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王炎悠悠醒來。

　　準確地說他是被胖子夜尿時放的幾個響屁吵醒的。

　　盥洗室與他的房間就一牆之隔，牆是承重牆，比後砌的隔斷牆厚實一些，但動靜大了還是能聽到，胖子和他媳婦數次鴛鴦浴時的倒鳳顛鸞就曾讓金王炎捶牆抗議，但住在另一頭的劉三卻似乎樂在其中，甚至好幾次明目張膽跑到盥洗室門口偷聽，還美其名曰“偷師學藝”。

　　金王炎翻了個身，眼睛看向床頭的石英鍾，四點四十分。

　　“靠，這一覺居然睡了十幾個小時……”連他自己都覺得神奇。

　　或許是休息好了的緣故，金王炎醒來之後，感覺大腦格外清明。

　　“對了，今天可是第一天上班，可要表現好點。”

　　想到這，金王炎瞬間來了精神，不敢再賴床，趕緊起身做準備。

　　他把臥室燈打開，輕輕開門，躡手躡腳走到客廳裡，打開客廳燈，再走到陽台把昨天晾曬的衣褲收了回來。

　　比較正式的服裝他也就兩套，一套穿在身上，一套換洗晾曬。

　　回到臥室，他取出那條新買的毛巾，到盥洗室洗了個痛快的熱水澡，順便還把換下的髒衣褲給洗了。

　　重新回到臥室，金王炎找了幾個衣架把洗淨的衣物掛到陽台，然後再次返回臥室開始精心打理自己。

　　髮型要整齊。

　　胡子茬，刮乾淨。

　　鼻毛，男神大忌，拔掉。

　　眉毛，梳一梳。

　　臉上，抹點大寶。

　　再換上整潔熨帖的衣褲，穿上錚亮的皮鞋。

　　整個人已煥然一新，頗有幾分玉樹臨風的味道了。

　　有句話說得好，皮鞋光又亮，愛情有方向。

　　再看時間，六點整，拉開窗簾，天已蒙蒙亮。

　　金王炎算過時間，不堵車的話，大概一小時十分鍾的車程，堵車的話，大概一個半到兩小時車程。

　　像昨天，他六點半出門，八點十分抵達目的地。

　　整理行包準備出門時，金王炎才發現昨天買的六個饅頭一個都沒動。

　　他略一尋思，一會到小區外的早餐店點一份一元的熱豆漿，就著熱豆漿吃掉一個饅頭，中午就著“老乾媽”吃掉三個，去掉四個多出倆。

　　金王炎取出兩個饅頭，用食品袋包好，塞到客廳的冰箱裡。

　　晚上用箅子蒸一下，還是一樣美味。

　　一轉身，他看到飲水機。

　　“對了，要帶水。”

　　金王炎回屋拿上他那隻超大的水壺，到飲水機那兒接了足足三升水。

　　這種一氣兒能裝數升水的超大水壺是來魔都的打工者們的“生存必備神器”之一。

　　將東西塞進挎包，挎上，帶上工具，金王炎走出臥室，關門上鎖。

　　恰好碰到劉三起床晨尿。

　　“喲，我說王炎，這大清早的就穿得跟新郎官似的，接新娘子去啊?”劉三睡眼稀松仍不忘調侃。

　　“接你個大頭鬼，”金王炎拉開門，“上班去！”

　　“找著工作啦?”劉三問，“恭喜啊！”

　　“借您吉言！”金王炎報以微笑，邁出門外。

　　“那你晚上請客啊！”劉三最後嬉皮笑臉道。

　　“滾！”

　　下了樓，吃了早點，擠上114公交車，金王炎又回到陵園路終點站的那棟孤樓，一看表，八點二十分。

　　鋪子門已開，與昨日不同，老頭就站在鋪子門口，似在迎接他。

　　“老板，早上好！”金王炎走過來，

遠遠招呼道。　　“嗯！”老頭暮氣沉沉應了一聲，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丁點活力和精氣神，“來了?”

