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生性刻薄，原本貧賤時不覺有它，等到發達後，心裡產生了變化，似乎是怕人瞧不起她的出身。對待下人輕則大罵，重則治罪。服侍她的下人個個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犯了一點的過錯。

而她則不止一次偷偷地聽到下人拿她和孫氏對比，心裡對孫氏更是嫉妒。這下見孫氏犯了錯，心裡得意不止，不落井下石豈不白費了她一番心意。

朱慈雪跪在地上，瞧見母親那淒苦的模樣，周夫人那刻薄尖酸的嘴臉，平時對自己百般依順但是一有什麽違逆他便立刻大發雷霆的父親唐王，不由得更是一陣心寒，死咬著嘴唇就是不服軟。周婦人更是在一旁煽風點火，不斷地挑撥。

唐王見朱慈雪竟這般嘴硬，低著頭一言不發，心裡越發的有氣，用手指著朱慈雪大聲地呵斥起來。這時，走進來一個面露狠狀的男子，十六七歲的模樣，眼神很是陰翳。

二話不說，走了過來一手抓起朱慈雪的衣領。朱慈雪錯愕地抬起頭，只見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啪！”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臉上，五個指頭清晰地印在上面，臉龐頓時腫了起來，一片青紫。

“雪兒！”

孫氏心裡大痛，猛地撲了過去，抱住了那個男子的腿。那男子見狀絲毫不留情，轉而抓住了孫氏的衣領，接連扇了好幾巴掌，撕扯得胸口隱約有一絲春光乍露。

周夫人在一旁冷笑:“有些人呐，就是欠打。平兒，差不多就行了，娘平時怎麽教育的人，做人不可太過寬厚，你還是太仁慈了。”

聽到喊聲，那個青年這才松開手，活動了兩下肩膀，笑嘻嘻地衝著周夫人拱了拱手:“娘。”

唐王妃面露不忍之色，卻又無可奈何。連她自己的孩子‘唐王世子’都被關了起來，她一個婦人又能有什麽辦法?

屋裡哭聲一片，屋外的下人偷偷地抹著淚，卻不敢擦得太過明顯，生怕被周夫人注意到。

朱慈雪捂著自己被打的臉，再瞅瞅趴在地上痛哭卻不敢說話的娘親，心灰意冷。

此時，窗外有雪花飄落，慢慢地雪花如鵝毛般大小，紛飛而下。天空就像是她現在的心情，灰蒙蒙的，尋不到一絲的亮光。

朱慈雪將頭扭到一旁:“娘，咱們走吧。”

孫氏還沒說話，周夫人卻已經開了口:“走?好哇，王爺您看看，這小畜生當真是沒有良心，竟要走?離了我們唐王府，去找哪個野男人去?”

孫氏一直低著頭，任由朱慈雪拉扯她的身子，卻絲毫不動。朱慈雪心底無限淒涼，又重複著說道:“娘，咱們走吧。”

孫氏的發髻已經凌亂，雙頰腫的足足有一指厚，已經淚目。和朱慈雪對視了幾眼，又望了望那個看都不看自己，被眾人圍著的身影。這才對著朱慈雪搖了搖頭:

“雪兒，娘不走，娘是王府的人，娘哪都不去。”

說罷，又對著唐王磕起了頭:“王爺，您饒了雪兒吧。周夫人、平公子，麻煩您二人替王爺求求情，饒了雪兒吧。”

見到這一幕，朱慈雪頓時感覺自己的心裡就像是被針狠狠得刺痛一般，猛然驚醒。自己這長了十幾年的王府竟是這般肮髒，藏著無數的卑鄙。看似輝煌的王府裡，竟生著這般多的齷齪和醃臢。

十幾年的夢如虛妄，活到頭來全成空。母親不愛自己嗎?肯定是愛的。但是母親相比之下更害怕離開王府，為何?因為她習慣了現在的生活，若是再讓她去坐那縫縫補補的日子，回不去了。

更可悲的是，自己以後說不得也是母親這個樣子。被某個華麗的房間所圍困，四周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奢靡。在外人的眼光看來，裡面的人看似在閑庭信步紙醉金迷，實則卻是連個犯人都比不得的。犯人在某一刻還曾經有過自由，雖說他們的自由觸碰到了法律的底線，從而鋃鐺入獄。但是不可否認他們在那一刻是絕對的自由。

