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倪裳羽衣曲!”
滾滾風塵從遠處飄起,站在城頭上的這幫家主終於是變了臉色。待得大軍更近了些,那泛著凜冽寒光的衣甲,冷峻的刀槍就像是扎在眾人身上一般,沒了呼吸。
紅色的披風像是鮮血的顏色,讓人浮想聯翩,到底是什麽染成。
望望自己手下的這群家丁和穿插著站立的守軍,再望望濃煙下衣甲鮮明的賊軍。怎麽感覺自己才是那流賊一樣······
有人腳底發軟,有些站立不住。有些則趁著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千匹白馬踩著沉重的鼓點,一字排開,放開速度,虎虎而前,直直站到信陽城前三百步外這才勒住馬。
打頭的是一銀袍小將,白馬銀甲手持瀝泉槍,坐下的寶馬緩緩而前,湧滿了人群的城頭上,竟無一人敢彎弓。
“是閻王!”
有些消息靈通者已經失聲喊了出來,冷汗頓時從額頭上滴下。
“降了吧。”人群中有了一絲不一樣的聲音,而且越來越紛雜,就像是原本平靜的湖面上因為一枚石子的落下而掀起的漣漪效應。
“我看誰敢!”
人群中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顫顫巍巍的舉起手裡的拐杖,作勢要打,被周圍的人攔住,身子卻被氣的顫抖不止。
別人他不清楚,但是一旦讓楊晨攻進來,他是一定活不了的。他怎麽發的家記得太清楚了,有時候晚上一閉眼腦海中便會浮現起數百張人臉。
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但是他們都一個共性,全都去世了,而且死因不明。
那騎著白馬的身影已經來到城下不到一百步的位置,屬於弓箭的有效射程,卻依舊無人敢動。
他們全都被閻王的赫赫威名嚇破了膽。
一片金黃從頭頂之上散發著嘲笑,照在了每個人的身上。白馬之上的那個人影終於抬起了頭,眸子從頭盔中露出,與城上的萬人對視了幾秒。
“好冷!”
突然,原本背在身後的斜指大地的那杆長槍動了起來!單手一輪,以小臂為軸,徑直轉了個圈,槍尖兀的朝前指向城頭的眾人。
“謔!”
眾人大驚,人擠人紛紛後退了幾步,不少守軍拉開弓箭,瞄準牆下的這個身影。一時間,只聽得弓弦撐開的“繃繃”之音不絕,卻終是沒有落下一箭。
“打開城門,饒你不死。”
嶽雄飛說完這句話後,便把槍收了回來,拍馬慢悠悠地往回走了。日頭偏西,那身影被照的愈發修長,就連影子上也散發著殺氣。
城頭上的眾家主面色陰沉不定,有些人心裡懷有一絲僥幸,覺著自己罪不至死的,投降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錢沒了就沒了。
可是有些覺著自己罪大惡極之輩則不敢冒險,也不知道是誰帶頭腳底抹油,頓時間就像那崩了口子的堤壩,人群如潮水般往城下退去,收拾了細軟跑路要緊。
楊晨站在後面,望見這群守衛竟大都退去,留下的零星幾個也構成不了多大的威脅,朝著左右吩咐下去,揮師攻城。
至於其余三面則無一兵一卒,僅僅是攻這一面,原因有二:
一是增加他們求生的,減少抵抗的激烈程度。相對於死亡來說,人們更害怕的是沒有活下去的方法。如果能活下去,幾個願意死的。
二是因為嶽倫已經在其余三門的方向都埋伏了兵士,早早地趕了過去。所以,楊晨並不擔心他們逃跑。
昨晚,嶽倫當著楊晨的面把馬文馬武還有小和尚這三個人都叫了過來,讓他們一人帶領五百人馬,連夜急行軍,趕在天亮之前在信陽城的西、南、北這三個方向的要道上都埋伏好,到時是一定會有大戶人家往外逃的。
馬武眨了眨眼,主動要求帶領士兵前往西門外的道路上埋伏。因為大軍是從東邊來攻,按照人之常情,越遠越安全的理論來說,從西門跑的人定是最多的。
這樣就剩下了北邊和南邊,嶽倫讓小和尚和馬文他們兩個人自己挑。馬武動起了心眼,南邊都是山地,道路狹窄不說地勢還忽高忽低,沒幾個腦抽的會選擇從南邊逃跑,這樣就剩下了北邊。
一直往北走就到了汝寧府,放在現在就相當於城市和省會的關系。除了誰誰不是往大城市跑,覺著大城市裡安全。
可是當著掌盤的面又不能明說,否則就容易又被掌盤說自己不團結,見馬文和小和尚仍在沉思,不由得出聲催促道:
“去南去北都一樣,乾脆馬文去北邊,小和尚去南邊算了。”
