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王知縣竟如此性情,楊晨忙將他拉住:
“王縣令,稍等片刻,此事急不來。那老農隻記得在商城附近挖到的那塊黑不溜秋的石頭,但是過去了幾十年,具體在哪也忘了。貿然去找只能是白費功夫,還得從長計議才是。”
聽到楊晨那麽說,王棟猛地一拍腦門:“掌盤教訓的是,是下官太著急。不過掌盤放心,只要這商城附近有煤炭,下官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這無什麽·····無煙煤給挖出來,供百姓取暖。”
“王知縣有這個心就好,本掌盤這次前來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這樣,你先把咱們縣裡的老農都問一下,問問他們有沒有類似挖出過黑塊或者是發現突然有些異常的地方,有的話咱們把大體的范圍確定下來就好辦了。”楊晨吩咐道。
接到楊晨的命令後,王棟答應了一聲,急匆匆地走了。
嶽雄飛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喝著粥,突然問了一聲:“這無煙煤可是真的?”
“自是當然,本掌盤何曾說過假話。”楊晨信誓旦旦地說道。嶽雄飛哦了一聲,繼續低下頭喝起了粥。
天氣實在是冷,人走在外面從鼻孔中噴出的熱氣剛一出來便立馬形成了一道玉柱,淡淡的薄霧像是雨滴一般往前灑著。
僅僅過了半個時辰,王棟便一路小跑著來找楊晨,人還在前院,那大嗓門便傳了過來:“掌盤,都問遍了,沒有人見過。”
楊晨心裡“咯噔”一聲,這下難辦了,自己只知道這商城附近有煤炭,但是到底在哪就不知道了。原本以為來到商城後,經過打聽能夠聽到有人知道,不曾想竟沒有人見過。
這可如何是好,總不能漫山遍野地挖一遍吧?挖到明年也不一定能把這煤礦給探出來。
王棟此時走進屋裡,不斷地往凍得快要失去直覺的雙手上哈著熱氣。楊晨在思索,嶽雄飛又不愛說話,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餓死俺了,有燒雞嗎,俺要吃燒雞。”
一個大漢把門推開,外面的風趁勢湧了進來,吹得屋裡的溫度頓時降了好幾度,竟是剛剛帶著士兵訓練完的馬文那廝。
大大咧咧地找了個空座坐下,便埋頭吃了起來。隨手拿起一個雞蛋,剛吃了兩口便直嚷嚷起來:“涼了,涼了,得熱熱再吃。”
這一嗓子把正在沉思中的楊晨打斷,既然空想於事無補,不如出去看看,邊往外走邊說道:“走,跟我出去看看。”
馬文此時還沒吃兩口,見掌盤和嶽雄飛等人都往外走去。瞅了瞅桌子上放著的涼菜,再瞅瞅外面的身影,有些猶豫,最後端起碗來猛地喝了一口,往懷裡揣上兩個雞蛋,急忙趕了出去:
“等等俺、等等俺······”
剛一出屋門,楊晨便冷的縮了縮脖子。自己穿得這麽厚還冷,更不用說其他的普通百姓了。而且現在還沒有到冬日最冷的時候,等到三九天,恐怕更是難捱。
幾個人騎著馬沿著商城的四周漫無目的地繞了一圈,一點發現都沒有,說不好只能是四處挖挖試試了。
“馬文,現在隊伍一天訓練多久?”楊晨等人站在一處山坡上,四下裡都是光禿禿的土地。有的土地上小麥只是長出了寸余,有的土地上甚至沒有,麥苗仍然在做著破土前的努力。不少地方都存著積雪,白一塊黃一塊,偶爾帶點青。
“在光州的話是訓練一上午,下午再訓練一個時辰的時間。今天在商城今天隻訓練了個把時辰,跑了跑步練了練隊列。”馬文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道。
楊晨扭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廝手裡在剝著雞蛋皮,背著風嘴巴正在一動一動的。
“該有的訓練還是要有的,不能因為天氣寒冷就不訓練。軍隊是幹什麽的?軍隊的就是鐵打的,鋼鑄的,要是因為天氣寒冷就放松訓練,那和普通的百姓有什麽兩樣?”
說著說著,楊晨的火氣就上來了。原本就因為不知道煤礦的具體位置而有些心煩,如今聽到馬文竟然擅自減少士兵的訓練量,以為來到商城就可以稍微少訓練一些。
這種懶惰之風不可長,該製止就得製止。
見掌盤呵斥自己,馬文連忙將手裡那個剝得囫圇的雞蛋一下扔進嘴裡,嚼了幾口便要往肚子裡咽,不曾想卡到嗓子裡,打了好多嗝,就是下不去。
猛地拍了一陣胸口,這才管用。
見眾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善,馬文砸吧了砸吧嘴巴,等到掌盤轉過身不再瞅自己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湊到嶽雄飛的身邊,輕聲問道:
“小飛飛,這麽冷個天,掌盤不好好地在屋子裡守著炭盆,把咱們帶到這半天不見個鳥的地方是要幹啥啊?”
