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追了一陣,捉了幾個梁山小兵,但是卻連楊雄、燕青等人的影兒都沒見到,隻得無奈收兵。
接下來幾天,事態的發展,果然不出宋廷所料。
梁山這邊,那天盧俊義其實白天就押著轉運使董承早早回了梁山,留了楊雄、燕青等人在破廟故布疑陣拖延。
梁山的宋江、吳用等人,見他獨自回來,還擒來一個三品大員,頓時喜出望外,大擺酒宴招待於他。此時官府已經圍剿梁山幾次,官府皆無功而返,必定還要攻打梁山,如今得了這個三品大員,自然多了一個談判的籌碼,宋江怎能不高興。
隨後燕青、楊雄等人回來,跟梁山眾人講述了盧俊義如何定下計策將官軍誆騙,如何耍得官軍團團轉,自然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說得神乎其神。
一時間,盧俊義在梁山的威望達到了巔峰,眾兄弟無不表示欽佩。宋江、吳用等人對此表示隱隱擔心,但也不好表露。
宋江問後邊回來的楊雄、燕青等人:莽漢怎麽還未回來?燕青便將李逵如何濫殺無辜,如何不配合等事告訴了宋江。宋江直罵道:“真是莽漢!”
李逵久久未歸,宋江便讓燕青回永泰縣一帶來尋找他,看他是不是又去犯事了,或者不小心被官軍抓去了。
燕青出發的前一日,盧俊義帶著梁山人馬去了一趟青州清水縣,回來後讓燕青帶一樣東西,給永泰縣的一戶人家。
那東西由一個大木匣子裝著,密不透風,燕青背上木匣下了梁山,就往揚州出發了。
官府這邊,因為沒能把董大人換回來,一時間吳奎等一乾人焦頭爛額,不知該如何是好。
知府吳奎把宋廷、甘洪二人叫來,宋廷自然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還故意閃爍其辭,將矛頭指向了甘洪,拉長了臉說這個計劃本來只有三個人知道,一個是他,一個是知府,而另一個就是他佐副將,怕是有人故意泄露消息給梁山的人……
聽宋廷這麽說,吳奎也有點懷疑甘洪,畢竟投奔到梁山去的人,大多數就是武官,像什麽八十萬禁軍教頭林衝,其實他就是個管十來個禁軍武藝傳授的教練,所謂“八十萬禁軍教頭”,只是名頭好聽而已,還有呼延灼、魯智深、楊志等人,這些個武官,鳥脾氣都一個樣,受點氣就往梁山投奔。
甘洪作為一員武將,不懂文官那些花花腸子,論甩鍋能力自然甩不過這些文官,說來說去,辯詞卻只有一句:“都怪這個盧俊義太狡猾了!”
如此一來,知府吳奎對他的懷疑就更深了。吳奎暗暗給太師蔡京寫了一封密文,將這裡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上報給了蔡京。
只不過他請宋廷用了春秋筆法,把梁山來人寫成五百之眾,又描寫了梁山賊人如何狡猾,如何濫殺無辜,官府士兵如何奮力抵擋,如何保護百姓……比如揚州大儒楊逋為了保護百姓,視死如歸、舍生取義;還有秦檜,雖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臨危不懼,怒殺梁山賊人;還有宋廷宋師爺,又是如何與他這個知府日夜煎熬、出謀劃策,定下奇策,差點就將董大人救了回來。
前面洋洋灑灑寫的都是英雄事跡,後面筆鋒一轉,說這個佐副將甘洪,如何護衛不周——堂堂大梁的七品將官,居然連幾個梁山小毛賊都打不過,還讓這幾個毛賊把董大人擄走了,他倒好,除了腿上受點兒輕傷,全身完全好端端的,肯定就是沒有拚盡全力保護董大人嘛;這也就罷了,好不容易定下奇策,
用死刑犯去換董大人,可是呢,梁山賊人居然提前知道了,定下計謀的時候,只有三個人在場,不可能有第四個人知道這個計劃。作為知府的他,斷然不可能與梁山勾結;宋師爺是忠臣之後,況且還在求功名,更不可能與梁山勾結,斷送自己大好前程;而唯有這甘佐副將,說不定怕朝廷怪罪他護衛不周,故而鋌而走險,勾結梁山。 密文寫好,加蓋知府大印,密封塗蠟,當晚六百裡加急送到汴梁太師府。
甘洪第二天就被知府吳奎帶人以“勾結梁山、試圖謀反”的罪名拿下,關到了揚州大牢,聽候發落。
又過了幾日,太師府寄來了朝廷的公文。蔡京將此事奏明了朝廷,王丞相大發雷霆,奏請皇上將揚州知府吳奎、永泰知縣吳如熊、佐副將甘洪、都指揮吳寮等大大小小的官員一律革職治罪,經過朝廷幾個大臣的一番議論,最後的結果是:揚州知府吳奎仍留職觀察,命與大名府知府梁中書,著調兵馬,圍剿梁山匪賊,給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而永泰知縣吳如熊,貶到海南,仍任知縣;佐副將甘洪押解入京,腰斬示眾;其它的,如楊逋、秦檜、宋廷等人均有嘉獎,楊逋大義凜然、高風亮節,追封忠義郎、天章閣大夫;秦檜臨危不懼,護衛百姓有功,擢升為揚州書院學正,接替楊逋位置;宋廷因沒有功名,隻賜了紋銀百兩、絹十匹。
