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煩,卻見那個孤獨的身影站在冰面上竟沒了動靜。四下裡黃白一片,唯獨河中央有了一抹黑。
嶽雄飛跟在後面走了過去,站在那人的身邊竟也沒了聲響,看得眾人一陣不解。馬文跟在嶽雄飛後面,有些不屑的瞥了一眼,就再也挪不開眼睛。
“快來啊,快來啊,破洞了!”馬文一邊呆呆地瞅著那個直徑大約有四尺的洞,一邊大聲地吼了起來。驚得岸邊的眾人趕忙往那裡趕著,心裡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以為也就是堪堪裂了一個小口子,定是不能與剛才造成的洞相比的。
徐大順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哎,能破開冰層也算是難為李源了。”
但是等到眾人瞅見這火藥炸開時造成的洞後,一個個也沒了聲響。徐大順被堵在後面,好不容易擠過來後,有些震驚地吞了吞口水:
“我滴乖乖,怎麽這麽大。”
洞的大小不僅是剛才的兩倍,整個上下更是炸了個通透,全都被炸開。但是更令人驚奇的是,附近的冰層所受到的波及較小,產生的縫隙很少。
說明這個火藥的威力不僅大,能量更是集中,更是有效。
那個小老此時已經變了臉色,嘴裡喃喃道:“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這可是我祖傳下來的·······”雖然難以置信,但是還是接受了現實。
從一開始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完成,根本沒有徇私舞弊的時機。就連冰層,李源也是選擇了一處比較厚的。從斷口來看,冰的厚度已經接近兩尺。
“是小老輸了,技不如人,李·····李前輩沒有說謊。”小老面如死灰,拱手說道。雖說他的年紀比李源大了不是一點半點,但是作為手藝人,他們最看重的並不是年齡。
而像是“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愈所寫那樣:“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誰的技術更好一些,誰就是前輩。
你技術不好,哪怕你年近八十,胡子一大把,你也只能是當個學徒。在這一方面,他們看得無疑是很重的。
李源以前算是個鐵匠,自然懂得這些道理,雖說自己贏了,卻也沒有驕傲,也彎腰拜了下去:“李某從不曾怪罪薑老,反而一直對薑老心生敬佩。薑老哪怕是和李某對賭,卻也是為了李某好,這一點李某銘記在心。
雖說我大明地大物博,無奇不有,但是弗朗機人、西洋人,他們發展的速度卻更快。
若是李某不曾去過那裡,說不得也不會相信,只是所見所聞,不能不為之歎服。在某些方面,大海那頭的弗朗機人,已經走在了我們的前面。”
“哈哈哈。”楊晨一陣大笑:“薑老啊,聽聽李源說得,我們確實不能太過自大,以為大明的東西就是最好的,以為老祖宗留下的就是最好的。這個世界是在不斷的發展著的,如果我們總是拘泥於老祖宗的那一套,對社會的變化充耳不聞,還用幾百年或者是幾千年前的方法來管理,肯定是會出問題的嘛。
好比以前的時候,我們打仗都用什麽?用的是青銅製的戈,木頭做的長矛。現在呢?咱們有鋼鐵的長槍,有火槍,有火炮。咱們為什麽不說以前的東西好啊,因為咱們要是用長矛和人家打,咱們打不過人家啊。
說以咱們就之鞥呢是在一次次的變革中不斷地提升自我,不管是因為什麽,我們都是在慢慢發展著的。所以,以後對於那些自己沒有見過的事物,或者是沒有聽說過的,不要那麽著急下結論,只要是比咱們現在的好用,那就行了。
管他是不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呢,對不對?”
