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楊頔平複了心情,勾了勾道:“鄭大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我與鄭伊是真心相愛,兩情相悅,更何況,誰知道我以後會不會出人頭地!”
“哼,等你出頭,黃花菜都涼了,騙自己吧!楊頔啊楊頔,你真以為婚姻之事,是小輩們看對眼了就能決定的?也許在你們湘州是如此,但我告訴你,世家之所以是高門,就在於有其禮法,婚姻之事,從來不是自己能作主的!”鄭善果冷笑道。
“沒有萬年不變的世家,也沒有永不滅亡的王朝,王候將相,寧有種乎?即使是現在的高門世家,也是前人的奮鬥所致,誰也不可能永保富貴。當年東晉南渡時,號稱‘王謝’的頂級世家,現在又何在?而您鄭家的榮耀,也是通過前人的努力,奮鬥來的,你們能通過軍功和清譽發達,就這麽肯定我楊頔以後就永無出頭之日嗎?”楊頔忿忿道。
“哼,等你真正步入官場你就知道了出人頭地有多難了,你不要以為你認了薛胄和劉仁恩作師父就能改變你的出身和地位,我告訴你,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關隴世家、山東大族之所以稱為貴族世家,就是因為每個人的背後都站著自己的家族和利益團體。”
“薛胄和劉仁恩代表的利益團體跟我鄭家的利益不符合、甚至是相衝突,所以,你要明白,這門親事,不是我要反對,而是整個滎陽鄭氏都會反對,這不是你們兩個的事,而是兩個集團的事。唉,說這些,你也不懂,反正我是不會同意你和鄭伊的事!”鄭善果不容置疑地道。
聞言,楊頔有如醍醐灌頂,瞬間大悟。
自己的師父代表的是原太子楊勇集團,自己既然是他們的徒弟,理應就會被劃為楊勇黨。
楊勇黨的死敵,正是當今太子楊廣。
既然鄭善果說滎陽鄭氏同師父們所處的團體相衝突,說明滎陽鄭氏是站在楊廣這一邊的。
亦或是說,滎陽鄭氏看好楊廣,不願意跟原太子楊勇集團扯上任何關系。
如此,關系就捋清了,鄭善果看不起自己的出身是一個方面,真正讓他和其背後的滎陽鄭氏反對的原因就是派系鬥爭問題,為此,鄭善果不惜從景州刺史的任上,大老遠跑來湘州,就是為了阻止鄭伊與自己的親近,以免惹禍上身。
想到這,楊頔有些理解鄭善果了,為什麽他一個堂堂州刺史,要為了這點破事親自跑一趟,還自貶身份的來羞辱自己,為的就是要讓自己知難而退。
但楊頔心裡同時又有不甘,楊頔不甘就因為鄭善果的三言兩語就輕易退縮,放棄這段感情,同時又深感自己如今的地位和出身太低,面對如此局面,自己似乎毫無辦法。
楊頔明白,在這個時代,婚姻確實不只是兩個人的事情,自己與鄭伊的事,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至於拋棄一切,與鄭伊過著不問世事的生活,楊頔卻是不願的。
不說現不現實,光對自己,楊頔就覺得無法交代,畢竟從小接受的教育和自己穿越的離奇經歷,楊頔覺得自己能夠在這個時代成就一番大事。
如果按照歷史大勢,楊廣終究會玩失自己的江山,天下就會大亂,到時候,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恐怕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實力,還是實力啊!
自己終究還是太弱了,要加緊成長的步伐,無權無勢、渾渾噩噩的日子,自己在現代就已經過膩了。
天下大亂,
弱肉強食,大家都憑實力和拳頭說話,可沒有什麽道義和人權可講。 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曹操的《蒿裡行》真實、深刻地揭示了漢末軍閥混戰給百姓帶來的苦難,東漢末年,黃巾起義前,東漢通過二百多年的休養生息人口達到五千多萬,在三國時期,最慘的時候,全國只剩下不到五百萬人,當真可稱得上是十不存一。
賊匪們毀田填井、破壞生產,裹挾百姓全家老少一波流;亂兵們燒殺搶掠、殺良冒功,所過之處隻留下一片哭聲和一地血腥;疾病瘟疫肆虐,一傳十、十傳百,所到之處生靈塗炭、寸草不生。。。。。。
這,就是亂世!
想到這,楊頔明白,不是鄭善果不容於自己,而是這個時代的規矩不容這段感情,關鍵還是自己太弱了,兩人即使強行在一起,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既如此,我懂了, 我會擺正自己的位置的,其實鄭大人完全沒必要故意辱我、激我,楊頔並非不諳世事、聽不懂道理,有些事情,說開了就好了,我也不是一般的良家子,知道進退的。”楊頔口氣勸了勸,歎道。
“哦!?”鄭善果沒料到,原本態度堅決的楊頔,竟然改變了注意,語氣也松了下來,這讓鄭善果不得不重新審視此子,此子的領悟和應變能力當真是遠遠超過大部分同齡人,說不定,還真能有一番作為。
但轉而想到彼此所處的位置和身份之間的差距,鄭善果還是面不改色地道:“那希望你能正確處理好和伊兒之間的關系,過幾天,我會帶伊兒回滎陽,咱們後會有期!”
聞言,楊頔感覺心裡一下子就空了,仿佛丟掉了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空落落的。
“後會有期,若沒有什麽事,晚輩告退了。”楊頔不知再說些什麽,作揖告退道。
“嗯。”鄭善果點點頭。
見此,楊頔重重地歎了口氣,失落地轉身離開。
鄭善果目視著楊頔離開的背影,心裡若有所思。
今天面試此子,拋開身份、地位不談,光就個人,鄭善果還是比較滿意的,可惜就是造化弄人,自己不得不強行拆散他倆。
自己的女兒,鄭善果心裡清楚,她是一個堅強、自尊、自愛,充滿著理想浪漫主義色彩的女生,鄭善果從楊頔身上隱隱能看到女兒的幻想。
也許,假以時日,此子當真能成就一番不俗的事業吧!
自己這麽做,也不知是對是錯,可能如今是對的,以後卻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