算不算工傷啊?”
“算工傷的話,老板賠我多少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