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半,顧遠他們一路來輕手輕腳,終於來到了風邙市西邊城區的住宅小區,他們現在距離十裡口機場僅剩下一公裡路。他們只要穿過這個住宅區再往北直走就可以到十裡口機場了,然而這一切看來並不容易。
顧遠、鍾小艾和鍾小艾的爸爸小心謹慎地繞過最多怪物的地方,他們以為前方會一帆風順了才放下警惕地往前走。然而他們經過一條花圃小道,他們並沒有注意到——草坪上居然有一個渾身是血、斷了右手的男人在遊蕩。
“吼——”那個男人機靈地看到顧遠他們後就朝顧遠他們發出歇斯底裡的嘶吼聲,他這個叫聲也瞬間吸引了附近很多怪物前來。
“呃。”顧遠他們紛紛轉身看向那個男人,而那個男人也歪著頭朝顧遠他們扭曲著身體趕來。
“啪嗒!啪嗒!”在顧遠他們的身後二十來米處有不下五百個怪物朝他們蜂擁而來。
“走走!”顧遠聽著遠近分明的腳步聲就知道引來的怪物至少一百多個,他便著急地催促鍾小艾和她爸爸趕緊離開這裡。
“爸,快。”鍾小艾也攙扶著她爸爸往前面跑去。
“吼!”那個男人已經向顧遠衝了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來吧,來吧!”顧遠望著愈來愈近的男人,他的手裡掂了掂鐮刀蓄勢待發。而與此同時,鍾小艾和她爸爸也已經先走很遠了。
“吼!”男人甩著唾沫星子已經跑到顧遠眼前兩米處了。
“去死!”顧遠“刷”地一聲手起刀落正中那個男人的頭顱,男人的腦袋瞬間被鐮刀給刺穿了。然後男人“啪”地一聲倒在地上一命嗚呼了。
“呼呼。”顧遠看著男人在地上的屍體打算拔出卡在他腦袋的鐮刀,結果他正前方有至少兩百個怪物朝他扭曲著身體跑來。
“吼——”那群怪物已經發現顧遠他們的蹤跡了。
“混蛋!”顧遠對那把血淋淋的鐮刀依依不舍,但是拔出來要費很多時間。他後來意志堅定地舍棄這把鐮刀就轉身跑開了。
鍾小艾攙扶著她爸爸往前面跑著,她爸爸的腳雖然瘸了但依然跑得很快,不過他會累是正常不過的事。
鍾小艾看著眼前十來米處衝來的一百來個怪物,心情緊張地說:“可惡,前面被堵了。走右邊。”
“好好!”於是鍾小艾和她爸爸一起往右邊的林蔭小道跑去了。緊接著顧遠也跟到了鍾小艾和鍾小艾爸爸的身後。
“吼——”而對顧遠緊追不舍的怪物已經有六百個了。他們跑動的腳步聲“啪嗒啪嗒”地瞬間響徹了整片小區。
顧遠對著鍾小艾著急地大喊一聲:“小艾,叔叔,趕緊找一個房子躲一下。”
鍾小艾繼續攙扶著她爸爸往前面跑去,他們也當然會留意附近可以躲人的房屋。後來他們看到了正前面有一棟公寓樓的大門剛好開著。
鍾小艾扭著頭對顧遠大喊:“顧遠,前面有公寓樓剛好可以躲一下,你跑快點!”
顧遠心情放松地說:“好!”
“吼——”而以每秒兩米的速度緊追在顧遠他們身後的怪物已經累積到七百多個了。
“啪!”突然有一個怪物居然從高空墜落下來,正巧落在鍾小艾和鍾小艾的爸爸前面三米處。
鍾小艾和她爸爸立馬刹住腳步看著那個怪物。那是一個健壯的男人,不過他現在只是一具會動的屍體罷了。他在地上“嘎吱嘎吱”地扭動著身體,然後便很快從地上站起來。
他衝鍾小艾和她爸爸歪頭笑,緊接著便以每秒三米的速度朝他們撲過來。
“啊!”鍾小艾和她爸爸立馬被撲得下意識地分散開來,導致那個男人撲空了在地上舞手動腳地折騰著。
顧遠看到後很是心急,他朝鍾小艾和她爸爸跑得更快了。
“吼——”而緊追在顧遠他們的幾百個怪物也跑得更興奮了。
“吼!”那個男人從地上爬起來後一下子看準了鍾小艾的爸爸,然後他朝鍾小艾的爸爸發出歇斯底裡的嘶吼聲。
鍾小艾著急地喊了一聲:“爸爸。”
鍾小艾正準備過去幫忙時,有好多人接二連三地從高空摔了下來,緊接著有起碼十個人在地上拚命地扭動著身體,剩下的應該是高空墜落後被爆頭死了。緊接著這群怪物把鍾小艾和她爸爸分離開來。
鍾小艾的爸爸看好多怪物在他們周圍了,他也不想他女兒去冒險。他就朝鍾小艾喊:“小艾,趁這群怪物還沒站起來,你趕緊跑進那棟公寓樓去。”
鍾小艾還難舍難分地說:“可是……爸爸。”
顧遠已經來到鍾小艾的身邊了,而地上那群怪物也各個站了起來。鍾小艾的爸爸看情況不對,他就衝顧遠著急地喊:“顧遠,你趕忙帶小艾去那公寓樓裡避難!快啊!”