　　“來了！”金王炎走到老板跟前，露出溫煦笑臉。

　　老頭沒說話，轉身緩緩將金王炎領進店，他突然發現老頭走道時，或許是年紀大的緣故，腳底居然有點飄。

　　“不用我再複述一遍你要乾的活了吧?”進店之後，老頭轉身問道。

　　“不用！我都明白！”金王炎把帶來的工具等都擱在地上。

　　“那就好，”老頭點點頭，指了指後邊那道小門，“廁所在裡邊，水龍頭也在裡邊。”

　　“好的！”金王炎應道。

　　“零錢在這，”老頭將一個外表陳舊的鐵皮餅乾盒從桌子抽屜裡取出，“營業款也可以放裡頭。”

　　“明白！”

　　“我平時都在樓上，”老頭向上指了指，接著他指了指擱在桌上的一部陳舊的黑色座機，“有什麽事處理不了可以給我打電話，按重播鍵就行。”

　　“OK！”金王炎走上前，按下免提，再按下重播鍵。

　　重撥之後，隨著黑色座機傳來一陣回鈴聲，金王炎也隱約聽到樓上傳來電話機的響鈴聲。

　　隻是，黑色座機電子屏上顯示撥打的號碼:。

　　“怎麽看不到號碼?還是這座機壞了?”金王炎心中自問。

　　“你還帶了這麽多東西?”老頭看向金王炎放在地上的工具。

　　“嗯，清潔用品，”金王炎道，“一會我打理一下鋪面。”

　　“小子，不錯！”老頭點點頭，眼神竟有一絲讚許。

　　“行了，就這麽多，你先忙吧，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老頭轉身，輕飄飄邁入後邊小門。

　　“好的！”

　　金王炎家是開面館的，照料鋪面自然不在話下，清掃流程無非從裡到外，從上到下。

　　他仔細查看鋪面內的陳設，心想著如何著手。

　　立式貨架有兩個，均為木質，金王炎嘗試搬動，不太沉，拿走陳列其上的貨品，他一個人能搬動。

　　臥式貨架一個，佔了鋪面約三分之一的面積，看似很沉，被一條灰黃色、汙穢不堪的粗布覆蓋著，各種紙錢紙元寶地契檀香之類的小物件隨意擺在上邊，雜亂無章。

　　金王炎彎下腰， 掀開灰黃色粗布一角。

　　“撲、撲、撲！”

　　“媽呀！”

　　幾隻受到驚擾的黑色蝙蝠從臥式貨架下方猛然躥出，飛將出去，嚇得金王炎一聲驚叫，半天才回過神來。

　　“老板啊老板，你說你經營一個小小鋪面有多不走心啊，貨架下邊都成了蝙蝠窩了！”金王炎輕拍胸口想讓自己盡快平靜下來，嘴裡喃喃道。

　　他學乖了，去拿了掃帚過來，用掃帚輕輕將灰黃色粗布撩起。

　　“撲、撲、撲！”

　　又有數隻蝙蝠撲騰著從臥式貨架下邊躥出，飛出門外。

　　金王炎乾脆將灰黃色粗布的四邊垂擺全部翻起，然後用掃帚敲打臥式貨架台面。

　　“當、當、當。”

　　“撲、撲、撲……”

　　又有十數隻蝙蝠陸續躥飛，數分鍾後終於沒了動靜。

　　“死蝙蝠，這回沒了吧！”

　　他彎下腰查看，果然臥式貨架下方除了十幾條木質架腳，已空空如也。

　　“哈哈，行嘞！”

　　金王炎也瞧清楚了其實那“臥式貨架”根本不是貨架，是幾張矮小板凳和幾塊方形木板拚湊而成，然後把灰黃色粗布往木板上一鋪就成了“臥式貨架”。

　　“這下好辦了！”金王炎決定就從這“臥式貨架”開始動手。

　　他把灰黃色粗布四角拎起成包袱狀，然後將“包袱”內的貨品一股腦拎到門外擱在地上，接著返回將木板抬到門外，再將支撐木板的六張小板凳拿到門外。

　　原本擁擠不堪的鋪面，在搬出“臥式貨架”後，立刻顯得敞亮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