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堂初中都沒畢業,還經常會讀錯別字。
比如別墅,他能讀成別野。
彬彬有禮他能讀成杉杉有禮。
海豚他能讀成海逐。
風聲鶴唳他能讀成風聲鶴咕。
飲鴆止渴他能讀成飲鳩止渴。
但其實他的寫作文的能力還相當不錯。
起碼能把一件事說得明明白白。
趴在床上不到半個小時,他就寫了一篇2000來字的小文章。
就是前兩天在太廟拍《還珠格格》的所見所聞。
寫完了,李滿堂還沾沾自喜:看來我挺有寫作天賦哦,這一世搞不好還能當個作家呢。
至於稿子投給哪家,李滿堂也早有主意了。
這幾天翻來覆去看那幾張舊報紙。
就是北青報。
這是當下最火的報紙。
李滿堂把記事本放到書包裡,然後拿出報紙又仔細看了看,記住報社的地址,這才背著書包推門出去了。
鎖上門後,李滿堂還四下瞅了瞅,然後轉身向大雜院外面走去了。
北青報這會兒在長椿街,離琉璃廠並不算遠。
李滿堂本打算走著過去。
但又一想,中午還得回來做飯,就小跑著來到大馬路上坐公交了。
到了北青門口,正趕上出報了,來來往往都是騎著自行車馱運報紙的人。
門口有武警守衛,不允許隨便出入。
李滿堂就站在路邊打量一會兒。
除了送報的,還有很多背著包文質彬彬的人進進出出。
一看就是編輯記者之類的。
李滿堂觀察了一會兒,感覺一個三十來歲,戴眼鏡的男的挺好說話,就湊了過去。
“大哥,我寫了篇稿子……”
“寫稿子?作者啊,你,你投到郵箱裡啊。”
“我寫得是那種影視娛樂新聞……”李滿堂說著拿出記事本。
眼鏡男隨手翻了翻,朝身後不遠處另一個三十來歲的高個子女子喊:“郝老師!郝老師!”
“怎麽了?”郝老師問。
“通訊員,你的通訊員。”
郝老師走過來了,皺著眉頭打量李滿堂幾眼。
“你,誰介紹你來的?”
“這個……”
李滿堂支吾著,想讓眼鏡男幫著說幾句話,眼鏡男卻走向一邊了。
“我寫的您看一下。”
李滿堂指一指記事本。
郝老師皺著眉頭翻看一會兒,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她搖搖頭:“你,你這不流水帳嗎?我們報紙哪能登這種東西。”
李滿堂一下有如跌入冰窟一般,半天說不出話來。
郝老師將記事本遞給了他,轉身要走。
李滿堂接過記事本,心底裡卻有一個聲音敲打著他:努力!再努力一把!
他忍不住追上一步,再次遞上記事本。
“其實,有些挺有意思的,那些大明星,周潔、蘇鵬、林如、冰冰我都有寫到,您不信再仔細看看。”
郝老師歎口氣,再次接過記事本。
這一回她翻到了李滿堂帳本的那一面。
隨便掃了一眼,又看看李滿堂,忍不住歎口氣。
“你是群演,是吧?”
“是啊。”
郝老師再次翻起記事本。
這一次,看得仔細多了。
看得時候嘴角還不時露出一絲笑意。
李滿堂長出一口氣,心裡明白:這事兒成了。
郝老師看完記事本點點頭:“嗯,有些小細節寫得確實不錯。不過,隻能用兩三百字啊,就當做拍攝花絮。”
“嗯。”
李滿堂接過記事本,小心翼翼把那頁文字撕下來,雙手遞給郝老師。
郝老師接過那張紙。
“有沒有照片什麽的啊?”
李滿堂搖搖頭:“沒有。”
郝老師歎口氣:“那我就自己配一張。”
她又低頭看了看文字,突然又想起什麽。
“不過,這應該是兩三天前的事兒吧?”
“是啊……”李滿堂有些心虛。
“你在劇組有沒有認識的人?最好能補充一下昨天或者當下,劇組的拍攝進展。”
“有,有,有朋友。”
李滿堂四下張望著。
“找電話是吧?這門口沒有,用我的吧。”
郝老師說著,從包裡拿出手機遞給李滿堂。
李滿堂從書包裡拿出小紙片,撥打東子的傳呼。
“有急事,速回電話。”
郝老師接過電話,看看李滿堂有些焦急的樣子,安慰他說:“不急,我在門口等人,且得一會兒呢。”
“好的,謝謝郝老師。”
“不客氣。你以後采訪劇組的時候記得跟劇組要幾張照片。劇組裡有專門拍劇照的老師,他們手裡有很多照片。”
“嗯,知道了。”
“盡量要那種不是擺拍的照片,知道啥叫擺拍嗎?”
“就是擺著拍……”
郝老師笑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反正新聞照片要自然一點,不要太刻意。”
“明白了,就是像突然拍的那種。”
“對,就是這個意思。”
正說著,郝老師的手機響了,她接了一下,遞給李滿堂。
“剛才是報社的郝老師,她想問《還珠格格》眼下在哪拍?嗯,嗯,您跟郝老師說。”
郝老師又接過了電話,用肩膀夾著電話,拿起了紙筆。
在紙上記錄著,很快又拿起了電話,遞給李滿堂。
李滿堂接過電話:“謝謝你啊,兄弟。明天?明天的劇叫啥?澳門歲月……”
李滿堂說給郝老師聽。
郝老師皺著眉頭想一想:“主要演員都有誰?”