鍾小艾隔著一大群怪物看對面的爸爸,她還是很不舍得。她說:“爸爸,你該怎麽辦。”
“吼!”本來還在地上扭動身體的五十來個怪物如今各個站起來了,這群怪物還朝顧遠他們發出野獸看到獵物時貪婪的聲音。
“走了,小艾。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顧遠抓住鍾小艾的手往前面那棟公寓樓跑了過去。
鍾小艾被顧遠拉著手跑還扭頭看著她爸爸,她心急如燎地說:“爸爸。”
“快跑!”鍾小艾的爸爸即使瘸著腳也要努力逃跑,雖然他現在和他女兒走的是不同的方向。
在好多怪物的追擊下,鍾小艾的爸爸跟顧遠和鍾小艾各奔東西。不過更多怪物在追顧遠和鍾小艾,而追擊鍾小艾爸爸的怪物只有五十來個。
“哢!”顧遠和鍾小艾終於竄進了那棟公寓樓,顧遠立馬把公寓樓的鐵柵門給關上了。
“啪!”可是至少有兩百個怪物都堆在鐵柵門前,他們血淋淋的手伸過鐵欄杆拚命地想夠到在公寓樓前廳站著的顧遠和鍾小艾。
“吼!吼!”已經有三百多個怪物擠在鐵柵門前張著嘴試圖咬到顧遠和鍾小艾,這些人的臉各個血肉模糊,但他們都有一樣的特征——那就是眼睛被眼白充斥得一乾二淨。
鍾小艾現在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爸爸。她哭哭啼啼地說:“我爸他腿瘸了,他根本跑不過這群怪物。”
“我們到別處去,這些怪物越看我們越興奮。”顧遠不想在這種顯眼的地方讓這群怪物看著嘴饞,他拉著鍾小艾的手往一個保安室裡走去。
他們已經來到一個保安室裡的長椅上坐下,雖然這個保安室同樣一片狼藉——碎報紙、垃圾袋滿地都是,但是幸虧這裡面沒有什麽吃人的怪物。
鍾小艾來到顧遠的身前立馬揪住他的衣領,她哭紅了眼睛說:“顧遠,你這個大混蛋,你當時怎麽就拉著我往這裡跑!你幹嘛不讓我救我爸!”
顧遠低著頭,底氣不足地說:“小艾,你覺得當時那種情況你救得了你爸嗎?至少五十個怪物從天而降,一下子就把你爸和我們分割開來。你是想繞過這五十個怪物到對面救你爸嗎?況且你爸還叫我趕緊帶你走,我相信叔叔的實力所以才拉你離開的。”
鍾小艾惡狠狠地瞪著顧遠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你相信我爸的實力?我爸腿瘸了,你覺得我爸還有實力嗎?現在我們被幾百個怪物堵在這裡面,我們怎麽走啊!”
顧遠說:“我們走安全出口出去,然後我再打電話給你爸爸,我們會很快跟叔叔會合的。你要相信我。”
鍾小艾撇開顧遠,心情沉重地說:“相信你個屁,你有什麽大能力,你要我怎麽相信你!現在我爸生死未卜,你拿什麽資格讓我相信你!”
顧遠本來想繼續感化鍾小艾的,但是他兜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鈴聲來了。他立馬把手機從兜裡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鍾小艾的爸爸。
顧遠拿著手機給鍾小艾看,興高采烈地說:“小艾,你看,你爸給我來電話了,他很安全。”
鍾小艾一看也興奮極了,她二話不說奪過顧遠手裡的手機並接通她爸爸的電話。她放心地說:“爸,您沒事真的太好了。您現在在哪,我們馬上過去找您。”
鍾小艾的爸爸說:“小艾,爸爸對不起你。”
鍾小艾一聽就愣了,說:“爸,你怎麽了?”
