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和周圍人的呼吸頓時為之一顫,不知怎得,周王隻覺著自己的眼眶裡似乎有些濕潤,這麽大的孩子,看得倒是明白。
“來人,去府上,再取十萬兩銀子,擺在城牆下,只要守城的,人人有份。”周王大手一揮,自己這麽多年的心智,竟被一個孩子給感染。
高迎祥身後跟著數十騎大將,站在隊伍的最前端,瞅著不遠處的那座崔巍高牆,眼裡露出一抹快意。
離自己的那個目標越來越近了,不是嗎。
隔著一裡多遠的距離,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城牆上那些守軍的表情,都是害怕的,顫栗的,惶恐的,要跪下的。
大軍破城之日,城裡一定會有一些士紳豪強選擇效忠自己,跪在自己的腳下。高迎祥特別喜歡看這些人發抖的模樣,那樣他的心理能夠得到極大的快感。
身旁的李自成依舊是戴著他那頂潔白的氈帽,也不知道他如何保養,愣是找不出一絲的灰塵,哪怕天氣已經有些炎熱,可他依舊是不摘下來。
“攻城。”
簡短的話語總是有力的,高迎祥口中短短兩個字,卻要無數的人為之買單。
李自成帶著東拚西湊的三千騎兵,圍著偌大的開封城跑起了馬。他最喜歡那些帶著財物忙不擇路的有錢人,以為逃出城就好了,殊不知這個時候,最安全的還是在城裡。
李自成就經常遇到那樣的人,無一例外,全都死了。
流民發起了攻勢,他們剛剛打下鄭州城,將裡面的財寶全都擄掠一空,人人懷裡都裝滿了贓物。紅的、黃的、綠的、藍的········
有個流民懷裡竟然藏著一塊粉紅色的肚兜,不知從哪裡弄來的·······
打下鄭州,算得上是他們為數不多的一次大勝,補充了大批的軍械和糧草。流民軍的作戰方式就有這樣一點好處,以戰養戰。只要能把城池攻下,便能讓他們又蹦躂好久。
如今正是士氣如虹,一個個豪不畏死地頂著箭矢或者是槍炮便往城牆上衝。還有數百名光著膀子的大漢,身前捆著數十名赤裸著全身的少女,看那模樣早已奄奄一息。
從少女的手腕處用刀使勁一割,只聽得一聲慘呼,剛剛痛醒的少女便又昏了過去。每個賊人經過之時都俯身喝上一口滾燙的鮮血。
手腕的鮮血流到最後已經有些不足,後面的大漢面露猙獰的又狠狠地割上一刀······慘呼聲不斷,最後因為受不了疼痛,活活疼死。
據說喝了少女的鮮血,可以刀槍不入,不知道是根據誰說。
未曾受過開化的百姓,在暴躁的氛圍下,只會把潛藏在身體裡的那股原始之氣喚醒,這並不是大丈夫的血性,而是作為弱者將痛苦的轉移。
看吧,我活了這麽些年,一直都是低三下四的苟活著,如今,有人比我還痛苦·······
喊殺聲,痛呼聲,從周王的身邊不斷地傳來,飛進周王的耳朵裡,飛到身後百官的耳朵裡。范家瑞已經有些站不住了,偷偷地往後移了幾步,貼在牆上,這才感覺好受一些。
不遠處有一門虎尊炮,竟因為許久未曾動用,突然使用的頻率過高,“轟”地一聲炸了膛。附近的十余名明軍受到波及,當場身亡。周王的拳頭捏地咯咯直響,目光要是能殺人的話,王鎮等人不知道要死多少遍了。
人潮人海中,流賊的攻勢愈加的猛烈起來,無數的雲梯攀附在城牆上,那些赤著膀子的漢子嘴裡說著亂七八糟的話語,就往上爬,仿佛喝了少女的鮮血真能刀槍不入一般。
明軍奮力地將掛在牆上的雲梯往下推著,一倒便能砸死一大片。
夜漸漸地深了,朦朧的月色照在大地上,給大地鍍了一層銀白。就連灑在地上的鮮血,看起來也沒有那麽的有罪惡感了。清風微微吹著,將白天的熱氣稍微吹散了一些,惠繼河依舊是緩緩地流著,只不過顏色在月下顯得愈加的深邃。
那夥流賊終於退軍了,將整個開封城團團包圍起來,竟是一點縫隙都不留的。那營地綿延數十裡,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熊熊燃著的火把和走動著的士卒。
周王在城上一動不動的站了一天的時間,直到攻上城的最後一個賊人被殺死,他這才下了城。大概是站得時間太過長久,腿部的血液不流通,有些淤堵。
在下樓梯時步子有些不穩,一個踉蹌跌踩空了,咕嚕咕嚕地滾了下去。十幾節台階,在周王的瞳孔中看來竟是這般漫長,手忙亂的四處抓著。
可光禿禿地牆壁,能抓到什麽,等到了底,不知是不是巧,竟昏了過去。
眾人大驚,忙將周王抬回周王府,見周王竟緊閉著雙眼,被人抬了回來,府上哀嚎聲一片,待發現周王還有呼吸,這才止住哭聲,將開封城裡著名的大夫全都請來。
忙活了一夜,周王這才悠悠轉醒。只不過卻不能開口,似乎有些失憶·········對這一切有些模糊,卻又很是陌生········
楊晨已經率領大軍趕了一天一夜,兵貴神速,中間隻休息了數個時辰,直到第二天傍晚,這才看見那座雄關。一路上的那些小縣城全都望風而降,楊晨派遣一個連隊的士兵接管,連城都不進,便繼續前行。
有些偏遠的縣城根本不在楊晨的行軍路線裡,卻被聞風的百姓早早地將城門打開,日夜盼望著。
南陽城裡則依舊是那副亂糟糟的模樣,無數的流民聚集在南陽,等待著善人放糧。之前一直沒有收到消息,直到楊晨大軍臨境,守將發現事情不妙這才慌忙將城門吊起,派人前去稟告知府。
南陽知府柳涓生,接到消息後大驚失色,東邊開來的大軍,距離近的只有楊晨楊掌盤的人馬。自己和楊晨往日並無聯系,這是意欲何為?
一面派人召集城裡眾官員,一面派人告知唐王詢問對策。
柳涓生帶著眾官員登上城頭,遙遙一望,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只見一抹比夕陽還要豔上三分的紅影,正從遠處逶迤而來。
就像是錢塘江的潮水,正在不停地往自己這邊湧來,邊湧邊漲,甚是壯觀。
身後的眾官員和知府柳涓生柳大人一樣,很是茫然,不明白這支軍隊到底是從何而來。等到距離再近一些,發現軍容甚壯,更是好奇無比,雖有些慌亂,卻並不致命。
要知道南陽可是有些南陽衛,還有著唐王府的數千衛兵,再加上守軍,雜七雜八加起來能有一萬五千人馬,而且南陽城牆高聳,十余丈高,兵精糧足。若是打起仗來,來人沒有六七萬,是根本沒有攻下的可能性。
等得這支軍隊再近些,眾人心裡都不淡定了。因為實在是太整齊了,秩序井然,盔甲鮮明,從他們的方向看去就像是一個不斷移動著的河水。完全就是一支精兵,而且人馬也不少,目測得有三四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