眾人聽到掌盤這一番言論,紛紛面露思考之色,今日李源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顛覆了他們的認知觀念。那麽小的一堆火藥,威力竟然比體積是它的數十倍的火藥威力都大,放在以前這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謝掌盤教誨,小老懂了。”負責火藥製作的小老頭鄭重地點了點頭,彎下腰,對著楊晨和李源都拜了拜。
李源之前也只是在理論上有所研究,今日這算是第一次試驗,見那個小老竟這般客氣,忙也彎下腰:“薑老太過客氣,晚輩只是仗著多看了幾年罷了。”
其余的眾人也有學有樣:“謝掌盤教誨。”
楊晨擺了擺手,嘴角帶著笑意:
“我宣布,從今日起,任命李源為鍛造司副司長,掌管火藥的製作和燧發槍以及新型火炮的研發。徐大順負責具體事務,對於研發工作一定要大力支持,總之一句話,要錢給錢,要人給人,一定要給我在最快的時間裡,把燧發槍和紅衣大炮研製出來。”
“李源惶恐,何德何能擔此重任,望掌盤收回成命。”聽得楊晨這般重視自己,李源慌忙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說道。
站在一側的李聰天面露喜色,說到底,哪個兒子不想自己有個好爹,尤其是低三下氣地生活了這麽多年。
而且在極短的時間裡,李聰天已經想好了自己的父親在當上副司長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衣錦還鄉,讓那些平日裡瞧不起自己家的鄰居都看看,父親是個有本事的人。
“哎(三聲),本掌盤說出去的話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楊晨伸手將李源扶起,然後豪爽的對著周圍的眾人說道:
“天公勸我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好詩!”“掌盤好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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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日早已過去,春也在悄無聲息間溜走,夏在知了和螢火蟲的夜晚陶醉,盼來了秋。
這一年又是一個豐年,種在田地上的小麥早已化成了沉甸甸地麥粒進了各家各戶的倉庫。加上剛剛開墾的土地,足足有二百多萬畝的耕地,雖說賦稅僅僅是兩成,但是楊晨也收了接近一百萬石的小麥,不得已又擴建了好幾個糧倉。
養殖的家畜也開始繁衍起了第二代,有的甚至繁衍起了第三代。
燧發槍的研製早已經在數月前研製成功,在楊晨的強製要求下,全軍正在逐漸的推廣著。弓箭手僅僅保留一小部分,其余的都被要求學習使用燧發槍。
燧發槍的優點太明顯了,超遠的射程,絕對是這個時代無敵的存在。再加上極佳的準頭,只要不讓敵人突破至面前,可以說是來多少,消滅多少。
而且還不用受天氣的影響,以前的火繩槍,一旦說下雨或者是空氣中水分較大,基本都會啞火。君不見神木堡之變,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當時明軍大部分的火器都受了潮。
如今燧發槍的普及率已經在全軍達到了四成,製作的鍛造司仍在源源不斷地製作著,楊晨所提供的流水線理論,如今已經在各個部門都得到了廣泛的推廣。
眾士卒對燧發槍的接受度也在不斷地增加著,剛開始推廣的時候阻力特別大,尤其是對於那些習慣了用弓箭的弓箭手來說,讓他們換成這個拿在手裡冰冷的武器,實在是有些艱難。
後來,楊晨令人來了一場演練。第一野戰師,也就是他所直轄的部隊對於燧發槍的推廣算得上是最快的一個,而馬文的第四野戰師,則有些抵製。楊晨想了一個方法,各自選出一個營來進行對抗,用的都是包起來的弓箭和空心的彈丸。
一場不對等的對抗直接讓士卒認識到了科技帶來的差距。從此以後再也沒了抵製的聲音。
紅衣大炮的研製也進入到了最後的階段,唯一需要解決的就是大炮的氣密性問題,如今也有了些眉目。相信過不了多久便能突破這個技術上的難題。
半年多的時間,楊晨的個頭又竄了竄,眉宇間的英氣更重了。每日親自帶著士兵訓練,政事方面則全交給了嶽倫和郭志遠兩人商議,遇到拿不準的消息時便再來找他。
這日,楊晨正在屋裡和郭志遠商議著事情,只聽得在門口站著的士兵來報,說是有人來找嶽雄飛。
那士兵的表情有些潮紅,可能是跑得太過激動。
楊晨擺了擺手,讓站在門口的嶽雄飛跟著走了過去,卻遲遲不見他回來。過了一會,只聽得一陣吵鬧聲從前面傳來,竟越來越近。
而且聽那聲音竟像是一個女子,楊晨眨了眨眼,在腦海中試圖將這幾個形象聯系起來:“嶽雄飛、女子、爭吵·······孩子?”
