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榴花照眼明
汴京城中五月的石榴花,開得極盛。如同往年一樣,隨著季節的轉化,本就酷愛裝扮的小娘們,開始以著頭上發簪的變化,來轉換心情。大多以橙色,或大紅的石榴花造型為發簪,裝飾著如雲烏發,成為城中一道道靚麗的風景線。
五月,同時也是百草茂盛的時節。其中,五月的百草,猶以作為“花草四雅”之一的菖蒲,為之最盛。此時節的菖蒲,生長於水岸河邊,亭亭玉立,碧翠含香,深受人的喜愛。故而,人們把五月又叫做“蒲月”。喝菖蒲酒、插菖蒲葉,也漸漸地,成為了五月初五驅祟的重要習俗。
陽光明媚,人比花嬌的此時,本是極好的出遊佳期。
但,又有傳說,在五月初五這天,乃是陰陽之氣相爭,陰氣勝出,邪祟、鬼魅、百毒、瘟疫,將隨著酷暑的到來,而慢慢猖獗。於是,五月又稱為“惡月”或“毒月”,因此要用各種方式攘災避惡。
對於閉門家中坐,“禍”都能從天上來的徐萬年來說,此時大有“古人果不欺我!這特麽,就是‘惡月’啊!”的感慨。
自己沒事跟皇帝老兒,告了假,閑在家蓄養胡子做什麽?
這特麽就是――閑得蛋疼,沒事找事!
沒了那下巴上油光水滑的胡子,最多隻是被人在後面,指指點點戳個脊梁骨,說聲:“老懷少心!”可,那又如何?說了,難不成自己還會少一分肉?
可,看看現在?這分明是在作死啊!而且,還是連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的那種!
如今,但凡對面之人,一個細微的小舉動,都能讓他一蹦三丈高。這特麽,對於“心思單純”的徐萬年來說,無疑比用刑還慘。
果然,還是讓那個在大相國寺擺地攤的,啊,不,是鐵齒神算的神棍,啊,不,半仙,說準了,自己就是流年不利,命犯小人啊!
雖然,作為一個文明的醫官,不應該爆粗口。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將自己眼前之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一遍。這人,別的不是。特麽,就是他的“災星”啊!
細細算來,自己和這“災星”,還真是八字犯衝啊!?
特別是見著面前,這滿臉真誠,擺出一張畜生無害笑臉,粉雕玉琢般的小少年,嘴角又彎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對著自己燦爛一笑,差點沒把他嚇得直接翻過眼,背過氣去。眼看著,光潔的額頭,又密密沁出了一腦門的汗來。
折家這個看著一臉和氣,對誰都擺出一張笑臉來的二少爺――折繼遠,特麽,絕對不是個好東西啊!
若果說,上次“當街脫衣”德行有虧的事件,開始自己還是懵的。但凡,隻要稍後靜下來,好好細想一番,用腳趾頭想,也能想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吧!不然,他頸項上這玩意兒,就十足十的成了個擺設了。
上次栽了跟頭,那是花錢,啊,不,應該是花了錢,賠了胡子又丟了面子,還能算是自己理虧在先,算是他徐萬年欠折家一個交代。這檔子事也當是,還了債了。
可,這回,你小子又抬了,這麽個半死不活的小要飯過來,又是幾個意思?
這分明是要砸了他徐萬年的招牌,斷他們家的生路,將他和他一家老小,幾十口人,都趕著往死路上逼啊!
莫說是,那小要飯背部那麽長的刀傷了,就算是寸尺長的傷口,在這“惡月”裡處理不當,都是有可能,引起傷口滾膿惡化。
其實,
對於習歧黃之術的人來說,五月之所以會有“惡月”的說法,完全是因為五月氣溫、熱而多雨。有時,甚至還會乍暖還寒,所以也將五月稱為“鬱蒸”。大體是天氣溫、濕,不利於,外傷的醫治之意―― “世伯,小侄聽聞世伯醫術高超,不但能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更難得的是,世伯同時,不忘學醫之初心,還是一個仁心仁術之人。不要說,在這馬行街上,就是在宮中的禦醫中,這治理外傷的手段,也是極為出彩。故此,小侄在此誠意全全,懇請世伯能出手,救救此孩童!”這一邊,折繼遠臉帶笑容,滿臉誠懇地說道。
先前,在陵越樓前,折繼遠一把將張福扯了過去,道了聲:“用力按著傷口――”
等這一方得了空,脫了手,折繼遠也不敢做歇停,畢竟救人如救火,片刻都耽誤不得。馬上又招呼起圍觀的眾人,想合著眾人之力,將這虎子抬入陵越樓內救治。
可,這一邊,方有人輕輕地扶上虎子的雙腿,那孩子卻突然又疼得冷汗淋漓,口中也止不住地,痛苦地呻吟了起來。如此一來,想要幫襯的人,立時傻了眼,隻得又小心地撤了手。
也是直到那時,折繼遠才意識到,這孩子身上,許是除了那背部的刀傷外,還有著其他的傷患隱處。
也怪自己先前之將目光,都落在了那刀傷處,而茫然忽略了,要細細查看,這關鍵性的一步。
如今,這細細診視之下,折繼遠差點沒氣地當場蹦起來――
特麽,這是往要人命的節奏裡走啊!