鍾小艾的爸爸深表遺憾地說:“我剛才被一個怪物追,我在和那個怪物搏擊下終於把他殺死了,結果我也被他咬掉了一個耳朵。現在我的傷口正在發炎,而且我也慢慢地覺得身體不適。我看新聞上說凡是被這些怪物咬到的人不久也會同化,所以爸爸可能要死了。”
鍾小艾的眼淚慢慢地從眼眶裡滑下來,她哽咽著聲音說:“爸,我不準你死。你要是死了,你女兒怎麽辦!你忍心留你女兒一個人在這人世嗎!你不是想讓我原諒媽麽,我現在原諒她了,我以前很聽話的時候你會送我一個香囊,我現在不要香囊了,我只要你給我活著!我和顧遠會馬上過去找你,你要堅持住。”
鍾小艾的爸爸疲憊地說:“小艾,你能原諒你媽媽,我真的太開心太開心了。可是你要學會釋然,爸爸已經撐不住了。爸真的太不小心了,最後居然被這個怪物咬掉了一隻耳朵。趁我還有意識,我想給你和顧遠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你先把手機拿給顧遠聽。”
鍾小艾哭哭喊喊地說:“爸,我不準你死!你要跟我一樣活下去!”
鍾小艾的爸爸看鍾小艾很不聽話就嚷嚷著說:“快點把電話給顧遠聽!”
鍾小艾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我不要,除非你要答應我好好活下去,我現在唯一的親人就只有你一個人了。你一定要活下去,我們都要活下去。”
顧遠看鍾小艾悲痛欲絕的表現就知道她爸爸性命堪憂,他認為鍾小艾的爸爸會和他交代後事。他就輕輕地拿過鍾小艾手裡的手機,跟鍾小艾的爸爸開始對話。
顧遠一邊看著跪坐在地上痛哭的鍾小艾,一邊跟鍾小艾的爸爸心情沉悶地說:“叔叔,您現在怎麽樣了?”
鍾小艾的爸爸大氣直喘地說:“顧遠,不幸的是我被一個怪物咬掉了一隻耳朵,我怕是快不行了。趁我還有自我意識,我最後想麻煩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辦到?”
顧遠心情沉重地說:“叔叔您說,我當然能做到了。”
鍾小艾的爸爸說:“你會和小艾安全抵達十裡口機場,然後你們會安全逃離風邙市。你們一定要活下去,沒什麽事比活著來得更有意義了。往後余生,你就代替我好好照顧我女兒吧。”
顧遠失魂落魄地說:“會的,叔叔。您盡管放心。”
……
鍾小艾的爸爸心滿意足地翹嘴一笑著說:“嗯,這樣我就放心了。”
說完他就掛掉了電話,然後他目光熾熱地看著眼前十來米處杵在公寓樓鐵柵門前的幾百個怪物。原來鍾小艾的爸爸自始至終就站在顧遠和鍾小艾呆著的公寓樓對面的小道上。
鍾小艾的爸爸拿起手機、打開音樂列表,他找到了一首歌,輕笑著說:“哇,這機主居然也喜歡聽這首歌。”
鍾小艾的爸爸立馬點擊播放這首歌,然後歌聲響起的同時他把音量開到最大。
被堵在公寓樓鐵柵門前的那群怪物聽到鍾小艾爸爸播放的歌後,他們各個都興奮起來了,然後他們紛紛朝聲源處看去,這便意外地發現鍾小艾的爸爸這個尚且活著的活人。
“吼——”那群怪物都有從眾心理,只要有一個朝鍾小艾爸爸跑來,剩下的全部怪物也紛紛朝鍾小艾爸爸跑了過來。
鍾小艾的爸爸看著他成功引來了那群怪物,他也就開始奮力逃跑。他曾經是一個長跑運動員,他曾為國家在各種田徑比賽裡拿過榮譽。
只可惜運動員總會落下一個病疾,他在一次比賽中腳關節發炎導致瘸了,醫生告訴他以後都不能跑步了。這意味著他無法再拿很多榮譽了,而如今他又開始矯健地長跑起來,對他來說最大的榮譽就是——他親愛的女兒會活下去。
“女兒,原諒接下來的路,爸爸無法再陪你繼續走下去了。沒我在的余生,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人只要活著就可以遇到很多千奇百怪的事,也可以遇到很多愛你和你愛的人。我希望女兒能明白——無論這個世界變得怎麽樣,爸爸和媽媽都是愛你的。”
“所以小艾啊,你一定要活著離開風邙市啊。”鍾小艾的爸爸目視前方、微微一笑著說。殊不知他兩隻眼睛漸漸被眼白充斥得一乾二淨。
在小區裡回蕩得最響亮的不是這些怪物“啪嗒”的跑動聲,也不是這些怪物看到活人時“吼吼”的嘶吼聲,而是鍾小艾的爸爸放在兜裡的手機播放的歌曲——這是肖邦的《Sweet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