…
經過這一次事變,永泰縣發生了一些變化。
縣衙裡知縣老爺被貶,而且還是貶到荒山野嶺、鳥不拉屎、一整個縣沒幾戶村民的海南,縣衙一時間群龍無首,等著新知縣上任的這幾天,知府吳奎派人來請宋廷去揚州府衙當師爺。
宋廷這一次卻拒絕了,而且拒絕的理由,卻是讓吳奎大喜。他給吳奎寫了一封信,信上內容大體意思是說:既然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侄兒吳如熊又被貶,就讓我留在這裡吧,我也好替你看著新知縣。
吳奎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嘉獎一番後,讓他仍留在縣衙當師爺,至於月俸可由他來出,等新知縣到任,他再次將他舉薦給新知縣便是。
這麽多天來,宋廷日日夜夜忙於思考、推演,有時候甚至把自己單獨關在一個屋子裡,一整夜不睡覺,拿紙筆寫寫塗塗。趙元貞看著怪心疼他,就讓小蠻拉著他到大街上走走,可別把他整個人悶壞了。
小蠻笑嘻嘻地拉著宋廷的衣襟,一路上說笑個不停。此時街頭悲涼了幾日後,就恢復了往昔的熱鬧,街道兩旁擺著各種小攤,小食攤上五花八門,散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香味兒,飾品攤上也是琳琅滿目,胭脂水粉、金銀首飾,一應不缺。
小蠻不停跟宋廷嘰嘰喳喳,想用歡快的情緒感染他,讓他從埋頭苦思的狀態中走出來,心裡盼著他能開口與她說會兒話,可是她喳喳了半天,宋廷卻隻說了一句話:“也該給我答覆了。”
小蠻跟著喃喃這句話,卻完全沒聽出來是什麽意思。
這時,前邊突然傳來一陣爭吵,轉眼一大堆人圍了上去,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小蠻愛看熱鬧,就拉著宋廷的手往人堆裡擠,於是,兩人就看到了頗為滑稽的一幕:
兩個女人此刻正蹲坐在地上撕打著,你插我鼻孔,我揪你頭髮,其中一個下身襦裙被拉扯,光天化日之下,白花花的大腿露了出來,她罵一句“三八婆!”,就去扯另一個的抹胸……
“你個三八婆!那金鐲子明明是老爺買給我的!”
“你個狐狸精!老爺什麽時候說過買給你了?”
兩個女人一邊罵,一邊撕打,圍觀者大多是男人,看著腿上、胸口的春光,皆露出一副色眯眯的表情。
恰在這時,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踉蹌著奔到兩個女人面前,從懷裡掏出一些銀子、銀票,憤憤地扔到兩個女人面前,滿臉幽怨地哀嚎道:“老爺我都要去海南了,你們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啊……祖宗哎!我的姑奶奶!!”
兩個女人立馬撿起銀子、銀票,起身叉腰,橫眼瞪著吳如熊:“哼!老爺你浪費我大好的青春,你說休就休吧, 卻給這麽點銀子?你這是打發叫花子嗎?”
那膀大腰圓的男人,不是別人,卻正是永泰縣前知縣老爺吳如熊是也,他如今被貶到海南,擇日出發,他本有八房小妾,這個時候小妾們都不願意跟著他去海南,他隻好一紙休書,將她們都休了。
可她們一個個都跟青樓女子似的,大哭大鬧著逼他給錢,不給錢就把家裡東西搶來搶去……
吳如熊拍著額頭,仰天哀嚎:“老天爺啊!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看到這一幕,小蠻掩口直笑,依靠著宋廷的臂膀小聲道:“嘻嘻,八個老婆……誰讓他娶這麽多老婆,真是活該……”
宋廷腦中想的是別的事,對這種無聊的鬧劇無感,就拉著小蠻回家。
“哎,我還沒看完呢!”
小蠻不情不願地跟著宋廷回家。
路上,小蠻偷偷扯了扯宋廷衣角,揚起小臉問:“駙馬爺,你打算娶幾個老婆啊?”
宋廷盯了她一眼,卻不說話。
小蠻看他突然這麽嚴肅,自知說錯話了,低著頭,滿臉羞愧,紅暈從脖頸紅蔓延到小臉,一臉嬌怯怯的模樣。
剛回到家中,雪雁就將一個木匣子送到他的跟前來,稟道:“駙馬爺,這是一個叫燕青的人送來的。”
這個木匣子有點大,像一個小木箱子,四四方方,密不透風,宋廷找來幽劍將鎖劈開,打開匣子一看,不禁嚇了一跳!
小蠻、雪雁更是嚇得連聲尖叫。
幽劍淡淡道:“不就是一顆人頭嘛。”
裡面裝著的,赫然便是一顆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