也不知這孩子到底做了些什麽?得罪了什麽人?竟會如此招人記恨!
怪不得,先前但凡有人輕輕一碰著他的雙腿,會將他疼得呲牙咧嘴,那右腳都被人給生生地敲折了,能不疼嘛!?若說,那背上的刀傷,是他自己湊上去的。而,這腿上,顯見著,便是有人故而為之,下了狠手的了。
眼見著虎子越發慘白的臉色,身上的衣服也已全然被冷汗和血漬給浸濕。如果說,折繼遠原本還有著些許的淡定,此刻的額頭,卻也滲出了一層地細汗。就連搭上那孩子腕脈上的手,也輕輕顫了起來。
這是,時快時慢的脈象。折繼遠就算是,不懂得中醫搭脈的知識,也能知道這脈象意味著什麽!
心脈紊亂的此時,就算將虎子強行移入室內,在沒有麻藥幫襯著的情況下,強行進行消毒縫針,怕是在這過度疼痛地刺激下,不但於這孩子的傷勢無半點益處,還會加重其心律不齊的程度。隻怕,到時傷口還沒處理完,這孩子就會先強熬不過了。
顯然,作為一名穿越不帶系統、沒有倉庫的低階穿越者來說,單單一個麻沸散,就已經讓折繼遠犯了大難。
“若是此時,這裡有人懂得,針灸避痛之法就好了!”這個方法,還是折繼遠從一次電視節目上看到的,說是有些醫院正在推行,手術中用針灸代替麻醉藥麻醉的做法。此刻,許是心中焦急,就在眉頭緊鎖之時,折繼遠卻是不知不覺從口中喃喃說了出來。
“少爺,這個我知道!”見著血就覺著有些犯暈的張福,正想方設法的將眼睛看向別處,如今聽到少爺喃喃地輕聲,怕是自家少爺沒注意到自己般,立刻興奮地揮手叫道。
“......”
“你丫的話說歸說話,揮手幹嘛!?還不按回去――”
“......”
“哦!”
張福覺得有些委屈的癟了癟嘴,不過他是個懂大理,識大體的孩子,很快便又興奮地道:“徐萬年,徐萬年是禦醫,他什麽都會!”
馬行街上的徐氏藥鋪後院
見著此刻折繼遠彬彬有禮,又口燦蓮花地說了許多的恭維話,徐萬年身體又是一哆嗦,心中不由吐槽道:活死人肉白骨,乾那事的是神仙啊!開玩笑!如果他會這一手,還用在這馬行街上,再開個生藥鋪子?傻子都知道,這小子,是在給自己灌迷魂藥呢!
而,他又不傻!
特別是,有了上次的慘痛經歷,徐萬年就知道,隻要是折繼遠看著越客氣,後面衝著自己來的,糟踐事就小不了。更何況,明眼就能瞧見的眼前這個巨坑――
想著想著,徐萬年又習慣性地捋了捋胡子――
尷尬啊!雖說,那裡早已空空如也,但貌似一時,還是改不了這多年的積習啊!
此時,面對著折繼遠,徐萬年老臉一紅,誰讓自己臉皮薄呢!
“那啥,世侄啊,世伯即刻就要入宮,雖是有心,但你也知道世伯是在宮內當差,隻怕是有心無力,這忙是萬萬幫不上了啊!”
徐萬年那意思,還用說:不救!就算能救,也要閉著眼睛,不救!
你,折繼遠就是個坑啊!這栽了一次,還不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