“找煤。”嶽雄飛依舊是目不斜視,看都不看臉上露著討好笑容的馬文一眼,輕聲說道。
“啥玩意?找霉?怎麽還有自己給自己找霉的呢?也是,這麽冷個天,非要往外跑不是找霉是找啥。”馬文沒有聽清,小聲地嘟囔了句。
嶽雄飛懶得理他。
此時,天空又飄起了小雪花,放眼望去,不遠處一個小光禿禿的樹木上似乎還有一對小鳥在那安了家,竟沒有飛到南方去。
楊晨越瞅心裡越是沒有底氣,這煤炭到底在哪啊。又沿著商城四周繞了一圈,直繞的眾人肚子都咕咕叫了起來,這才打馬回城。
回去的路上,楊晨對馬文說道:“從明天開始,你帶著手下的士兵,早上跑完步後,其他的不要練,先給老子挖地。”
說罷,伸出手指圍著一塊地畫了個圈:“看到那邊的山頭的嗎?明天從那裡開始挖起,一直往東挖。不需要將土完全挖開,打洞就可以。隔著十來米打個半米左右的洞。要是發現有黑色的土壤或者是有什麽異樣的話,隨時匯報。”
“好的掌盤,俺一定帶著他們好好乾活,誰要是偷懶俺一定讓他知道規矩。”馬文從馬上一挺肚子,大聲說道。
楊晨不動聲色地瞅了他一眼:“不用,我每天都跟著你們,我來監督就可以。你帶頭挖洞,別人挖一個,你得挖三個,不然豈不是對不起那身膘?”
“掌盤······”聽到楊晨的話,馬文欲哭無淚,隻得是含淚答應。
················
第二天一早,楊晨早早的起床,吃了早飯,帶著嶽雄飛和王棟就來到了昨天指的那片山坡上。還沒等到,遠遠望去便能看到一群手持工具正在忙碌的身影。看那架勢應該是已經幹了一陣,不少士兵的額頭上都出了汗。
見到楊晨來了,士兵紛紛喊出了聲:“大帥好!”“掌盤!”叫法不一,但是目光裡都帶著憧憬。
從清晨挖到黃昏,一天的時間,愣是連個煤炭的影子都沒有。楊晨並不氣餒,親自動手,再接再厲,連著挖了三天。因為是隔著一段距離打個洞,所以速度算得上是很迅速。三天的時間,除了那些耕地,方圓數十裡地已經挖了接近一小半。
到了第四天,楊晨依舊是早早地來跟著眾人一齊動手,可是效率比第一天慢了許多。眾人雖是知道大家是在找煤,可是有沒有個明確的界限,就這樣漫無目的的挖,挖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等待是痛苦的,特別是這種不知道還有多久的等待,更是痛苦。
馬文接連幹了三日,感覺掄這鎬頭竟比他那大刀還要累人,存下心想要偷懶,眼角更是盯住楊晨,只要楊晨一起身,他挖的比誰都賣力。楊晨要是一彎腰,他立馬歇息起來。
不知挖了多久,日上三竿,送飯的人已經來了。眾人欣喜地放下了手中的鋤頭,排著隊吃飯去了。
楊晨活動了活動一直彎著的腰,心裡雖是有些焦急,但是不能表露出來。如果自己都表現出焦急的樣子,那手下的士兵更是沒有了動力。
隨意吃了幾口,便將飯放下,走到一處山崗眺望起了四周,瞅了半天依然是看不出何處有煤。倒是想起了徐湘泉,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這商城的煤炭埋在何處。
這個人是有大本事的,只不過楊晨現在還看不透他。而且徐湘泉的心裡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楊晨只能是把他留在身邊,嘗試著把他收為己用。
馬文手裡拿著個小型號的木桶在那裡扒著飯,上面澆了些飯菜。若是走進些可清晰地看到上面印著的幾個大字:
“馬文飯桶。”
吃飽後馬文從地上抓起一把雪擦了擦嘴,眼角的余光瞅見掌盤站在不遠處的山巒上,心裡忽地生出一絲鬼點子,越想越是靠譜,不由得嘿嘿笑出了聲。
此時,王棟正經過馬文的身旁,見馬文正在傻笑,笑的口水都要流下來,心裡很是困惑,話語突突地就往外冒了出來:
“馬師長為何發笑?莫不是在想著什麽好事?但是觀你笑的如此燦爛想必不是因為自己的好事,那一定是別人的壞事·······”
“啊·······俺,俺沒笑啊······”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馬文忙晃了晃頭,又露出他那天然呆地模樣來。見馬文不承認,王棟便不再理會,錯身走了過去。
馬文見王棟走了,搓了搓手,腦海裡回想起那個有腦疾的徐湘泉平日犯病時的症狀,回憶了一番,覺著差不多後這才往楊晨身邊走去。
楊晨正在發愁,只聽得身後傳來一陣響動,扭頭看去。只見馬文的眼珠不斷地往上翻著,白眼珠都多過了黑眼珠。雙手胡亂地掐著蘭花指,和前世中那些街頭算命的半仙沒什麽兩樣。
“坤乾東四五,生死南六八。若問煤炭在,就要往·····往······這尋。”說罷,馬文猛地將手一指,指向了一個遙遠地山地。
反正在他看來夠遠,只要掌盤看不見就行,不指揮他做這個做那個,自己就能躲在個沒風的地方歇息了。
見馬文裝神弄鬼,楊晨一腳照著他的肚子就踹了過去。
雖然不怎麽疼,但是馬文還是露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雙手捂著肚子對楊晨說道:“掌盤,俺說的是真的,這是徐湘泉教給俺的。那老頭說有啥事拿不準的時候,可以算一卦。”
“呵呵,信你才有鬼。”楊晨心道。
見掌盤一句話不說,馬文急了:“掌盤,您怎就不信俺呢?俺算了這麽一卦可是要減兩斤肉的!”