但是自己呢，自己活了一輩子，就連自由都是沒有過的。

想到這裡，朱慈雪心中頓生一抹蒼涼，竟有種看破紅塵的感覺。對著那個先前看似威猛無比的身影拜了下去，磕了幾個頭，又對著那個哭啼不止的母親拜了下去，同樣磕了幾個頭。

而後在眾人的目光中，衝出門去。唐王不曾說話，周夫人也只是面露嘲諷，侍衛不敢阻攔，竟任由那身影慢慢地和雪花容成一體，消失不見。

··············

天高雲淡，大雪紛飛，河面上已經結上了一層厚冰，一望無際的土地被這冰涼的溫度凍得有些發硬。李暉依舊是每天帶著流民開墾土地，只不過進度比之前慢了些。

如今，光州、信陽、羅山·······到處都是開墾土地的身影。那些穿著由織造司量產棉襖的青壯，奮力地揮舞著手中的鋤頭、鐵鍁。臉上依舊是有些菜色，但是卻擋不住那高漲的熱情。

他們的眼裡有光。

如今雖然每天還有來投奔楊晨的流民，但是數量並不算多。因為這附近的流民大部分已經來了，而偏遠一些的要不在來的路上，要不就再也來不了了。

楊晨和郭志遠漫步在這滿天的大雪中，視線都被攔在了十米以內。四周不時地響起‘掌盤、將軍、大帥’的喊聲，喊聲不一，卻都是表達對楊晨尊敬的。

“哎，這個李暉，這麽冷的天還帶著人挖地，這不是存心找罪受嗎。等天暖和了，每天多乾些，這時間怎麽也能找回來。”郭志遠披著楊晨之前‘借’給他的披風，邊說著邊用手彈彈落在披風上的積雪。

從背後看來，披著白虎皮的郭志遠，就像是這漫天飛舞雪花中的一景，若不是因為不斷地移動，人和雪竟極難分辨。

楊晨的眼角一陣抽搐，多麽好的虎皮啊，自己當時手怎麽就那麽賤呢·········

“李司長?”

“李大人?”

視線可及之處，都是忙碌的身影，根本找不到李暉。楊晨便呼喊了起來，這下周圍那些個正在勞作的身影也喊了起來。

或許是聽到了喊聲，不一會，只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快步往這邊走了過來。等到身影漸近，這才看到是滿頭落滿了積雪的李暉。

“掌盤，郭司長，您來了。”

天氣雖然寒冷，但是李暉的臉上卻散發著蒸騰的熱氣。

“李大人，這麽冷的天，還是抓緊讓大家歇息了吧，等到雪停了，天氣暖和一些後再乾。不然這天氣這麽冷，要是凍壞了可就不合算了。”郭志遠忙出聲說道，恨不得抓緊回屋裡，坐在他暖和的炭火旁烤火。

楊晨在一旁也點了點頭。

“嗨，哪是我不願歇著啊，是大家夥都閑不下來。前些天我就把命令傳到了其他地方，要求各地農事司的官員，要注意防寒，天氣若是過冷便不再開墾，等到暖和些再乾。可是掌盤，您猜怎麽著?

和這裡一模一樣，我剛讓他們休息了沒有三天，他們就派代表來找我，要求繼續乾。我說這哪成啊，天氣這麽冷，土地也結凍不好開墾。可他們愣是說自己閑不下來，說現在多開墾點，明年他們種的地就多了。其他地方農事司反饋來的信息也是這樣。

我見他們熱情都這麽高漲，也就同意了，準備再乾些時日，快過年時再讓他們好好休息休息。”李暉面帶笑意的解釋道。

聽到李暉這麽說，楊晨算是明白了怎麽回事，也有些哭笑不得:

“那一定要注意保暖，在夥食上也可以適當的增加一些，別凍著就好。不然，讓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楊晨在虐待他們。”

“哪能啊，誰不把楊掌盤當恩公，敢編排恩公的不是，俺老三第一個不答應。”

“對，我也不答應。”

“算我一個。”

·······

聽到楊晨那麽說， 那些在周圍勞作的漢子一個個急了，神情激憤地說了起來。見到這一幕，郭志遠心裡很是感慨，誰的心不是肉長的，誰對他好都能看見。

自己跟著掌盤這也快有一年的時間了，回首想想以前的自己，和現在就像是換了一個似的。不僅僅是身份變了，就連看法也不一樣了。

呼嘯的冬風緩緩地吹過，刮在這片飽經戰亂的土地上，四處都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打鐵的打鐵，挖礦的挖礦。馬武的軍情將觸角伸到了大半個河南，一直注視著明軍的動向。

郭志遠也把後勤司打理的井井有條，這一年僅是繳獲的白銀加起來就有二百多萬兩，除去各項開支，還剩一百八十多萬。糧食也很充足，還余著十幾萬石，足夠十萬人吃到明年小麥成熟。

··········

京城，乾清宮。

崇禎正在乾清宮和諸位大臣商討事宜，外面下著鵝毛大雪，可屋裡只是零星地點著兩個火爐。眾大臣都有了經驗，每次進宮的時候都從官袍裡多套一件棉衣，外面再披上厚厚的大氅，這才敢進宮。

··········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