嶽倫默不作聲的瞅了馬武一眼,算是同意了,就在眾人以為這件事這樣結束了的時候,一直坐在一旁不愛說話的嶽雄飛說話了:
“去南邊吧,去南邊等會我揍你一頓。”
“好啊好啊,俺去南邊,俺不去北邊。”聽到嶽雄飛要揍自己,馬武忙不迭的點頭答應了下來·······恨得馬武直咬牙。
這個嶽雄飛,來了後把小爺的哥哥拐跑不說,還處處和小爺作對。真真是叔能忍嬸不能忍。
小和尚也無所謂,反正去哪都一樣,就這樣分配下來。
眾人盡皆散去,馬文騎著馬纏著嶽雄飛,叮囑他一定不要忘記等他回來後要揍他一頓,還伸出手指要和嶽雄飛拉鉤,被嶽雄飛華麗麗地無視後這才悻悻而去。
馬武見馬文帶著士兵走了,湊到嶽雄飛身邊,小聲地撂了幾句狠話,不曾想嶽雄飛只是冷冷的瞅了他一眼,而後又將頭扭了回去:
“白癡。”
“你敢罵我?”馬武大怒,擼起了袖子。擼著擼著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連馬文都打不過他,何況自己。
“再給他一次機會。”馬武心裡默念道,給自己找了個台階,又把袖子放了下來,恨恨帶著兵走了。
············
大明帶著三千人馬衝了上去,擔任攻城的先鋒。從城牆之上往下望去,只見無數身披紅色披風的勁卒冒著頭頂呼嘯而過的尖銳,不停地衝著。
城牆上箭矢零星的射著,而且越來越少。
剛剛衝到城牆下面,只見大門從裡面打開,衝出了數十名狼狽不堪的守軍,被無數手裡拿著棍棒菜刀的百姓追著打。
大明帶著士兵一躍而過,結果了那幾十名守軍,帶著人馬不斷地湧進了城中,和守軍廝殺了起來。
大部分都是聞風而降,抵抗者寥寥而已。不到兩個時辰,便將整個信陽城全都佔領,控制住了四個城門,到處都是身披紅色的士卒。
逃出去的士紳畢竟是少數,大部分的士紳豪強還沒來得及收拾完家裡的細軟,便聽說賊人已經進城了,嚇得抱頭狼竄,四處藏了起來。
···········
馬文帶著士兵從信陽城南十裡地的方向早早地埋伏了大半天,許久不見有人前來,心裡百感無聊。
遠遠地聽得信陽城裡傳來的廝殺聲,癢的心裡難受。
越往南走,徐湘泉心裡的不安就越發的強烈,不停地將右手背在身後,破天荒的對那婦人的呼喚聲不理睬。但是不管怎麽算都發現這似乎是個無解的局,隻得是催促著馬夫再快一些。
這時,只見幾輛馬車從北邊一路而來,那馬夫把車打的極快,馬蹄嘚嘚的響個不停。
馬文又偷偷地往後望了幾眼,發現後面再無別人,不由得暗罵了聲晦氣。別的方向估計抓獲了不少大魚,不過自己還能被那小白臉揍一頓,也算不錯。
蚊子再小也是肉,等的那幾輛馬車再近些的時候,只聽得一聲大吼,一個彪形大漢從一側一跳而出:
“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坐在馬車裡的徐湘泉聽到聲音,有些著急,趕忙又掐指起了一卦,卻發現自己竟有些看不透了這卦象,怪事怪事。
忙從馬車中鑽出,對著那大漢拱了拱手:
“這位好漢,鄙人這裡有些許銀子,您拿去,拿去!”
說罷,一臉慷慨把銀子遞給了車夫,也就是他那仆人,讓他把銀子遞給那人。
馬文掂量了掂量這袋子的重量,嘿嘿一笑:“俺的是有了,那他們的呢?”
徐湘泉順著那大漢的目光扭頭看去,只見無數的士兵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身後,暗道一聲不好再欲將頭扭回,隻覺著眼前一黑,竟什麽都不知道了。
··········
回信陽的路上,馬文騎在馬上得意洋洋的瞅著自己這一天的收獲,俘獲了足足七八戶信陽城裡的士紳,都是想要從西邊逃往南陽的,被他抓住。
繳獲了良駒近百匹,銀兩十余萬。回去的路上,正巧碰見小和尚那廝,只見他押著的人數也不少,走上前一問,單是銀兩就比自己少了三萬,只有七萬兩。
馬武見北邊的收獲都不如自己,那南邊更不用說。
從鼻孔中哼了一聲,打算好回去後見到馬文,一定要好好和他說道說道。讓他看看,到底是跟著自己這個親弟弟有前途,還是跟著那個什麽小白臉有前途。
一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後面,連自己的話現在都不怎麽聽了。
而且馬武已經想好,尋個湊巧的時機,必須要報自己的心頭之恨。想到這,馬武的臉上又浮現出了奸詐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