李滿堂趕緊問東子:“郝老師問你主要演員都有誰?”
“位子……”
郝老師想了下說:“應該是衛志……”
“杭琪,溫倫……好的,在昌平拍是吧?好的。”
李滿堂掛了電話,還給郝老師了。
郝老師點點頭:“這應該是澳門回歸的戲,這三個演員也還算有名,你可以去采訪一下。”
“好的。”
郝老師又揚了揚手裡的那張紙:“這篇稿子隻能用兩三百字,圖片我給你配。所以稿費沒多少啊,也就二三十元吧。”
“謝謝郝老師。”
“澳門這個,別忘了要照片啊。”
“嗯,知道了。”
郝老師拿出名片遞給李滿堂:“有事隨時跟我聯絡。”
李滿堂雙手接過名片:“好的。”
“你有傳呼嗎?”
“暫時沒有,等我……”
“沒事兒,加油乾,掙到錢了買個傳呼。還有這個,給你一份今天的報紙,回去好好看看。”
郝老師又拿了一份報紙遞給李滿堂。
“謝謝郝老師!”李滿堂鞠個躬接過來了。
回去的路上,李滿堂又按照記事本的記錄,買了點生活必須品。
像牙膏、牙刷、毛巾、肥皂、洗潔精、鹽巴之類的。
又在集貿市場買了點菜,半路上還配了把鑰匙,這才回來了。
正在門前收拾菜的時候,黃毓也回來了。
一臉的意氣風發。
李滿堂再看看他雙手空空如也,就知道他把輪椅租出去了。
“嗯,明天的這個時候30元就到手了。”
黃毓得意洋洋地說。
李滿堂也忍不住說:“我寫的小文章也被編輯看上了,估計能給二三十元。”
“看來我們今天都有收獲,這才半天呢。等中午吃完飯,咱們再到北影門口蹲蹲看,說不定還能有活兒。”
“當然有了,明天到昌平。”
“啥戲?”
“好像是民國的,叫澳門歲月啥的。”
“好像聽說過,可惜我明天得去取輪椅,取完了還得到廣場上去。”
“好吧,明天我也隻是去采訪。”
“來,我幫你洗菜,你去生爐子吧。”
大雜院裡並沒有通煤氣。
各家各戶都使用液化氣罐兒做飯。
最小的那種液化氣罐兒也得70塊錢。
李滿堂和黃毓手頭只剩下100多塊錢了,不舍得一下花掉。
正好屋子裡還有個冬天籠火的小爐子,門口也堆著幾十塊兒蜂窩煤。
就直接用小爐子做飯了。
在這方面李滿堂有經驗,沒一會兒就把爐火弄得旺旺的了。
立刻架鍋開始炒菜。
李滿堂可是半個廚師,手藝也不是蓋的。
幾下就做好了兩菜一湯。
可惜不能做米飯,隻能在大雜院外胡同口,買兩張熱乎乎的大餅。
哥倆吃著大餅就著兩菜一湯。
好久沒吃正經的飯菜了,黃毓直呼過癮。
“老李!你手藝真不錯啊。”
“一般般啦,嘿嘿。”
這一張大餅是一斤的,哥倆一人一張嘁哩喀喳就吃掉了。
兩菜一湯也吃的一點不剩。
肚子都撐的鼓鼓的。
黃毓要上床躺會兒,李滿堂拉著他到胡同裡轉一轉,熟悉一下周邊環境。
胡同有七八百米長,大雜院在南邊四分之一處。
剛從大雜院出來,走沒多遠就有公用廁所。
胡同道路兩邊的牆根兒下,每隔幾米,就坐著個老人。
像看家護院的石獅子一樣。
北邊一直走到頭是個拐角。
日雜商店、副食商店都集中在那裡。
而且還有個報刊亭。
賣報的夥計與眾不同。
是個戴著瓶底一樣眼鏡,頭髮花白的大叔。
別人賣報吆喝,他賣報拉小提琴。
拉的還像模像樣。
不時有路過的金發碧眼的老外駐足觀望。
溜達了一會兒,哥倆又往回走。
黃毓要回去睡覺了,李滿堂就給了他一把鑰匙。
他自己到集貿市場再轉轉,看看有沒有其它什麽需要添置的。
傍晚前,李滿堂早早回來了。
他得做點米飯吃。
已經有好幾天沒吃米飯了,做夢都饞得慌。
黃毓是蘇北人,吃米吃麵並不講究。
李滿堂是地道的南方人,基本頓頓都吃米飯。
就覺得米飯是這世界最好吃的東西。
隻有一個爐子,所以得早早悶好米飯。
蜂窩煤爐子的火候並不好掌握。
好在李滿堂有經驗,調整好幾次,總算把火候弄合適了。
20來分鍾後,香噴噴的一鍋米飯就做好了。
連明天的早飯都帶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