“········減兩斤肉?”楊晨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種說法,人家都是減兩年壽,到他這怎麽就成了減兩斤肉了,莫不是因為他肉太香?
“·······啊·····對啊······”
見楊晨出聲發問,馬文回憶了一下當時和徐湘泉吃肉時他犯了腦疾說的話,應該是減兩斤肉,不然他豈能是那麽瘦?
嗯,應該是這樣的。
想罷,自信滿滿地盯著楊晨,和他對視起來,目光豪不畏懼。
楊晨心裡雖然一點也不信這家夥的話,但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還是讓他過去了。
瞅著那個火急火燎地抄起鋤頭,喊上幾個士卒便一路小跑過去的身影。任楊晨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那廝竟是為了偷懶,才隨手指了一個比較遠的地方。
··············
剛挖了沒一會,只見一道身影從遠處趕來。待得近些,這才發現那是匹棗紅色的駿馬,四蹄騰空速度極快,不一會便來到了楊晨等人所在的地方。
馬上載著一人,身穿黑色棉褂,後佩寶劍。
見此處有一大群士兵手裡拿著五花八門的農具,胡亂地往地上懟著。這些體格都如此彪悍的士兵,竟在此淪為了鋤地的老農,真是瞎了才。
起碼在此人眼裡就是如此,根本看不出有何寓意。心裡對楊晨的看法不由得低了兩分。
“誰是楊掌盤?”來者騎在棗紅色的駿馬上,語氣不卑不亢。嶽雄飛眼睛竟有些發直,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人所騎的馬身上。
只見馬頭高昂,體形健美,顏色血紅,那血管如同貼在肌膚上似的,周身如同有一道道鮮血在流淌一般。
“汗血馬?”嶽雄飛的心裡大驚,這還是他第一次失態。即使是初遇高英男時也不曾這般驚訝。眾人皆知他好武,習長槍,卻不知他對馬的喜愛更甚。
而楊晨的目光則落在來者的臉上,眉如刀劈般整齊,臉色甚白和嶽雄飛幾乎不分伯仲。一身行頭怕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坐下的馬楊晨雖然了解不多,但是個頭如此威猛的還是第一次見。
“天氣如此寒冷,愛民如子的楊掌盤竟令士兵在此鋤地,根本不懂四季變化而順勢而為。可見外面的傳說確實有些言過其實了。”
楊晨還未曾開口,只見騎在馬上的這個身影便咄咄逼人地發問。
“你是何人?掌盤自是愛民如子,派兵在此自是有掌盤的深意,豈是你這種人能看出來的?若是阿貓阿狗的都能看出來,那這掌盤豈不是誰都可以當的了?”
王棟正愁找不到對手,遇到有人打嘴仗,忙還起了嘴。論口才,他還真沒怕過幾個。
“我是何人,等會你必然知曉,只不過在知曉我身份前,可否將這眾多士兵在此的目的告訴在下,好一解心中疑惑。”
朱倫起雙眼如炬, 面帶笑意地對著人群中那個一直望著自己不說話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青年笑著。
應該就是他了,楊晨!
“掌盤這是帶俺們挖煤炭呢?你個娃子不知道就不要亂說話。”
眾兵士雖然每天鋤地很是疲憊,但是聽到有人竟敢對掌盤出言不敬,依然是有人出聲維護著楊晨。自己的掌盤,外人有什麽資格瞧不起?
“挖煤炭?我可是知道,河南的北邊和西邊都有煤炭,但是可從來沒聽說過這東南也有煤炭的。”
朱倫起的表情有些想笑,自己從王府裡可是從沒有聽過這光州什麽時候出煤炭了,出聲質疑道。
“掌盤說有就有!”
一大漢梗著脖子說道,臉色因為激動都有些漲紅,說完竟作勢擼起袖子······遊走在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