聲音越來越近,楊晨和郭志遠走出門去,只見一個女子手持彎刀,看模樣眉如柳葉,俊俏至極,卻做著與模樣極不相符的事情。將刀抵在嶽雄飛的脖子上,刀鋒鋒利,幾乎要滲出鮮血。
周圍圍了一大圈的士兵,手裡拿著燧發槍神色緊張地盯著按個女子,生怕她手上沒個輕重真將這刀揮了下去。
郭志遠有些困惑:“主公,按理說這嶽雄飛的武藝如此高強,怎會被一個女子給逼得刀架在脖子上?”
在楊晨的眼光看來,嶽雄飛的表情有些無奈,手裡雖然握著槍,卻連懂得意思都沒有。怎麽看怎麽都像是一個被女子追上門的負心漢。而且那女子的表情雖然有些凶狠,但是更多的卻是透露著癡情。
“哎。”楊晨搖了搖頭:“望之啊,咱倆還是撤了吧,我看這件事十有是雄飛對不住人家。他們小兩口打架,咱倆就別摻和了,啊,走吧。”
說完,拉著郭志遠就要走。郭志遠雖然有些不明所以,卻輕輕地:“哦”了一聲,跟著楊晨就要撤。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個聲音倏然大喊:“呔,放開俺的小飛飛。”
只見一個鐵塔一般的巨漢,像是從遙遠的地獄中走來一樣。手持雙錘,聲如洪鍾,走起路來地動山搖,讓人遠遠望之便不敢直視,心生膽寒。
馬文手裡拿著的是他專門命人打造的雙錘,前一陣子聽楊晨將那隋唐演義,竟迷上了力拔山兮的李元霸,見凡是出名的人都有自己的本命武器,自襯自己也得弄一個。
便命匠人給他打造了一對重達七十多斤的雙錘,舞起來虎虎生風,仗著自己力氣大,用起來卻也趁手。
見有人竟然敢拿刀架在自己的小飛飛脖子上,這可了得,提著大錘就要衝過去。
只聽得“鐺”的一聲,嶽雄飛連看都沒看,右手握著的瀝泉槍就像是變戲法一般堪堪抵在馬文的大錘之上,馬文頓時有些愣:
“小飛飛,俺幫你,你打俺幹嘛。”
聽得這巨漢竟叫他小飛飛,英男變了臉色。以前一直聽下人傳說有些男子有龍陽之好,難不成他也是……
見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子變了臉色,嶽雄飛豈能不知是這句小飛飛惹的禍。冷聲喝了一句:“滾。”
這時, 一直站在旁邊的楊晨對著馬文招了招手:“馬文啊,來,到掌盤這裡來。”
“不是,這……”馬文被嶽雄飛的態度弄得一頭霧水,不明白為何幫他竟還落不著個好。
氣呼呼的走到楊晨旁邊,雙手交叉,將大錘放在地上,瞅著眼前。
高英男瞅著眼前的一切,很是滿意自己造成的氛圍,而後死死地盯著嶽雄飛的眼睛:“你拿了我的東西,你說怎麽辦?”
…………
“我又放下了。”嶽雄飛冷冷地說道。
“你什麽意思?”高英男的眼睛裡頓時生了一層霧氣,看得人楚楚可憐。
“你的意思是你……你拿了我最珍貴的東西說不要就不要了?”
那模樣看的馬文都有一些憤懣,惡狠狠地說道:“哼,這小飛飛竟是這等負心漢,枉俺還覺著他是個英雄。”
“散了,散了,該幹嘛幹嘛去了啊。”楊晨見戰況即將進入白熱化,朝著圍在一邊的眾士兵揮手說道。家醜不可外揚,特別是這種風流事。
士兵們此時也都看得差不多明白了,嘿嘿一笑,把槍一收,曖昧的瞅了嶽雄飛一眼,該幹嘛幹嘛去了。