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與宋獻策坐在酒樓的雅間內，袁小方打橫坐在下首。

　　李洛道:“先生大才，卻屈身於草莽，遊戲於江湖，實在可惜啊。”

　　“公子見愛了，宋某不過一算卦的，如果公子要宋某測字算卦，宋某倒是可以說上一說。又那裡敢說什麽大才。”

　　“好，宋先生既然以測字算卦身份示人，那麽李某也就請先生為李某算上一算如何?”

　　“好！公子是要測字?還是卜卦?”宋獻策道。

　　“就測一個字吧。”說完，李洛想了想，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面上寫了一個“天”字。

　　“請問公子，欲問何事?”

　　“就問這天下興亡。”

　　宋獻策嚇了一跳。道:“公子好大口氣，這天下興亡，豈是我這等小人物議論的。”

　　“宋先生不必客氣，我知道，先生心中早有丘壑。我也給您交個底。我叫李洛，通州人，丙子科舉人。這次是來會試的。但是我看如今天下，四方紛亂，百姓困苦，也有救世濟民之心。先生直管大膽說，就是有些破忌諱，也是無礙的。”

　　“李洛?可是順天府新科解元?在建奴入掠時，偷襲過建奴的那位李中正李解元。”宋獻策連忙站起。但是就他的身高，站著和坐著也確實沒太大區別。

　　“不才正是李某。不知宋先生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宋獻策也不回答，走在桌子旁，看了看那個“天”子，道:

　　“二人為天，如今之天下，已經不是大明之獨有了。戰亂必將持久，大明恐怕……”宋獻策突然沉默不語，眼睛盯著李洛。

　　李洛笑笑，道:“先生盡管大膽的說，李洛又不是東廠的番子。”

　　宋獻策也是一笑:“縱觀中華五千年，以前無論秦、漢，還是宋、齊、梁、陳，隋、唐、五代，趙氏興宋，國號都是一個字。到了大元，取《易經》大哉乾元的大元二字為國號。大明承繼大元，國號也是兩個字——大明。而公子的這個天字，卻在大明的大字上封了個頂，可見，大明的好日子，也到頭了。二百七十年，也不能算短命王朝了。”

　　“不錯，自古無不敗之家，無不亡之朝。”李洛道。

　　宋獻策略微吃驚的看了看李洛，道:“想不到李公子竟然敢真的說出來?”

　　“我知道先生心中丘壑，才敢在先生面前直言。”

　　宋獻策是個堅定的起義者，對大明王朝的厭惡深入骨髓。這一點別人不知道，從後世穿越過來的李洛還能不知道嗎。所以說起來也就全無顧忌。

　　“好！既然如此，宋某也就沒什麽忌諱的了。敢問公子，對龍怎麽看?”

　　“龍?世上本沒有龍，在太古時代，各部落相爭，融合其他部落後，為了穩定，把其他部落的圖騰，與自己部落的圖騰想融合，逐漸形成了新的圖騰，就是龍。”李洛說道。“如果非要說世上有龍，那麽可比天下英雄！為國為民，解民於倒懸。如漢光武、宋太祖，皆不世英雄！”

　　“說得好！”宋獻策讚道。

　　“宋先生行走江湖，遊戲人間，不知可否說一說當世英雄?”

　　“當世英雄?李公子可否提點一二?”

　　“好。”李洛也不客氣，說道:“宣大總督盧象升、三邊總督洪承疇、在家丁憂的楊嗣昌、新的闖王李自成、建奴酋長洪太。”

　　宋獻策想了一想，道:“盧象升勇猛果敢，智略超群，確實是當世英雄。不過性格過於堅毅，

不得皇帝寵信，難有作為。又加上愚忠，早晚讓崇禎害死。”　　李洛點了點頭，盧象升也是他最喜歡的明末大臣，但是他的死真的是太過悲壯。

　　“洪承疇多謀善斷，一代儒將。但是性格太過狡詐，更喜歡在權貴中鑽營，早晚會吃虧，說他是英雄?略有不足。”

　　洪承疇後來錦州大戰，為了平衡各方，最終冒進被俘，投降了滿清。

　　“楊嗣昌現在已經不是丁憂之身了。皇上奪情啟複了他，當兵部尚書。這個人很有才能，他的情況還不好說，我需要再看看。”

　　“李自成，以前高迎祥手下闖將，勇猛無雙，我一直打算有機會去陝西看看，也許真的可以成為新的霸主也未可知。”

　　“至於建奴，不過塞外野人，不足為懼。”

　　“早說先生胸中自有丘壑，先生還在謙虛。剛才先生品評英雄，足見先生高才。李某也對這幾位有些看法，還請先生斧正。”

　　“斧正不敢，公子才華橫溢，必然有過人見解。”

　　“盧象升、洪承疇我與先生相合，也就不說了。至於楊嗣昌，自然確實世上少有的大才，可是如今天下，百姓流離失所，大亂之勢已成，縱有諸葛之智恐怕也難挽回。當今天子又是急躁之人，楊嗣昌一旦戰敗，必然失去聖眷。所以楊嗣昌一定是能不打就不打，一定要打的也會采取穩妥的戰略。可是這戰爭哪兒來的那麽多穩妥，失敗也是必然的。”

　　“不錯，楊嗣昌最終還是要失去崇禎信任的。”宋獻策承認道。

　　“李自成終究是流民中人，目光短淺，難成大事！如果他真的奪取了天下，只怕會不斷的劫富濟貧，這天下又怎會穩定。”

　　“反倒是建奴的洪太，他們自己叫做皇太極，倒是一個人物。這建奴之名，本為建州之匈奴。而今他們已經改稱大清國了，族名也改為滿洲族，簡稱滿族。先生對這個名字的改變，有何想法?”

　　宋獻策嚇了一跳，在雅間裡走了幾圈，才道:“改國號為大清，是要與大明分庭抗禮，其志不小啊！恐怕日後還會有一統中原之心啊。改民族為滿洲，以我推想，這個滿洲族，一定不是原本的女真，應該是融合了大量其他民族，改名滿洲，即把這些民族融合在了一起，加強了力量，也使得內部更容易團結。這個洪太確實了不得！”

　　“在我看來，他們全都不是英雄！”李洛又說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他們這些人又有誰，真的能夠救天下百姓呢?”

　　“那麽公子眼中又有誰能是這救民的英雄呢?”宋獻策問道。

　　李洛微微一笑，道:“救民的英雄，要超脫於這個時代，敢於改天換地。這個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