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綠柳關與衛新音諸人分開，隻余田成和蔣啟二人並上十余親兵向雲中郡而去。

　　衛新音依舊停留駐守在綠柳關，而衛新涼、張若望則要往春水鎮方向去——十三郎是到龍膽營任職，而張若望則更是已經晉升為龍膽營右軍將軍，他是田成部下中唯一的晉升的一人，一方面相比蔣啟、易興等，他是校尉資歷上最深的一個，另一方面多半是由於在之前上京城案子中被冤枉的彌補。

　　一行人踏進雲中郡地界，田成便感到跟去年時來的感覺不同——當然不只是因為那時坐船、今日騎馬的緣故。

　　去歲時候因為北關城下戰事遽起，田成沒有時間細細將這座龍雪山腳下的繁華大郡遊覽一番，而今年則是作為雲中郡本地和郡守相若的父母官，一郡之內的治安緝盜、抵抗可能的“蝗禍”都要靠著他這位守備使。

　　他要在這裡開創一番局面來，盛如海對他寄望頗高。

　　和豐城、朔方的平原上的大郡不同，雲中郡在龍雪山下，地形多丘陵山地，很是險要，唯有雲中城一小塊平地，其余諸鎮都是散落在山地之中的小聚落。

　　因此雲中郡內走馬行車並不方便，常常要沿著崎嶇不平的山路，不如龍船河上的水路來的方便。這次因為要和衛新音他們同行，才該走的陸路。

　　此刻，田成正在雲中郡南部的冷山鎮的山路上穿行，就算是坐在緣木軒訂製的大車中也能感受到山路顛簸。

　　冷山鎮在一片群山之中，加上此時又是深冬初春的時節，更加能體會這鎮子得名的原因。田成剛剛把馬車的窗戶掀開想要看看外面，一陣冷風便嗖的吹了進來，還夾著幾粒雪花，坐在對面的蔣啟冷不丁的直打了幾個寒戰。

　　“快關上快關上。”蔣啟忙不迭的揮揮手，“出了冷山，就能看見雲中的城頭了。”

　　田成笑了笑，便要把窗戶放了下來。

　　然而隻放到一半時，忽然飛進來一隻鐵箭！正從窗戶中穿進來，釘在車中案桌的台面上！

　　隨後車外便傳來打馬轉圈的聲音，田成的親兵們迅速將馬車圍在中間，並且用手弩朝著山林中還擊。

　　弩箭“嘶嘶”的破空來去。

　　田成和蔣啟對望了一眼，雖然這年頭各郡盜匪四起，但敢在冷山道上圍殺穿著軍服的數十名騎兵，不是一般盜賊能有的膽子。

　　何況仔細看看插在桌上的這根鐵箭，製作精良甚至要超過邊軍，必定是將作監裡幾個隱秘的工坊的手筆，專供上京城羽林、金吾、健德、鋒銳四大營或者職方司的那支“狼牙”密探用的。

　　不會錯，田成這兩年在朝中竄升的太快，顯然已經引起了一些大人物的注意，而剛剛過去的張若望一案，更是直接和六姓七家打上了擂台。

　　如果來的是“狼牙”，那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自武德皇帝建立起樞院的兵製以來，無論是邊軍、各郡守備軍還是上京四大營，悉數都在樞院的麾下。

　　兵部則不再有前夏時的地位，逐漸衰弱，“禮部無禮、兵部無兵”便是武德皇帝年間流傳最廣的一句話。如今兵部能實打實握在手裡的一支兵，便只有職方司的這一支“狼牙”。

　　“狼牙”雖然人數不多，但勝在個個都精明強悍，沒有充數之輩，畢竟在和蠻子或者羽族人暗中的較量中，無能之輩早就全死絕了。

　　這些年，隨著江南的大材顧秀林入主職方司，“狼牙”的聲名也越來越顯赫。他們用身家性命命換來的消息，

在幾次跟陽槊部的大戰中，出力甚多。　　弩箭的對射停了下來——“狼牙”人數也不會多過己方，充其量數十人而已，這種不成規模的箭雨在久經殺場的老兵面前並沒有太大的作用，何況田成的親兵，人人可都是披掛著精鎧。

　　田成從馬車上探出身來，向山林中望去，林子裡安安靜靜地，似乎向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老唐，照過面了沒?”田成問道。

　　唐立搖搖頭，張若望轉任之後他是田成親兵隊裡頭領頭的軍候，也是個老行伍。

　　奇怪了，唐立這樣的悍卒都沒能找到對方的蹤跡，可是對方的弩箭卻能準確的找到自己的車馬。

　　田成正思索間，忽然又來了一輪箭雨！

　　這一輪比之前似乎還要精準，箭箭不離田成左右。田成迅速拉著蔣啟從馬車中鑽出來，然後把車子放倒——這輛馬車的車頂是用精鋼打製， 是很好的一面大盾。

　　兩人藏身在馬車之後，田成正思索著對策，忽然蔣啟扯了扯他的袖子，朝天上指過去。

　　天上有一隻鷹。

　　一下子田成明白過來——豢養獵鷹田成也聽過，羽族人中尤多，“狼牙”和羽族人打了那麽多年的交道，學到一點羽族人的本事也是正常。

　　田成朝唐立使了個眼色，唐立喚過來五六個膂力好的，張弓搭箭，齊齊向那獵鷹射去，封住前後左右所有的去處。

　　弦響之後，果然有一箭射穿了獵鷹的一隻羽翼，那獵鷹哀鳴不止，向著山林疾墜！

　　幾乎是同時，山林中射過來的箭雨也停了！過不多久，便聽到山林裡細細嗦嗦的腳步聲，對方失去了空中的眼睛，那就只能從山林中衝出來廝殺了。

　　“露頭了！”唐立低喝道。

　　“小心些！都把刀拔出來！”田成說道，“三人結陣！”

　　唐立帶著人率先衝了出去，和對方混戰在一起。田成也拔出刀來，四處查看——對方的頭領也一定不會此時就現身，很可能跟自己一樣，藏在山林中觀察著這裡。

　　田成向外走了三步，走出了馬車的遮擋，把自己暴露在曠野中，他相信這時候如果對方的頭領一定會看到自己，沒有人會忍住這樣一個唾手可得的射殺自己的機會。

　　“嗤！”

　　果然有一箭飛來，眼看著就要插進田成的後背。

　　可是忽的仿佛一閃，那個“田成”就消失了，鐵箭沒有插進任何物體，射進了泥土裡！

　　原來那個“田成”是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